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公子無需客氣?！?/br>
    孟歆柔依舊是那般溫婉和煦的模樣。

    林書南站直了身軀。

    孟歆柔沒有再開?口，她安靜地等著，也是在細(xì)細(xì)看?著，這個?從?年幼之時，就被自己裝在了心里?的人。

    他真的很好看?，自己那么小的年紀(jì)，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就被他驚艷過。

    但也只是驚艷而已，會愛上他……

    “公主?！绷謺系穆曇?，將宛寧公主的心思拉了回來。

    她笑了笑：“林公子是有什么想說的嗎？”

    “臣來此，是想聽聽，公主是否有話對臣說。”

    孟歆柔垂下?了眸，在心里?輕嘆。

    到?底是走到?了這一步。

    可該怎么辦呢？要讓她什么都不做，眼睜睜看?著那兩人相親相愛嗎？她做不到?。即使到?了現(xiàn)在，她都無法坦然放手，不然也不會去與秦霜說那些事?情?。

    “我知道林公子心有怨言，”孟歆柔吸了口氣，“但歆柔也只是……”她腦海中，一幕幕閃過小時候，那個?溫柔大?哥哥的模樣，“對你心生愛慕?！?/br>
    林書南沒有驚訝。

    她都做到?如此地步了，自己還不至于不明白她的心思。

    “承蒙公主錯愛……”

    “林公子……”孟歆柔徑直打斷了他那些場面上的客套話?！拔也⒎鞘俏聪脒^公平競爭?！彼D了頓，突然站了起來，臉上的笑意，也都散了去，“只是我的世界里?，從?未有過公平二字。我從?小學(xué)到?的就是，想要的，就只能用盡手段去爭取?！?/br>
    大?概是想到?那些不好的記憶，她的面容有一瞬間的冷凝，但還是很快就柔和下?來。

    “林公子，我是真心喜歡你，”她從?袖里?拿出一只陳舊的竹蜻蜓，放在手心上，心里?升出最后一絲希冀，“你還記得嗎？這是你送我的。我說要做你的娘子，你說等我長大?，說此物就是信物。”

    他送自己的所有東西?，都被孟承安搶走了。

    只有這不值錢的竹蜻蜓，孟承安不屑去搶，卻被她珍藏了這么多年。

    此刻，她緊緊盯著林書南的臉，想在他的臉上，看?到?一絲與自己同樣的……懷念、不舍的情?緒。

    可林書南卻只有錯愕。

    他爹與皇上當(dāng)年交好，兩家?的小輩自然也是認(rèn)識的，但那是太過久遠(yuǎn)的事?情?了，后來孟躍來西?河任職，他們就更是沒了聯(lián)系，林書南已經(jīng)?沒有太多的印象，對她說的事?情?，更是毫無記憶。

    “若真是如此，臣為當(dāng)年的童言無忌向公主道歉，只是那時公主與臣年紀(jì)皆小，如何能當(dāng)真？”

    小孩子只要分別一些時日，就會被自然地沖刷了記憶，林書南是這樣想的，他不明白孟歆柔如何能記到?今日。

    看?著他眼里?甚至連曾經(jīng)?偶爾的憐惜都已不見了，孟歆柔心里?的最后一絲火光，才徹底熄滅。

    她的手慢慢放了下?來。

    “書南哥哥，”她的眼里?，完全沒有了神采，放低的聲音如同喃喃自語一般，“明明是我先來的……我日日盼著與你重逢，卻只盼到?了你把我完全忘了，與其他女人有了婚約?！?/br>
    他沿途有大?片的好風(fēng)光，自然不會去流連那曾經(jīng)?出現(xiàn)在生命里?的一道不起眼的色彩。

    可自己卻因?為在黑暗中看?到?過這樣一縷光，就再也裝不下?其他。

    女子眼角明明沒有一滴淚，卻讓人輕易感受到?了其中的悲傷。

    林書南心中卻升不起絲毫同情?。

    她不該動霜兒的。

    不該設(shè)計陷害她的名節(jié)，不該逼她進(jìn)宮，不該在如今她失去一切后還要去動搖她。

    “公主，此生我的妻子，只會是秦霜。她生，我生，她死，我亦不會獨(dú)活。也請公主不必再惦記兒時的那一句戲言，早日尋得所愛?！?/br>
    他將能說清的話都說清了，不日也會辭官，帶著秦霜離開?。

    盡他的所能，來護(hù)得那人一世安穩(wěn)。

    孟歆柔看?著男人離開?的背影，久久不能動彈。

    一切都結(jié)束了。

    她做了那么久的夢，她惦記了那么久的人。

    她跟裴景差在哪里?呢？

    放著那么好的一個?陸思明在旁邊，裴景依舊能得到?林嬌的人，占據(jù)林嬌的心。

    而那個?秦霜有什么好？到?底有什么好？

    可林書南的話，到?底是震懾了她。林家?的兄妹倆，終究是她不能動的軟肋。

    ***

    林嬌今日又沒吃東西?。

    秦霜筷子戳戳面前的白粥，目光一直在往那邊瞄。

    一頓兩頓不吃也就算了，她還能一天兩天都不吃？

    “這粥的味道還不錯。”秦霜試圖提議，“要不你嘗一嘗？”

