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聽瀾咬一口差點沒把大板牙崩掉，他心疼心酸心臟抽抽在一起，低聲說：“你原來吃的就是這種東西？”

    花芽才不是呢，遭過兩次以后再也沒帶餑餑上山。但她故意逗顧聽瀾，說：“這東西才好呢，放多久都不壞。揣在懷里遇到山里的財狼虎豹還能當(dāng)武器投擲過去呢?！?/br>
    顧聽瀾心塞的差點兩眼一翻昏過去，他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小妻子從前過的都是什么日子啊！

    寵，必須好好寵！

    吃完飯，花芽沒帶兜兜過來，就把小瑤瑤屁股用布頭一裹，用布條交叉系在身上，摟著崽兒跟崽兒爹說：“走啊，嘴巴里一點嚼頭沒有，咱倆去供銷社買二斤瓜子回來磕唄?！?/br>
    顧聽瀾起來，把棉服兜翻了翻，翻出兩張大團結(jié)。他拉過小妻子的手，把大團結(jié)拍在上面說：“想吃啥，咱買啥！”

    花芽高興了，臨出門前戴上棉帽，顧聽瀾幫她在下頜系了個蝴蝶結(jié)。

    花芽招招手，王天柱也過來了，花芽說：“走啊，你爸帶咱們購物消費去?！?/br>
    王天柱穿著林回的舊棉襖，頭上也戴著一個舊棉帽。一副地地道道農(nóng)村孩子的面貌和氣質(zhì)。他二話不說把棉鞋套上：“行，我剛才聽到有炸爆米花的，姥爺讓我買包糖精過去炸呢?！?/br>
    顧聽瀾跟王天柱說：“工業(yè)糖精吃不得啊?！?/br>
    花芽說：“這不是工業(yè)糖精，就是給人吃的。咱們剛才喝的糖水就是用糖精兌上色素加水做的，什么口味的都有。一瓶也不便宜呢?！?/br>
    顧聽瀾心塞地說：“糖精本來就不是什么好東西.得了得了，又不是每天都吃，回來嘗嘗味就得啊。你們娘倆不許把糖水當(dāng)水喝，三天只許喝一次?！?/br>
    花芽捧著小瑤瑤嘟囔著說：“你就是舍不得給我們娘倆買糖水喝。哼，摳搜的男人最沒出息?！?/br>
    王天柱把手往袖子里一揣：“哼，就是。糖水那么好喝，我爸他就是舍不得?！?/br>
    顧聽瀾被他倆顛倒黑白給氣笑了，奈何兜里的兩張大團結(jié)被他親手送到小妻子手里，沒有財政基礎(chǔ)就沒有發(fā)言權(quán)，只能跟著一起往供銷社去。

    再過兩天就是臘八節(jié)，供銷社里多了不少豆米和大棗賣。

    每個地方的供銷社都能代表當(dāng)?shù)氐娘L(fēng)土人情。

    在031的供銷社待久了，看慣魚蝦小海鮮之類的，到了這邊看到長長一趟賣各式各樣山貨，顧聽瀾和王天柱都來了興趣。

    “平時采到山貨都有人下來收，到了年關(guān)，大家都等著這個時候能賣上價兒，會把家里的好東西都拿出來放到供銷社代賣?！?/br>
    花芽跟他們爺倆講解說：“我爸說這兩年咱們往鄉(xiāng)下買山貨的人多了不少。都是慕名而來，每次買的很多，反正干貨能放上個一兩年，省的二道販子從里面多掙一道錢。你看這邊這些一看就是農(nóng)場統(tǒng)一種植的，賣給咱們自己人價格比外面的要低兩成。”

