用意念塑造形狀，和用手塑造沒有不同。

    僅僅靠視覺來判斷是否到位，好在勒壹是能看一眼就能腦內(nèi)還原建模的人。

    水銀網(wǎng)在他的想法下變形，拉薄，拉薄，再拉薄，在墜到底之前，鉆進了喪尸和喪尸間緊緊合攏的縫隙。

    水銀瀉地，無孔不入。

    組成喪尸球的喪尸們，突然掙扎起來。

    藍紫飛蛾吱吱吱吱慘叫，喪尸球里面的那個東西在哀嚎。

    警惕的武警們，抱著失去水銀之血后，差不多就十幾公斤重的繭女后退，免得喪尸球掉下來砸中他們。

    就在這個時候，他們聽到一聲咆哮。

    這聲咆哮響徹蘇虹市海坤區(qū)，本來就因為今夜武警部隊進城的諸多動靜，徹夜難眠，在社交媒體上瘋狂刷消息的人們，甚至棲息公園和綠化帶中的鳥兒，貓狗，下水道中的蟑螂和老鼠，都感到一種難言的恐懼，從神經(jīng)末梢直達大腦。

    在外科病房大樓下的武警們，甚至覺得自己看到了無形的聲浪，聲浪掃過，站在最前排的他們胸腔中一陣難受。

    他們看到，喪尸球竟然開始瘋狂地甩脫組成它的喪尸。

    他們看不到的，是藏在喪尸球里面的藍紫飛蛾，就像一群從下水地漏里狂涌進家里的蟑螂般，恐慌地爬出已經(jīng)不安全的巢xue，朝四面八方逃命。

    而打開的巢xue內(nèi)部，是尚未成型，可見許多空隙的灰繭。

    幾千上萬只膿血蠶蟲合眾為一，糾纏成一只巨大膿血蠶蟲。巨大的膿血蠶蟲癲狂扭動，從口器中吐出灰色蠶絲，想要賭上灰繭的空隙。

    對于地球人來說，膿血蠶蟲的蠶絲，近乎某種天然的光學隱形材料，覆蓋住了巨大膿血蠶蟲，讓他們難窺究竟。

    但又因為灰繭有空隙，他們可以看到什么巨大的影子，在破開的喪尸球中露出一鱗半爪。

    “里面有東西？”同樣在外科病房大樓下的武警前線指揮員，端著紅外望遠鏡呢喃，“這是她發(fā)現(xiàn)喪尸集群后，不管零散喪尸也要解決喪尸集群的原因？”

    這個時間還不夠指揮員調(diào)來針對隱形材料的探測器，但直升飛機上，有士兵拿著小型聲吶，對著喪尸球掃描。

    而勒壹，他保持左手高舉的姿態(tài)，拿水果刀的右手一揮。

    繭女身周盤旋的水銀珍珠呼啦疾射，就像在電梯門廳時那樣，將不會飛的普通藍紫飛蛾，噼里啪啦射下。

    疾射，回收，再疾射，只是幾輪，便清空了爬上建筑外墻的藍紫飛蛾。

    死命將喪尸球兜在半空，極薄極細的水銀網(wǎng)，則浸染了喪尸球中的灰繭。

    在巨大膿血蠶蟲無濟于事地吐絲中，它匯入膿血中，緩慢拎成數(shù)根水銀繩索，用力絞緊。

    它憤怒地轉(zhuǎn)向被一群武警掩護的勒壹，發(fā)出怨毒的詛咒。

    ——你自己破不了繭就要妨礙別的蟲嗎？！

    這句話沒在繭女的內(nèi)心掀起半點波瀾。

    只是屏息幾秒，巨大膿血蠶蟲動作一頓。

    它力松勁泄，融化在尚未完成的灰繭里。

    喪尸球散得七零八落，掉在地上，缺胳膊少腿的喪尸們半身不遂地爬起，還沒能張開嘴，就對上噴出火光的槍口。

    本還要強撐力氣解決喪尸的勒壹，頓時泄掉了一身精神氣，勉強指揮水銀之血射穿從尸體里爬出來的小膿血蠶蟲。

    要不是一個武警撐起他坐在地上，幾個醫(yī)生護士打扮的人拿著傷藥往他身上涂，拿著繃帶往他身上纏，他可能會直接癱倒，就像過去花幾個月完成一個大創(chuàng)作項目后，要在床上呆滯幾天一樣。

