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花都花了，他虔誠地端起最后一份飯盒，顫抖著手遞給花芽說：“快，讓我妹的小福手往上面摸一摸?！?/br>
    花芽抱著小瑤瑤，小瑤瑤戴著銀鈴鐺的小胖手往哥哥的鋁飯盒上使勁拍了好幾下。

    王天柱咽了咽吐沫，把飯盒拿下來放在腿上。

    小瓜子深吸一口氣：“開吧?！?/br>
    王天柱打開飯盒。

    他聲音顫抖地說：“是、是兩個葷菜，哈哈、哈哈?！?/br>
    小瓜子看了眼，也神經(jīng)兮兮地笑道：“真、真是兩個葷菜啊，哈哈哈?！?/br>
    花芽不明所以，但還是察覺出一絲不對勁。她把自己的西葫蘆燉鲅魚藏在身后，探出頭扒在上面往下看。

    喔去！

    活珠子燉雞皮??！

    花芽趕緊把腦袋瓜縮回去，將鋪位上的軍用繩使勁勒了勒。轉(zhuǎn)頭跟小瑤瑤說：“完了完了，你還小福手呢，就是個小餿爪子！”

    很快，王天柱的聲音隔著床單陰惻惻地傳過來。

    他站在梯子上，用手指彈著床單說：“媽，咱們換一換唄?！?/br>
    花芽早就料到會有這一出，她抓著繩子，憤怒地嚷道：“不換，我愛西葫蘆，我愛鲅魚，我就愛西葫蘆燉鲅魚！”

    王天柱游走在崩潰邊緣，他端著活珠子燉雞皮，幽幽地跟花芽說：“你剛生完孩子，吃這個最補(bǔ)啦。”

    花芽才不信他的鬼話，罵道：“放屁！什么剛生完，你娘我都下完崽兒八個月了！你別上來，你給我下去！”

    小瓜子抱著王天柱的腰，忙說：“咱們?nèi)フ页藙?wù)員，說不定是他拿錯了。這大補(bǔ)的玩意，肯定是錯給咱們了?！?/br>
    王天柱回頭，木然地問小瓜子：“打開了還能換？”

    小瓜子拍了拍胸脯說：“俺去換，你就在這里，千萬別走啊?！?/br>
    花芽在上面喊道：“你把他帶走，我害怕！”

    小瓜子跟花芽說：“小嫂子，你慢慢吃，他不搶你的飯，真的不搶。”

    花芽抱著飯盒喊道：“你讓他發(fā)誓！”

    王天柱聽到可以去換，神經(jīng)好了些。被小瓜子拽著坐在下鋪，抬頭望著床板子干巴巴地說：“我發(fā)誓，我不搶，你慢點(diǎn)吃，有魚刺兒?！?/br>
    花芽稍稍松了口氣。

    小瓜子端著飯盒，走到車廂尾巴。

    乘務(wù)員看到小瓜子找他，根本沒有意外。

    他跟小瓜子說：“要換就偷偷換，別聲張。你看你是個軍人，要是別人——”

    小瓜子到他面前來了脾氣，冷笑著說：“要是別人早就跟你打起來了！有你們這樣賣盒飯的么？完全是欺詐消費(fèi)者！”

    乘務(wù)員賴皮地說：“我也不愿意這樣賣啊，可是物資緊俏，有什么吃什么，在路上還能講究個什么呢。再說這是領(lǐng)導(dǎo)安排啊，我一個基層工作者又能怎么樣呢？難不成要把這些食物都浪費(fèi)？”

    小瓜子才不管他說的說什么，全是蒙蔽他的話。

    “西葫蘆燉鲅魚就算了，至少是熱乎的，鲅魚段是整個的新鮮的。這里的飯盒都是涼的，俺親眼看到你從另外一個柜子里拿出來的飯盒，而且哪里是一葷一素，有的根本就是兩個素菜。誰知道是不是你從哪里收集來的剩菜剩飯！”