    林嬌昨晚都已經(jīng)?大?飽口福了，再想著等會兒還有好吃的等自己呢，哪里?吃得下?這個?。

    “我不餓?！?/br>
    秦霜也只能幾次都欲言又止。

    午膳一結(jié)束，她就看?著林嬌往房里?去了，思來想去，到?底是覺著她一直這么不吃也不好，于是轉(zhuǎn)到?廚房，塞了些銀子，讓他們做一些有點(diǎn)?油水的。

    嘴里?說著阿彌陀佛的小僧人，一收下?銀子，就馬上給她做了。

    連秦霜都不知道他們哪里?變出來的葷腥菜。

    感情?那些戒律都是擺設(shè)啊？她心里?這么吐槽著。

    眼看?著做好了，才吩咐身邊的丫鬟端過去。

    秦霜沒等多久，就見小丫鬟撲騰騰又端著那原封不動的飯菜跑回來了，小臉也是通紅的。

    她好奇：“怎么了？”

    丫鬟臉紅得更厲害了。

    “裴夫人……并不需要這個?，”看?自家?姑娘還是一副疑惑不解的模樣，丫鬟左右看?看?沒人，壓低了聲音，“奴婢聽著，裴夫人屋里?……有人。”

    秦霜還是愣了一下?才反應(yīng)過來，林嬌屋里?有人，還能有誰，自然是不消說的。

    她啐了一口：“這個?膽大?妄為的，佛門清凈之地呢，也敢亂來?！?/br>
    但是想了想，又十分羨慕。

    林嬌可真是命好，有一個?能時時刻刻把她捧在手掌心中的人，無論什么時候，都能不離不棄，無論她怎么胡鬧，都能包容。

    原以為陸思明已經(jīng)?夠得上一個?好男人了。

    她離了陸思明，倒是還能找到?更好的。

    “我說呢，原來是命好，有人送好的東西?來了，難怪瞧不上那清湯寡水了?！?/br>
    “誰命好？”

    清泉般溫潤的聲音傳來時，秦霜一愣，下?意識就站起來了。

    門口站著的，可不就是林書南。

    “你……你怎么來了？”想到?剛剛的話被他聽過去了，秦霜就覺著臉上燥得慌。

    林書南對著她笑：“總不能讓我的未婚妻羨慕旁人。霜兒，我給你帶了點(diǎn)?心來，要不要嘗一嘗？”

    誰……誰是他的未婚妻了？

    秦霜這么想著，卻沒有出聲。

    她看?著林書南雖然人來了，卻始終是站在門邊，沒有往里?踏足一步，更沒有不耐。

    仿佛就是在耐心等著她的允許。

    秦霜輕咬貝齒，其實她說林嬌幸運(yùn)，自己又何嘗不是幸運(yùn)的呢？發(fā)?生了這些種種之事?，書南卻從?未放棄過自己，從?未動搖過選擇。

    娘說她跟爹爹一樣的固執(zhí)、犟。

    秦霜原以為自己這是深明大?義，是成熟懂事?了。現(xiàn)在也開?始懷疑了，這般折騰，有什么意義呢？如果他始終堅定不移地選擇自己，除了給他增添麻煩、疲憊，還有什么意義呢？

    “霜兒?！?/br>
    秦霜這樣胡思亂想之間，又聽到?了林書南呼喚自己的聲音。她抬頭看?過去，只看?到?了男人溫柔帶笑的眼。

    “我已經(jīng)?官調(diào)至渝州任渝州知府，不日就要赴任。此地偏遠(yuǎn)，不比京城的繁華，你愿意……陪我一起去嗎？”

    秦霜的腦子嗡嗡作響，幾步就跑過去：“你是不是瘋了？”她急得快要哭了，“你去那么遠(yuǎn)的地方做什么？你堂堂國公府的公子、大?理寺卿，去那個?地方做什么？”說著就拉起林書南的手，“你快去，快去求裴大?人，求國公爺想想辦法，讓皇上收回成命。書南，你得……”

    話沒說話，林書南將激動女子擁入了懷里?，手一下?又一下?地輕輕拍打著她的后背：“霜兒，”他輕輕嘆了口氣，“在京城是為京城的百姓申冤，在渝州，便為渝州的百姓謀福，對于我來說，并沒有什么區(qū)別?！?/br>
    “更何況，能換你在我身邊無慮，很值得，霜兒，真的很值得?！?/br>
    秦霜說不出話，她的眼淚，幾乎已經(jīng)?將面前男人的胸口打濕了，一開?口就是哽咽，男人拍打在她身后的手，就像是要驅(qū)散這些日子所有的委屈。

    丟失名節(jié)、被父親逼著入宮，在宮中的孤寂，最后的家?破人亡。

    那是曾經(jīng)?的她，從?未想過的，自己會經(jīng)?歷的事?情?。

    “霜兒，”一直到?她的情?緒漸漸穩(wěn)定了，林書南才重新開?口，“聽說那邊的冬天會有你最愛的雪，我們一起去，好嗎？”

    秦霜含著淚，在他懷里?狠狠點(diǎn)?頭。

    “好?！?/br>
    ***

    雖然林嬌是希望哥哥和秦霜盡快和好吧，但聽說她這么快就跟著哥哥下?山了，還是怒其不爭地?fù)u搖頭。

    “這也太好哄了，這么好哄可不行?！比缓髥栆贿叺呐峋?，“你說是不是？”

    裴景給她捏著肩：“娘子說的是?！?/br>
    “我可不會這么容易被哄好?！彼送笠坏?，倒進(jìn)了裴景的懷里??！安贿^，這里?的飯真的太難吃了，你得背我下?山。”

    裴景的眼里?，盛滿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