    等等，等等。

    一個打扮上并非武警，更像什么政府公務(wù)員的年輕女性，不顧臟污半跪在他面前，冷靜又親切開口問：

    “您還好嗎，小朋友？需要幫助嗎？您是否能抽出時間，針對目前這個緊急事態(tài)，和我們達成一定的溝通？點頭搖頭就可以，您能聽懂我們說話的，對嗎？”

    不，不，不……

    意識到自己正在成百上千人目光注視下的勒壹，后知后覺僵住了。

    對上喪尸球也保持著一定鎮(zhèn)定的青年，若非之前疼出來的淚花還沒掉，此刻一定會露出端倪。

    他心中狂喊：

    天、天使先生！救救救救救救救——

    作者有話要說：

    勒壹割脖子對付喪尸：我好了呵呵哈哈哈哈（瘋狂）

    勒壹面對陌生人詢問：我死了（安詳）

    第10章 銀桑樹（7）

    瑟芮法安：“冷靜。”

    但顯然，此刻只會循環(huán)“救救救救救”的勒壹，根本聽不進他說的這句廢話。

    “冷靜，”瑟芮法安重復強調(diào)，“你知道現(xiàn)在有多少藍星人在看你嗎？”

    我就是知道很多很多人在看我，才喊天使先生你拉我回去啊啊啊啊啊——

    勒壹心中狂叫。

    “我是說，你知道就在這一刻，有多少人，多少組織，多少湊熱鬧的黑客，多少藍星國家的秘密部門，在通過電磁波傳遞的信號看你，將你的臉打在屏幕上，放大到能放大的極限。就這樣還要將放大到最大的畫面分割成上百個小格子，每個格子都有兩三個微表情閱讀專家盯著分析……”

    瑟芮法安伸出手虛虛一按。

    雖然他身在別墅，卻隔空按住勒壹的肩膀上，避免了某社恐原地搖晃一下，閉眼暈倒的結(jié)局。

    天使的目光凝視著這顆星球各個地方。

    懸掛在這顆星球衛(wèi)星軌道上的無數(shù)眼睛，已經(jīng)讓這個星球上沒有能稱為秘密的軍事行動。五星國是這顆星球上備受關(guān)注的大國，蘇虹市又是五星國可以當做國際名片的超一線大城市，勒壹變作繭女翻墻進入蘇醫(yī)大附屬一醫(yī)院的時候，一定不知道當時有多少衛(wèi)星在蘇虹市上方。

    ……能說的安慰話，是這些衛(wèi)星當時沒有看他。

    但武警大部隊的調(diào)動，進城，包圍蘇醫(yī)大一醫(yī)院，這動靜別說瞞過頭頂?shù)乃麌l(wèi)星，連蘇虹市市民都沒瞞過。

    比如此刻，外科病房大樓的十三層，甚至有住院病人堵上病房門后，拿手機直播。

    “臥槽了￥#%的，這么大的陣仗你們誰見過？誰見過？臥槽了￥#%的，我第一次在這么近的地方看到直升飛機！第一次！臥槽了￥#%的，剛才下面那個怪物你們看到了吧？看到了吧？只有半個身體還在動，是喪尸對吧，是喪尸對吧？！”

    他的直播間里短時間涌入無數(shù)觀眾。

    “主播你能不能下去？靠近一點？這個距離太模糊了？什么都看不清?！?/br>
    “艸，你想主播死嗎？那可是喪尸?！?/br>
    “那么多軍人，不用怕啦。”

    “這是哪里??？在拍電影嗎？”

    “剛才那個超能力小孩好像給軍方包圍了，沒事吧？”

    “超能力小女孩？”