    小瓜子把鋁飯盒往他的餐車上一扔，說：“你們這就是欺負(fù)老實(shí)人，是不是看著俺們年輕帶著孩子，看起來沒出過遠(yuǎn)門，就以為好欺負(fù)了？你等俺回去跟上級反應(yīng)這件事，俺看你們領(lǐng)導(dǎo)怎么交差?！?/br>
    乘務(wù)員一聽小瓜子是個硬脾氣，不是那么好忽悠過去的。

    “那四角錢也沒虧著你們啊?！彼牟桓是椴辉傅貜牟蛙囅旅嫣统鏊姆蒌X飯盒說：“這里是正規(guī)的一葷一素，炒的是黃瓜rou片，你們四角錢一份肯定買不到，你再給我加兩角就行，欸，你干什么，先給錢——”

    “給個屁錢！”小瓜子把飯盒換過來：“沒讓你給心理補(bǔ)償金就不錯了?！?/br>
    “虧你還是一名軍人，你怎么說話的?！背藙?wù)員嚷嚷道：“那你這樣不就是明搶么？我賣別人都八角錢。你是031部隊(duì)的吧？我們列車長認(rèn)識你們部隊(duì)的聶連長，你等著我過去向你們領(lǐng)導(dǎo)投訴你！”

    小瓜子“呵呵呵”笑了笑，丟下一句：“最好現(xiàn)在就去投訴，看誰掉層皮！”說完轉(zhuǎn)身瀟灑地走了。

    另一頭。

    花芽偷偷從床單的縫隙看到小瓜子換好飯盒回來。

    她吁了一口氣，還沒坐好，床單被王天柱掀開了。

    王天柱露了個腦袋，大黑眼珠子看著她，花芽下意識地要去踹他的臉。

    王天柱把水壺晃了晃：“不渴？”

    花芽趕緊收腿，訕笑著說：“有點(diǎn)渴呢，還是你孝順?！?/br>
    王天柱瞅著花芽笑了一下說：“可不么，我剛才就是逗你玩的，我這么孝順哪里能搶你的飯盒。”

    花芽也笑著說：“我知道你跟我玩呢。再說不就是一口吃的么，你找我要，我還能真不給你呀?！?/br>
    倆人虛偽的笑了笑，這事就算過去了。

    第265章

    在火車上， 夜晚總是難過的。

    窗戶外面?zhèn)鱽砘疖囆旭傇阼F軌上“轟隆隆”的聲音。車廂內(nèi)，花芽對面床鋪的中年男同志睡覺打的呼嚕聲很大。

    花芽抱著睡熟的小瑤瑤，眼睛盯著上鋪的床板發(fā)愣。

    上鋪是小瓜子， 他沒有打呼嚕， 他磨牙。

    偶爾還會說兩句夢話， 罵一罵小包子。

    花芽輾轉(zhuǎn)反側(cè)，在床單圍成的小小空間里， 一時半會睡不著覺。

    花芽不得不承認(rèn)，猛地離開顧聽瀾的懷抱，她還真不踏實(shí)。

    她弓著身子，小瑤瑤在她的懷里睡的砸吧著小嘴。周圍黑漆漆的， 花芽有些渴，卻不敢喝太多水，她不想大半夜下去上廁所把王天柱吵醒。

    不知捱了多久，車廂里有乘務(wù)員出沒。他把快要到站的中年夫妻叫起來，讓他們拿好自己的東西， 提前到車門前排隊(duì)站好。

    花芽聽到他們倆噼里啪啦的收拾著東西， 她抬手輕輕捂著小瑤瑤的耳朵。

    “你們小點(diǎn)聲音?！蓖跆熘瘑×松ぷ?， 他坐起來低聲跟中年夫妻說：“我上面還有嬰兒在睡覺，你們動作放輕點(diǎn)。”

    中年女同志把最后一點(diǎn)東西收拾完， 小聲說：“不好意思啊， 太黑了，我看不大清楚。已經(jīng)收拾完了， 我們現(xiàn)在就下車?！?/br>
    中年男同志似乎還在生氣， 拎著東西就走了， 也不管自己的妻子在跟別人道歉。

