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圓提著東西笑罵道：“你當我是你呀，趕緊買完過去，我就坐在門口?！?/br>
    花芽沒好意思說她買紅布做什么，她站在布料鋪子前面用手揉了揉棉布，挑了質(zhì)地細膩的紅布說：“這能做褲衩不？”

    攤位上的大娘說：“我這個大紅布專門給人做褲衩的，本命年都愛穿這個。你看，我這里有樣式。你瞅瞅多軟啊，一點不磨檔?！?/br>
    花芽抿唇樂了，不磨檔好，磨壞了可就不好了。

    顧聽瀾知道花芽又要給他縫制一批新的平安褲衩，說什么要花芽自己也穿。花芽一早上被他鬧騰的不行，答應(yīng)了他的請求。

    現(xiàn)在看著大娘手上的紅褲衩，花芽的良心難得悔悟了一瞬。

    但想一想經(jīng)常在外頭出任務(wù)的顧聽瀾，花芽還是咬著牙把布料買了雙人份。

    小兩口子，要一起學(xué)會面對紅褲衩，誰都別想逃得掉。

    花芽扯完布料，看到隔壁攤位上有賣頭花的。她家里還有不少顧聽瀾上回買的頭花沒戴，瞅了兩眼，沒顧攤販的推銷走掉了。

    方圓給花芽點了個豬rou餛飩，新攤主覺得豬rou金貴，不可能真用豬rou餡做生意。只是包餛飩的時候，在面皮上用筷子頭點了一點葷油。里面的餡其實還是大白菜的。

    沒有豬rou，大份的一碗也要五角錢，說好可以加多多的胡椒粉，今天也沒加上。

    方圓皺著眉問做餛飩的新攤主：“是不是給我們端錯了，我們買的是大份豬rou餛飩。這里面也才十個?！?/br>
    新攤主說：“小份六個，大份十個有問題？”

    花芽不高興地說：“才十個小餛飩你就要賣我們五角錢！也太黑了吧。開放個體經(jīng)營是為了百姓互惠互利交換物資的，不是給你賺黑心錢的?！?/br>
    新攤主頭也不抬地說：“哪有那么多豬rou給你們吃，五角錢兩個人吃貴么？要是吃不起就別來這里坐著。”

    花芽一下火了，這人怎么做生意呢？豬rou一斤也才一元兩角，五角錢買十個帶rou餡的餛飩還舍不得給，只是沾了點油腥。五角錢買十個面皮，天王老子來了都得喊貴。

    跟在她們后面的老顧客聽了這人的話，搖搖頭餛飩也不吃了，直接走了。后面幾個人也猶豫著要不要走。

    方圓拉著花芽讓她算了：“原來這里的老攤主很和善，我記著他的好，咱們今天就算了?！?/br>
    方圓白給出去五角錢，拉著花芽也沒吃直接走了。后面排隊的又有兩個人沒給錢也走了。

    花芽心里不服氣。

    方圓說：“去年他爹還免費給窮人家送餛飩呢。我這五角錢就當做好事了?！?/br>
    方圓回頭看了眼餛飩店，可惜地說：“餛飩大爺不干了，里面做餛飩的是他兒子.哎，那么好的手藝以后吃不到了?！?/br>
    “我還納悶?zāi)阍趺从X得那種餛飩好吃。”花芽也嘆氣：“這也就是一錘子買賣。他爹干一輩子的人緣，都得被他毀掉?！?/br>
    方圓說：“可不是么，每次我過來都會吃他家的餛飩，下次我也不來了。”

    她倆正在說話，沒走兩步聽到餛飩店里有人跟新攤主吵上了。

    就算島上允許他們在半個月的時間里偷摸賺點外快，好用來購買過冬的東西，免得老百姓挨餓受凍。可真要發(fā)生爭持，避免影響，多數(shù)都會被市集上的管理辦除名。一旦出除名，再想在這里面做小買賣就難了。

    一年也就兩次的機會，餛飩攤上的新攤主因為不好好做生意，賺黑心錢，導(dǎo)致管理辦的人聞訊趕來。后續(xù)怎么樣花芽和方圓都沒了興致，兩人繼續(xù)在市集上采購。

    她們肚子餓就在邊上買了塊吊爐餅子吃，酥酥脆脆很好吃?；ㄑ砍酝甓噘I了兩塊，準備帶回去給顧聽瀾和王天柱爺倆嘗嘗。

    買完東西，已經(jīng)到了下午。

    跟著車回到東院里，花芽大包小卷的往家里搬。棉被可以在賣棉花的地方做好，棉衣之類的還是得拿回家一針一線的縫。

    方圓在花芽家?guī)椭p棉衣，倆人合力幫王天柱往里面塞了不少新棉花。

    “今年我家那兩個長的沒王天柱快，去年做的棉衣還能再穿一年。我跟你說，這個時候小孩長的太快，千萬別不舍得放布料。你看我給天天和樂樂做的棉衣，去年袖子長一大截，都得挽起來穿，今年就剛剛好。”

