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淋著。”

    花芽走到屋里，打開門，屋子里比外面暖和多了， 她脫下棉襖第一時間趴到窗戶上看著外面的天空。

    明明是中午，天色漆黑宛如深夜。驚雷夾著閃電在天際邊轟亮半快天空，勉強(qiáng)可以亮起幾秒鐘。

    方圓走到花芽身邊，跟花芽說：“這么些年難得見到這樣的天氣，我聽我爹娘說， 這樣的天海上會出現(xiàn)巨浪.多虧你哥沒在海上作業(yè)。也不知道那邊的人撤退了沒。”

    “它來的好快?！被ㄑ空f。連鳥兒都沒來得及給預(yù)警， 大片的黑云就把天都遮住了， 肆無忌憚的攪亂平靜的人世間。

    “顧聽瀾什么時候能回來？”這還是花芽頭一次開口向方圓詢問顧聽瀾的事，不過方圓并不清楚， 她跟花芽解釋說：“一團(tuán)跟二團(tuán)的任務(wù)不一樣， 每年拉練二團(tuán)的時間要比一團(tuán)長，難度還高。你不知道， 北京每年都給二團(tuán)拉練可以死傷的人頭數(shù)， 哎， 說來小顧也辛苦。好在有小謝能幫他。這次拉練比去年時間還要長。我也不知道他們什么時候能回來。他們到什么地方拉練一般也不會說明，就怕有人趁虛而入?！?/br>
    花芽失望地垂下頭， 手掌貼在冰冷的玻璃上，總覺得心神不明。

    方圓擔(dān)心她風(fēng)寒，把窗簾拉上，將屋子里的燈打開。

    “別人不放心，他你還不放心??？”方圓笑著說：“不過就是個拉練，每年不都順順利利的過來。你把心放在肚子里，現(xiàn)在唯一能讓你cao心的就是咱爹什么時候把你的結(jié)婚文件寄過來?！?/br>
    花芽成功被她轉(zhuǎn)移話題，她問起方圓：“結(jié)婚女方要準(zhǔn)備什么？”

    方圓笑著說：“別的地方就是那點(diǎn)嫁妝，什么棉被、床單、被罩、鍋碗瓢盆之類的。咱們這里因為情況特殊，到時候你跟小顧一起置辦也來得及，大家都這樣，沒人會說你什么?！?/br>
    花芽不怕別人說，怕委屈了顧聽瀾。

    這邊她有了工作，每個月比想象的掙得多很多，比老家一級工都多。等到開春，她還能跑山掙錢，要是山上沒好東西，她也可以學(xué)著下海趕海。

    總而言之，她是實心實意想要把小家顧好，把小日子過的風(fēng)風(fēng)火火。

    方圓見她心思轉(zhuǎn)到別處，自己悄悄站在窗戶邊，時不時掀起窗簾往外看。

    鍋里重新點(diǎn)火煮著蛋花湯，水開以后，方圓盛起一碗給花芽遞過去說：“今天咱姐倆簡單吃點(diǎn)，蛋花湯配面餅。正好天氣潮，咱們也好暖和暖和?！?/br>
    花芽思念著顧聽瀾，無比的思念。

    捧著蛋花湯，有氣無力的喝著，不知為什么今天感覺特別強(qiáng)烈。

    她勉強(qiáng)跟方圓說了幾句話，下午沒事，外面天氣不好，方圓有些頭疼，躺在臥室午睡。

    花芽回到房間，坐立不安。

    不知過了多久，隱約中聽到有東西啄著窗戶。

    花芽走到窗戶邊掀開窗簾，天藍(lán)色的腳蹼濕漉漉地出現(xiàn)眼前。

    多虧有著巨大的翅膀，鰹鳥首領(lǐng)從英雄碑那邊頂著風(fēng)飛到這里。

    “啾啾，救救你對象。”鰹鳥首領(lǐng)被花芽抱緊屋子里。

    方圓聽到?jīng)_撞聲起來，站在花芽的門邊，聽不懂它說話，還以為它受傷撞傷窗戶的。

    她看花芽對待猛禽如寵物似抱著，趕緊跟花芽說：“快放下它，等我找個紙殼箱把它裝著就行。別把你身上弄濕了?！?/br>
    發(fā)現(xiàn)花芽沒說話，直愣愣地瞅著懷里的鰹鳥。鰹鳥使勁“啾啾啾”地跟花芽說：“大方臺上有人，我的部下看到你對象坐船出海救人去了！外面風(fēng)浪超級大，海上起了霧，颶風(fēng)要來了，你對象的船好幾次要翻！他找不到回家的路啦！”

    “花芽、花芽？”方圓拿著紙殼箱放到地上，看到花芽身上被打濕，忙叫著花芽，可惜花芽僵在原地不動。方圓又叫了幾聲，花芽突然把“啾啾”個不停的鰹鳥首領(lǐng)放在地上，開始往身上套衣服。

    “雨衣?！被ㄑ棵嫔届o地跟方圓說。

    方圓皺著眉說：“你瘋了？外面是什么天啊，走路連腳都看不到你先在要出去。是不是鳥受傷了？我屋里有紫藥水——哎！你別出門??！你這樣怎么出門！”