    看到她態(tài)度還可以，王天柱重新躺回在床鋪上。他頭枕著手臂， 看著花芽所在的中鋪。中鋪發(fā)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王天柱警醒地往腳下看去，發(fā)現(xiàn)沒有其他人。

    他不放心，站起來敲了敲床邊的鐵欄，用小的不能再小的聲音說：“還沒睡？”

    花芽的胳膊被小瑤瑤枕麻了，她沒想著自己換了個姿勢，還把王天柱引了過來。

    “馬上睡?！被ㄑ恳残÷暤恼f：“你快睡吧。”

    王天柱聽到花芽清醒的聲音，借著微弱的燈光看了眼手表，凌晨三點(diǎn)十五分。

    他嘆口氣，琢磨了一下。

    花芽感覺有人從腳底下的梯子往上爬，她忙問：“小豬，是你么？”

    王天柱把貨架上的包取了下來，小瓜子倏地起來，問：“誰？！”

    王天柱說：“是我，你趕緊睡。”

    小瓜子看了王天柱一眼，說了句：“有事叫我?！蓖炅艘院?，倒頭就睡。

    這也不怪他，前一天晚上還去執(zhí)行任務(wù)，今天晚上一放松起來，確實(shí)有些熬不住了。他跟王天柱說好，他先睡，等到明天早上他就先起來收拾東西。等到明天晚上就讓王天柱先睡。

    王天柱背靠在貨架上，從包里掏了半天。

    花芽爬到床尾，掀開床單說：“你要拉粑粑嗎？”

    王天柱的手停頓了一下，望著花芽說：“你這么大個人，這種話還能隨口說么？”

    花芽莫名其妙地說：“兒子要拉粑粑，找mama要手紙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么？”

    王天柱居然無言以對。

    他無奈地說：“我不是找手紙?！?/br>
    花芽歪著頭說：“那你要找什么？”

    王天柱把從包里翻出來的東西塞給花芽說：“趕緊拿著，我都煩死你倆了?！?/br>
    你倆？

    花芽觸摸到熟悉的手感，揉了揉布料。

    當(dāng)即反應(yīng)過來，王天柱塞給她的居然是顧聽瀾的軍襯衫！

    花芽抱在懷里聞了一下，上面還有清淡淡的味道！

    王天柱真想把眼珠子摳出來，忍無可忍地說：“我爸非要把他的臭衣服塞我包里，跟我說你要是晚上作，不好好睡覺，就讓我拿給你。你趕緊抱著你的寶貝睡覺，不許再在上面翻來覆去了，知不知道？”

    “怎么可能是臭的！你爸最干凈了！”花芽喜笑顏開地抱著軍襯衫親了親，把床單重新掛好，軟軟地說：“你爸就知道我肯定會想他。你跟你爸差的遠(yuǎn)著呢。”

    王天柱重新枕著手臂，無奈地?fù)u搖頭，又說了一遍：“行，我爸天下第一好。你趕緊睡啊，不然我就把衣服收起來不給你。”

    “知道了知道了。”花芽抱著顧聽瀾的軍襯衫躺下，她把衣服披在小瑤瑤和她的身上，這樣仿佛又被顧聽瀾抱在懷里一樣。

    小瑤瑤聞到熟悉的爸爸的味道，睡夢中伸出小胖胳膊想要摟住爸爸的脖子。

    花芽把她抱在懷里，下巴在襯衫的領(lǐng)口上蹭了蹭。

    王天柱聽著上面的動靜，很快消停下來。

    他抬手看了眼手表，嘿，牛掰，不到五分鐘，睡在他上鋪的小后媽就呼呼入睡了。

    *

    火車上的早上總是伴隨著廣播聲。

    電臺里放著《東方紅》的音樂，餐車跟下車的乘客擠在走廊上錯身而過。今天的餐車換了一個人叫賣，不過大家已經(jīng)對此沒有了興趣。

    花芽這一覺睡的不錯，她聞到下面的香味。

    花芽拉開床單，不知什么時候?qū)γ娲蹭佊謥砹藘晌荒袑W(xué)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