    方圓跟花芽兩人在床上用粉筆頭畫著棉衣的版型，主要是方圓來畫?；ㄑ孔鲞@個沒個準，需要方圓把棉衣的版型畫出來，她照著縫。

    “要像這樣往里面勾一點，要不然做出來的腰身跟水桶一個樣。衣服下擺做出來要多三指的寬，要是覺得長得快，可以再加一指?！?/br>
    方圓一點點教著花芽說：“你別嫌孩子穿大的丑，真要是一年年做新的，活把人累死了。你們家王天柱竄的太快，你看，這里的袖口至少還得往外面拉這么長。”

    花芽伸手幫她按著布料，將她說的需要注意的地方一一記在心里。

    “每次給他們做衣服，剩下來的布頭要收好。他們玩心重，說不準什么時候就把衣服刮破。用別的顏色的布頭打補丁不好看，用原來的布料縫的細一點遠看不打眼。就算沒刮破，來年短了，還能用布頭把袖子和褲腿接長一塊呢?！?/br>
    花芽趴在床上虛心受教，一會問問這個、一會問問那個。

    方圓低著頭畫完版型就開始幫她裁剪，等她裁剪到一半，聽到床邊上打起了小呼嚕?；ㄑ繉W(xué)著學(xué)著睡著了。

    方圓笑不行了，也難為花芽自己一個人準備過冬的東西，還張羅著為其他人考慮。每天忙的不行，眼眶下面微微發(fā)青，看起來就是沒休息好。

    方圓把抱著布料和棉花往客廳里去，放好東西后，又給花芽蓋上被子。讓她好好的休息一下。

    花芽睡醒以后，看到方圓還在客廳里做棉衣。她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小瘋子似得跑到廚房里給方圓沖了杯麥乳精。

    “嫂子姐，我給你揉揉肩膀呀?！被ㄑ啃ξ剡^來，頭發(fā)披散著也懶得扎起來。

    方圓捶捶肩膀，覺得還好。接過搪瓷杯，跟花芽說：“你按照我做的袖子厚度往里面塞棉花就行了。別的我都給你縫好了，最后收口的時候你記住要縫兩道，免得棉花從縫里跑出來?！?/br>
    “我記住啦?！被ㄑ恳步o自己沖了杯麥乳精，午覺睡的美美的，小臉蛋紅彤彤的。

    “行吧，我還得回去給孩子們做飯?！狈綀A站起來，把腿上的棉花掃了掃：“你要是不想動彈晚上就到我家里湊合一口吃。你大哥最近也忙，這兩天晚上都回不了家?！?/br>
    花芽跑到飯桌，拿起塑料袋說：“你幫我把吊爐餅子帶給他們。我大哥這么忙呢？”

    大橋工程馬上就要竣工，正是需要專家驗收的時候。等到專家驗收試通車，就可以正式向北京領(lǐng)導(dǎo)們打竣工申請函。

    這樣到了開春，就能從大橋上坐車直接到海城，不需要再在薩丁轉(zhuǎn)船途徑暗礁島這般顛簸。

    “因為是咱們部隊建的大橋，明年暫時不會給老百姓通行?！狈綀A站在門口說：“就怕再鬧出敵特炸大橋的事。過兩天會有領(lǐng)導(dǎo)過來剪彩，咱們部隊總算又迎來一件大喜事啦?！?/br>
    花芽也很高興，她大哥為了這個項目累死累活，可總算是完事了。

    “等大哥回來，我給大哥做點好吃的。讓大姐和三妹一起過來慶祝慶祝。”花芽高興地說：“我大哥能過個清閑年了?！?/br>
    “那你到飯點記得到我家來，我給你留好飯菜。別偷懶就知道打食堂的飯菜吃?！?/br>
    方圓交代完就走了，她們兩家住的實在近，就隔了一棟樓，來來去去很方便。

    方圓走了以后，花芽按照她的說法，乖乖地往棉衣里面塞棉花。

    這樣頭也不抬的弄了兩個小時，花芽站起來活動了一下，準備去方圓家找她。

    到了方圓家，花芽遠遠地就聞到菜香味。

    自打知道孩子們長身體需要補充蛋白質(zhì)，頓頓飯里面都有魚蝦rou。花芽和方圓兩人換著花樣給他們送，每次過去都會讓其他同學(xué)們羨慕。

    這還是習(xí)慣吃大鍋飯的年代，這么多年下來，有的偏激點的地方，家里連鍋都沒了，全把鋼鐵上繳給國家。一日三餐吃的都是大鍋飯，算的是工分。

    要不是島上天高皇帝遠，又有阮旅這樣一位脾氣暴躁的老司令鎮(zhèn)守著，家家戶戶還能偶爾開個伙。換到別的地方，可就沒這樣的好事情。

    031家屬都是全國各地來的，有的家屬連正常炒菜放多少油鹽都不知道。天天吃的是三食堂的飯菜，這對于不少地方來的人來說，已經(jīng)是頂天的好東西。

    有些做大鍋飯的有良心，做的是真材實料。雖然是蘿卜白菜簡陋，也算是能給當?shù)氐陌傩粘燥栵垺?/br>
    有的大鍋飯，面里夾糠，沒有良心。老百姓咬一口咽不下去，越吃越餓，越吃身體越差。