    花芽拿著雨傘套上鞋就要出門，方圓拉不住她，氣的不行。翻出雨衣給她套上說：“你到底要去哪？！”

    “找燈塔?！被ㄑ空f。

    顧聽瀾找不到回來的路，那她就替他找到照亮路的燈。

    “什么？”方圓第一次跟花芽吼道：“外面的天氣你出去就被刮跑了，你要跑到海岸上找燈塔，你怎么著啊，燈塔就在那里，你找了也拿不走啊！”

    花芽沒時間跟她廢話，飛快地沖出去，眨眼間消失在方圓的視線里。

    方圓看著紙殼箱里的鰹鳥，一時間不知道直接去追花芽好，還是在家管這只鰹鳥好。好在鰹鳥首領(lǐng)有點(diǎn)眼力見，趁方圓關(guān)門的時候跑了出去。因為翅膀太大，不能在樓棟里飛，只能用小短腿下樓臺，跑上三步臉朝地，嘰里咕嚕到了一樓。

    到了空地就有重振雄風(fēng)的機(jī)會，它忍著疼，揮舞著翅膀很快在暴雨中發(fā)現(xiàn)花芽的身影。

    一人一鳥艱難地往英雄碑趕去，到了附近從小路下到海灘上。

    此時的海灘已經(jīng)不同往日的風(fēng)景，像是一張長著黑色的巨口，露出獠牙，在狂風(fēng)驟雨中，興奮地掀起幾十米高的巨浪。

    花芽又跑了半個多小時，在鰹鳥首領(lǐng)的帶領(lǐng)下找到燈塔。

    燈塔下方的管理室里已經(jīng)有不少人在這里，航標(biāo)被淹沒、通訊信號消失、船只在雷達(dá)上若隱若現(xiàn)，唯一能依靠的燈臺卻因為低層雨霧的遮蓋無法穿透過去。

    不光是一團(tuán)的海上作業(yè)平臺，還有用小船捕魚的戰(zhàn)士，都被困在巨浪之中。

    阮旅現(xiàn)場指揮，顧聽瀾臨危受命，已經(jīng)在三個小時前帶著通訊設(shè)備出海。

    偏偏這時候通訊設(shè)備被人為毀壞，顧聽瀾所在的船只失聯(lián)了。

    燈塔無法給與信號，管理人員正在不停的跟阮旅等人解釋：“除非雨霧散去，他們在燈塔的覆蓋范圍內(nèi)便可以接收到信號?！?/br>
    阮旅大發(fā)雷霆：“這樣的天氣，是誰安排他們出海作業(yè)的？！天氣日志在哪里？你們的工作日志又在哪里？！你們到底有什么解決辦法趕緊說出來，不要等著海面上的人死光了再給我馬后炮！”

    花芽擠在管理室里，來來往往腳步焦急的人們看到這位女同志，一位顧聽瀾手下的連長，知道她是顧團(tuán)長的對象，給她拿了把椅子坐著等。

    花芽面前不停的有人走來走去，大家出著各式各樣的主意一一被否定。

    花芽哪里坐的下去，她聽到阮旅詢問的人想到辦法：“除非擴(kuò)大指航燈的覆蓋范圍?！?/br>
    “要怎么擴(kuò)大？”又有一個人問?；ㄑ宽樦曇艨催^去，正是謝偉民。謝偉民眼睛都紅了，恨不得把燈塔的人生吞活剝，說：“趕緊說！別讓老子把槍頂在你腦門上！”

    “謝偉民！”阮旅吼著謝偉民，知道他著急，這時候越急越壞事，必須要冷靜下來。

    “需要有人攀上后面的懸崖，把燈塔的指航燈掛在上拱下方。”

    懸崖不是一條直線，是崎嶇的“7”字形。對方說的上拱下方，就是“7”字形的端部地方。而與標(biāo)準(zhǔn)的“7”字形九十度懸崖不同的是，英雄碑下方的懸崖是130度角向外傾斜的懸崖，幾乎要讓攀登者從始至終雙手懸掛，依靠手部懸掛力量向上攀登。

    一百二十三米的高度，即便不是災(zāi)害天，也是完不成的任務(wù)，何況外頭狂風(fēng)驟雨電閃雷鳴。沒有安全設(shè)備，誰要是手滑一下，后果不堪設(shè)想。

    不知誰嘟囔著：“除非誰長了翅膀，不然肯定會活活摔死?！?/br>
    “誰能去？”阮旅壓低聲音詢問了在場的人。

    所有人沉默了，他們其中不少血?dú)夥絼偟能娙耍皇桥滤?，而是真的無法完成。

    阮旅捏了捏眉心，準(zhǔn)備讓人再想想其他辦法。

    “我要去?！被ㄑ空境鰜?，一屋子男軍人將她淹沒。她說完，四周一下安靜下來，大家掃了一圈，才發(fā)現(xiàn)說這話的是個嬌小的姑娘。

    阮旅認(rèn)得花芽，皺著眉頭跟花芽說：“這不是你胡鬧的地方，知道你心急，我們都會想辦法。”