    “打問號的自覺去看前面的重播?！?/br>
    “為什么會有喪尸？難道五星國想用喪尸病毒統(tǒng)治世界嗎？你們還制造超能力兒童，邪惡的人體實驗！”

    “特么哪里來的外國人？”

    “所以說這是什么新電影的宣傳手段啊，太爛了吧?！?/br>
    “我去，今天那個離譜的喪尸爆發(fā)謠言是真的？？？”

    各種照片上傳到了網(wǎng)絡(luò)中，大部分因為血腥直接給平臺刪除，但還有少部分漏網(wǎng)之魚，和更難判斷血腥程度的視頻，一起在這個東亞人睡得差不多了的時刻，掀起轟然大波。

    至于藍星另一面，隔墻傳遞的二手消息擴散同樣迅速。

    最迅速的還是官方機構(gòu)。

    某知名不具的國家，某知名不具的六角大樓。

    “情況緊急，五星國封鎖了該區(qū)域周圍五公里，好在該區(qū)域有兩名中央情報局的該國協(xié)助人員，這些協(xié)助人員因為我們的任務(wù)需求，自備高清攝像設(shè)備，這是他們從不同角度傳來的影像。請大家抓緊時間分析，五星國那邊恐怕會很快定位到我們的協(xié)助人員?！?/br>
    影像播放在屏幕上。

    隔著很遠拍攝的視頻，為了能看清放到最大，但依然有明顯的模糊。

    “fxxk，這看個屁啊?！?/br>
    “連聲音都沒有！”

    有人在抱怨，但有更多人不受模糊，和視頻中全不似三次元生物銀發(fā)女孩相貌的干擾，給出自己的答案。

    來自聯(lián)邦調(diào)查局的探員：“她很恐慌?！?/br>
    隸屬中央情報局的審訊人員：“十分緊張，接近應(yīng)激狀態(tài)?！?/br>
    某大學的人類學專家：“人種難以分析，但她的表情變化更具備東亞的特征，不知道是否為適應(yīng)五星國環(huán)境的偽裝?！?/br>
    高級刑偵人員：“她頭發(fā)里是不是有隱形的小東西在動？”

    主持局面的，是一名能稱為將軍的中年白人男性。

    他在指揮大廳里來回轉(zhuǎn)圈，大聲咆哮：

    “為什么恐慌？為什么緊張？為什么沒有更多的情報？是不是五星國的人威脅她了？會應(yīng)激肯定是曾經(jīng)在實驗室遭受到了慘絕人寰的對待！”

    “不不不，”那個人類學專家說，“我不認為她是五星國實驗室里制造的超能力者。為了擊殺那個喪尸集群，她抽出的體內(nèi)液體已經(jīng)是她這個體型能夠提供的極限了，沒有血液為她運轉(zhuǎn)氧氣依然存活，就算是基因突變，藍星上也很難進化出這種生命機制?！?/br>
    將軍猛地揮手，強調(diào)：

    “但她有超能力！超人不一定需要氧氣！”

    “將軍，”一個參謀也插嘴，“如果實驗室制造的超能力者，五星國就應(yīng)該將她和喪尸一起抓捕了……”

    “五星國知道我們在看著，”將軍深沉地說，“所以五星國在演戲?！?/br>
    “將軍，”另一個專家忍不住插嘴，“如果真的能在實驗室里制造出超能力者，甚至，藍星上哪怕存在著一個超能力者，我們花旗國不會不知道的……”

    將軍回頭看他，“你們以前還說不可能真的存在喪尸病毒?！?/br>
    鐵一般的事實，終于將一部分認為白裙小女孩是外星生物的人噎得說不出話。

    將軍滿意地點頭。

    他對另一個參謀說：“反正花旗國沒有這種怪物，先開發(fā)布會譴責五星國實驗室泄露喪尸病毒。對了，五星國有超能力者，軍備必須升級，去擬個提案，向國會申請更多資金?！?/br>
    這個指揮大廳里陷入沉默，直到有人低聲說：“有新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