    “誒，好大的松子?！蓖跆熘吹胶脰|西了，跑過來跟顧聽瀾說：“爸，你看這么大的松子一斤才八角，咱們島上至少兩元錢。還有開口的榛子、板栗，比咱們那邊便宜一多半呢。咱們多買些回去吧，回頭回島上也帶一些?！?/br>
    花芽說：“瞧瞧你這沒見識的樣子，你姥爺?shù)南挛堇镆欢褯]剝出來的松塔，你別花這個錢，想吃松子就把松塔往灶坑里一扔，十來分鐘扒拉出來，里面的松子都熟了。用石頭一砸，里面的松子自己往下掉?！?/br>
    “那榛子和板栗呢？”王天柱喜歡吃這些東西，見到干果路都走不動了。

    花芽推著他往前走說：“都有都有，你姥爺還弄了不少野核桃和生花生，等回去都給你烤著吃?！?/br>
    顧聽瀾不想顯得沒見識，默默地把抓到手里的松子放回袋子里。

    花芽想讓他們嘗嘗沒吃過的本地特色，就在供銷社里買了些曬干的薺菜、馬蘭頭、雞腳葵，又給挑了干的茶樹菇打算回去燉雞吃。

    到這個時節(jié)，家家戶戶除了抱窩的老母雞和門戶里第一的大公雞不賣，剩下的幾乎是一窩端。

    花芽站在供銷社門口，看著十七八個大雞籠，咽了咽口水。

    “這可都是跑山的雞，吃的是野菜和蟲，基本上不喂飼料。雞rou勁道不說，下的蛋都是金燦燦的。”

    花芽蹲在其中一個大雞籠前面，里面被塞了上十只三花小母雞。它們感受到與之對視的人類發(fā)出黃鼠狼般的綠光，不約而同地縮到雞籠的最后方。

    顧聽瀾也蹲下來研究了一下，他面前一籠里頭都是公雞。顧聽瀾發(fā)現(xiàn)這邊公雞的冠頭和腳蹼跟農(nóng)場雞舍里養(yǎng)的就不一樣。

    王天柱發(fā)現(xiàn)一個大雞籠里只放著一只大公雞，這只能比別的雞籠里兩只都大。雞冠紅的如火燒，雞腳跟的地方還比普通公雞多出一個彎鉤似得爪子。

    花芽歪著身子湊過來，哎喲了一聲，特老道地說：“這可是只老公雞??！”

    王天柱說：“老公雞？你不是蒙我吧？它這樣一看就是正值壯年啊。”

    花芽說：“這你們城里人可就不懂了。公雞后面多出的腳趾叫雞蹬子，這玩意就是給公雞打架用的，雞蹬子越長代表這只公雞歲數(shù)越大越兇悍。從前不少城里人專門到農(nóng)村收這玩意，好多人說這東西能辟邪呢?！?/br>
    王天柱一拍巴掌說：“怪不得，原來不也有人說公雞血辟邪么。那可好，公雞全身上下都是寶啊?！?/br>
    顧聽瀾不光知道這個，還知道腳蹬子是公雞的第二x特征。這玩意越長，播種的時候越厲害。

    他不好在媳婦和孩子面前說這個，就一個人神經(jīng)病似的望著長雞蹬子樂。樂完跟后面供銷社的營業(yè)員說：“這只我要了，煨湯喝保管補。回頭給我老丈人喝，喝完再給我生小姨子出來，哈哈哈?！?/br>
    花芽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顧聽瀾脖子冷颼颼的，馬上收住笑容說：“我開玩笑的，咱爸剛出院，給他補身子骨的?！?/br>
    后面的營業(yè)員笑了，也許快要過年，今年林家村收成不錯，老鄉(xiāng)們臉上都掛著笑臉。她跟顧聽瀾說：“一看你就是外地過來的，咱們這只大公雞不是吃的，是用來斗的?！?/br>
    “斗雞？！”花芽也驚了，她前后左右看了看，小聲說：“咱們村可不能搞這種灰色產(chǎn)業(yè)鏈?。　?/br>
    顧聽瀾也把笑臉收起來，他說：“斗雞斗狗跟賭博同罪?！?/br>
    營業(yè)員擺擺手說：“哎呀，說什么呢。咱們村子里的土雞有不少人過來收。徐書記搞斗雞是為了像他們展示咱們村的雞喂養(yǎng)的好，專門把長相漂亮的大公雞擺出來比美。說是以后收購的人多了，榆樹農(nóng)場要專門搞個養(yǎng)雞大棚呢。”