    阮旅抓部隊伙食，以至于不少家屬到了部隊里，吃了三食堂根本不想著自己做飯。

    即便這樣，孩子的發(fā)育期也得另外補充營養(yǎng)。

    這段時間送飯，花芽看著王天柱的小臉明顯紅潤了?；ㄑ恳娭矚g，越想著給小豬多花點心思。

    今天是禮拜六，往常林云也會過來吃口飯再回去。

    林云沒來，花芽跟方圓倆人吃完晚飯，到了遛彎的時候閑的沒事干，慢悠悠地逛到干休所去找林云。

    花芽正好要給林云量一量腰身，等王天柱的棉衣做好，就得抓緊時間幫林云把厚棉衣準備好。

    現(xiàn)在的天看起來秋高氣爽的模樣，有時候睡一覺起來天上就飄零著小雪花。那時候再準備可就晚了。

    “要給我做棉服？”

    林云在干休所待的不錯，每天活兒干的不多，吃的好睡得香，過來四個月，整個人煥發(fā)出精氣神。

    她歪著頭，看著花芽的麻花辮，笑著伸出手幫花芽重新綁了綁。

    “我自己會做，你家里事不少，不用管我?！?/br>
    這話說的花芽可就不樂意啦，她別過頭說：“你一個孤家寡人的，我不惦記著你誰惦記著你?！?/br>
    見花芽的小臉鼓起來，想必是生氣了。林云伸手戳戳小臉蛋，想了想說：“那我?guī)湍慵{棉鞋底子吧，嬸子在家教過我。”

    花芽高高興興地給林云量長短：“這還差不多。”

    方圓在邊上看著有趣兒，想到這個時間沒見到周老師，就問林云：“周老師還沒回來呢？”

    林云伸著胳膊原地站著讓花芽量來量去，輕聲地說：“周老師組織學(xué)生攢柴火，這幾天都不回來?！?/br>
    她們在招待所的院子里頭說著話，方圓看到有位斯斯文文的中年男子提著兩個暖壺往熱水房去。就問林云說：“怎么又來新人了？”

    上次方圓幫其他家屬打聽過招待所還要不要人手，都覺得是個好活兒。里面的干部素質(zhì)高，每天忙的事也不多。風(fēng)吹不著、雨淋不著，一個月還有二十五元錢，簡直就是白撿的。

    可惜招待所里已經(jīng)不招人了，林云是最后一位。當時跟方圓關(guān)系好的李萍想要過來上班都沒成呢。

    見到有這么個斯文男同志在，方圓忍不住問了一句。

    林云看了那邊一眼，小聲說：“這位就是周老師和吳大娘的兒子。上個月得了消息從北京過來伺候二老，已經(jīng)待了一個月?！?/br>
    “哎喲，這人仔細看跟周老師的確挺像的。看起來都是文化人的氣質(zhì)?！?/br>
    方圓見他打好水出來，周凱齊往這邊看了一眼，沖她們點點頭。

    “長得還不錯呢?！?/br>
    花芽咬著尺著把量好的尺寸記在手心里，隨口那么一說。

    林云笑著說：“當然不錯，人家好歹是文職干部呢。當初以為周老師和吳大娘不在了，上個月才知道二老還活著。周老師為了怕兒子和兒媳被牽連，故意托人告訴他們假消息，說是遇到海難人沒了。結(jié)果人算不如天算，阮旅找到周老師和吳大娘后，就通知了周大哥。”

    方圓問：“那他自己過來的，媳婦一個人在北京？”

    林云壓低聲音飛快地說：“周老師出事后，兒媳婦第一時間就跟周大哥離婚了。聽說離婚后過的不怎么樣，還想著找周大哥復(fù)婚，這次知道周大哥要爭取周老師和吳大娘的平反，差點追到咱們部隊來。要不是她已經(jīng)離婚，開不到介紹信，一準就跑上島了?！?/br>
    花芽咂舌：“嘖嘖，佩服?！?/br>
    方圓說：“這就是某些人的人性啊?！?/br>
    要不是自家人，林云也不想說這么多。她見花芽已經(jīng)量完，就到宿舍里把分的蘋果給方圓和花芽一人拿了兩個。

    “這是發(fā)給我的，我吃不完。本想著今天過去吃飯帶過去，周大哥來了以后，借了干休所的食堂給二老做飯，他們留著我過去一起吃。我就沒去嫂子你那兒?！?/br>
    方圓笑著說：“算不了什么大事，本來你就一手照料著周老師和吳大娘，請你吃個飯是應(yīng)該的。你下個禮拜有時間就到我家去，沒時間也沒事。咱們相處不在乎一次兩次的來往。”

    林云得了準信，安心地說：“那你們回去吧，我去食堂幫忙去?！?/br>
    瞧見大姐這么晚還沒吃上飯，花芽擼起袖子說：“要不我來幫你們做吧！”

    方圓提溜著她的脖領(lǐng)說：“哪里都顯著你來了。趕緊跟我回去積酸菜。前幾天答應(yīng)我答應(yīng)的挺痛快，我找你老是沒時間?！?/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