    “我可以爬上去。”花芽話音剛落，把指航燈拿出來的人訓(xùn)斥道：“你添什么亂，這不是娘們能插手的事！趕緊到后面坐著不要給我們搗亂！”

    “除了我沒人能爬上去?！被ㄑ空Z氣堅定地說。

    其他人不被她干擾，迅速聯(lián)系其他人員詢問有沒有專業(yè)攀巖人員。

    花芽站在原地靜靜地等了十分鐘，一個接一個失望的消息傳來，也再沒有人理會她。所有人全神貫注地尋找其他辦法。

    花芽眼神堅定，站在原地。

    她花芽就不是一個坐以待斃的人。

    鰹鳥首領(lǐng)在外面都要急瘋了，吱嗷亂叫也不裝可愛“啾啾啾”了。

    阮旅聽高嬸子說過花芽多次，每次都是夸贊?？山裉烊盥貌坏貌痪芙^花芽的請求，這種時刻不是開玩笑的，也不是意氣用事的。要不然等顧聽瀾回來，花芽出事了，那就是個天大的玩笑。

    他叫人給花芽打上一杯熱水，知道她也是心急者亂，他可以理解。

    花芽接過水杯，抿了一口熱水。似乎覺得杯子有些燙，她走到放著指航燈的桌子旁，把杯子放了上去。

    其他人還在為找攀巖人員奔走沒有注意到花芽手上多了條繩子。她趁旁邊的人離開桌子附近，留下一個背影給她。她抱起半米高的指航燈就往外面沖。

    誰都沒想到嬌小的姑娘能有如此的爆發(fā)的沖刺速度，等他們發(fā)現(xiàn)指航燈和花芽不見了，花芽已經(jīng)站在懸崖下面頂著風(fēng)將指航燈背在背上。

    “胡鬧！你不要亂來！”

    “你快下來，我們就要找到人了?！?/br>
    “只有一盞指航燈，弄壞了顧團(tuán)長真就回不來了??！”

    花芽悶頭往上爬，耳邊什么聲音都聽不到。

    她只知道顧聽瀾在等她，在等她的燈。

    第40章

    漸漸地， 花芽爬的越來越高。腳下的人不但人變的越來越小，聲音也變得越來越小。

    二十米。

    花芽得空擦了把臉，此刻的暴雨中夾雜的不是雪花而是冰粒。她的左眼被砸了一下， 因此整個人停下動作， 單手扣住懸崖上的著力點(diǎn)， 另外一只手使勁地揉了揉眼睛。下面的人看不清楚狀況，以為她搖搖欲墜地要掉下來， 發(fā)出一陣陣驚呼。

    花芽穩(wěn)住身體，被風(fēng)雨嚴(yán)重影響視線，往上攀三五米就要擦把臉，瞇著眼睛尋找向上的著力點(diǎn)。

    五十米。

    阮旅中氣十足的聲音傳了上來：“花芽同志， 看你的了！”

    阮旅旁邊還有人想要阻攔，生怕出了人命，阮旅吼道：“滾一邊去，讓她上！”

    方圓到底不放心花芽，打著傘跑到這邊， 看到三四十號人傘都沒打， 包括她認(rèn)識的阮旅、謝偉民、趙斌、周強(qiáng)、謝睿等人， 還有許多一時間叫不出名字的人。他們?nèi)及侯^看著懸崖上方，方圓不明所以地也跟著昂頭往上看， 只看了一眼差點(diǎn)昏過去。她眼前一黑， 被人扶住。

    回頭一看，居然是周文芳。

    周文芳在閱讀室里躲雨， 發(fā)現(xiàn)一時半會風(fēng)雨停不下來， 想要抄近路穿過英雄碑廣場， 發(fā)現(xiàn)這里有許多人。

    八十米。

    她跟方圓同時看到頂著風(fēng)雨雷電，艱難往上攀爬的花芽。在雨霧中時隱時現(xiàn)。驟然間花芽單手掛在上面， 不知是手滑還是體力耗盡。下面人的驚呼不已。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大家齊心協(xié)力地喊著：“花芽，加油！”

    “花芽，加油！”

    “花芽，加油！”

    方圓撕心裂肺地喊著，不知什么時候得到消息的林八一也趕了過來，他把傘剛要遮在方圓的頭上就被她打了下來，她遷怒地喊道：“二妹，你的親二妹就在上面掛著呢！”結(jié)果對上一雙赤紅的雙目。

    “她跟小顧都不會有事的?！倍潭贪雮€小時，林八一的嘴上迅速脹起一個大燎泡，他聲音嘶啞地跟方圓說：“你不打傘就把我身上的雨衣穿著。”

    沒等方圓拒絕，林八一把雨衣脫下來套在方圓上身。方圓知道林八一一到這種天氣腿就會疼的要命，她怎么能要他的雨衣。可一但對上他的雙眼，方圓就說不出話。

    半響，方圓輕聲說：“花芽不會有事?！?/br>
    “嗯?！绷职艘淮瓜碌碾p手握成拳頭，指甲摳破皮膚浸出血液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