    王天柱來了興趣，他還沒看過公雞選美呢。

    問了問時間，就是臘八節(jié)當(dāng)天。

    花芽買了三只小母雞，一躍成為供銷社的大客戶，還免費幫著把小母雞收拾出來。

    花芽省的費手，抱著胖乎乎的小瑤瑤坐在竹椅上面等。

    顧聽瀾跟王天柱又在供銷社前后的攤位上溜達(dá)一圈，手里提著草繩，草繩上面有腌制好的臘草魚。

    再見小妻子，顧聽瀾把臘草魚提起來給她顯擺：“這可是你們村最大的一條臘草魚，被你男人我買下來。瞅著沒，付款的時候眼睛不帶眨的。這就是哥的消費實力?！?/br>
    王天柱默默地說：“你眨眼也沒用，錢是我付的。”

    花芽用手指頭把臘草魚戳了戳，看到豐厚的魚油和上面因為腌制而掛上的花椒粒和鹽巴：“這條大魚買的好！腌制的人家舍得放料，做出來肯定香！”

    顧聽瀾受到鼓舞，跟王天柱約著明天一早再來。

    花芽卻說：“你倆別在供銷社轉(zhuǎn)悠，明天是禮拜六，外頭有大集市，你們早上可以過去轉(zhuǎn)轉(zhuǎn)。反正酒席是中午吃，八九點鐘你們就能回來了。”

    顧聽瀾說：“那你不去？”

    花芽拍拍小瑤瑤的屁股蛋說：“崽兒起不來?！?/br>
    顧聽瀾笑道：“好好，我知道是崽兒起不來，不是崽兒的mama起不來。”

    他們一家四口大包小包的回到家，走到小院傻眼了。

    管他是副團還是教授，管他是軍屬還是警衛(wèi)員，全都坐在小椅子上，面前擺著兩個盆子，擼胳膊挽袖子，吭哧癟肚的收拾干蘑菇呢。

    花芽走到林八一邊上問：“這是要做什么？”

    林八一哭笑不得地說：“咱爸說明天酒席要把他積攢的好貨拿出來給大家分享。全都是稀罕的玩意，就是要提前收拾出來?！?/br>
    方圓在林八一邊上，她錘了錘后背，呼出一口白氣說：“這些蘑菇干里頭有的被蟲蛀了，你們收拾的時候看清楚點。”

    天天和樂樂倆人一盆，也在收拾，聽到他媽說的話，天天道：“什么蘑菇干，這些是牛肝菌、猴頭菇和松茸，可比普通的蘑菇上檔次多了?！?/br>
    顧聽瀾伸手在他盆里抓了一把，發(fā)現(xiàn)還真是好東西。

    除了這些東西以外，他看到小瓜子在木頭樁子上剁著什么。走過去看，嚯，大手筆啊。他老丈人居然還把家里的臘鴨取出來，打算酒席的時候宴請大家吃。

    屋子里頭，林云端著一盆發(fā)好的面，喊方圓：“大嫂子，過來做大花卷吧，面發(fā)好了！”

    方圓把面前的盆一推，站起來又錘了錘背。她在家里真沒一口氣收拾過這么多蘑菇，一個個要仔細(xì)掰開看，費眼睛又費神。

    與其讓她收拾干蘑菇，她倒是愿意去做奶香大花卷。讓村子里的老鄉(xiāng)都嘗嘗她的手藝，讓他們知道林八一找了個好媳婦。

    林八一這些年不回家是因為部隊上的工作需要保密，特別是林八一一開始對她也是隱瞞的。要不是突然受傷，也不會暴露給她。后來林八一多次行動都是她幫著打掩護，兩個人就跟挖沙工的家庭一樣過日子。

    要說不容易她也不容易，可不是白占著別人家的長子不讓回家。

    顧聽瀾跟著方圓走進去，看到東邊的灶臺放上蒸籠。鍋沿邊上還有起出來的白面大饅頭。

    林娟站在北邊的灶臺邊，不停地攪拌著滿滿一鍋的小米粥。

    時不時抓上一把干貝rou、干蝦仁和鮑魚片扔到里面。

    這些都是花芽和顧聽瀾倆人寄過來的。

    平時林向陽和張鳳英舍不得吃，就算林向陽過生日也沒打算這樣拿出來鋪張?？墒勤s著顧聽瀾升官、大閨女和周凱齊結(jié)婚，再珍貴的食材，他心甘情愿的往外送。

    林向陽憋著一鼓勁兒，當(dāng)初花芽去大禹島以后不少的閑話。還有林云離婚時，不少人都說林云以后肯定過的朝不保夕的苦日子，二婚的女人也不會有好人家收留。

    林向陽聽在心里，心疼倆閨女?；ㄑ克櫜簧?，就跟張鳳英倆人偷偷問過別的村的媒婆，看能不能幫林云找個好人家。

    后來林云不打算再嫁，他們也不勉強。大不了讓林云在娘家一直待著。他們兄弟姐妹關(guān)系好，絕不會發(fā)生讓外嫁的姐妹不能回娘的事情。

    只是再后來林云去了大禹島，他們聽說林云自己過的挺好，也就放心。

    今兒林云找徐書記開了結(jié)婚介紹信，明天一早就去拿結(jié)婚證，拿了結(jié)婚證就跟周凱齊是兩口子。

    林向陽就要把酒席大辦特辦，讓所有當(dāng)初看不起他家閨女的人，好好看看，他林家的閨女一般人是配不上的！

    還有他的二女婿，從前給鄉(xiāng)里鄉(xiāng)親們看的是照片，這次他要他們看看活著的二女婿。讓他們看的清清楚楚，仔仔細(xì)細(xì)，把眼珠子摳下來捧到顧聽瀾面前看！把從前以后的那些閑言碎語全都抹殺掉！

    他還找大隊的人批了半扇豬rou，加上這些好東西，開個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宴席。

    他說要辦成林家村頭一號，那必須是林家村頭一號。

    第279章

    晚上， 林向陽家里住不下這么多人。

    花芽他們一家四口在老瓦房里睡。

    老瓦房原來是給花芽爺爺奶奶住的，他們搬走以后空置下來。

    老瓦房用的瓦片都是厚實的青瓦片。冬天不怕上天落下來的細(xì)雪，夏天不漏上天落下來的雨水。

    瓦房的房墻是雙層紅磚。這里多數(shù)人家蓋房子都是一層的單磚。他們住在里頭冬天比別人家暖和， 夏天比別人家涼爽。這樣還不滿意。

    爺爺奶奶嫌棄老瓦房對面是大壩， 每到冬天面對著干枯的蘆葦桿， 仿佛看到干枯年老的自己。幾次三番的說些不中聽的話，像是說了以后林向陽就能把蘆葦蕩全割了似得。

    他們想教唆林向陽重新給他們蓋個房子。幸虧林向陽當(dāng)年手上沒錢， 沒有蓋成。

    后來他們?nèi)チ肆执荷徏?，在村子另一頭，住在人家的下屋里。房子四周不但是單磚，還是撿的非完整的單磚。縫隙大， 外面刮大風(fēng)，屋里刮小風(fēng)。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就這樣竟一住幾年。

    不得不讓人說，惡人自有惡人磨。

    顧聽瀾左手抱著崽兒， 右手挽著媳婦， 后面跟著便宜兒子。在漆黑的村莊小路上， 借著手電筒微弱的燈光往老瓦房那邊走。

    走到一半，花芽“啊”一嗓子。

    顧聽瀾忙道：“咋啦?！?/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