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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武皇第一女官 第46節(jié)

    第34章 棉花大禮包

    宮中人說起高陽公主不過是一件稀罕新聞。

    但被女兒女婿鬧到跟前來的二鳳皇帝,再次真情實感的氣惱頭疼起來:今年這是犯了什么太歲?。鹤郁[完女兒鬧,等著勸諫的大臣都快排到九成宮山底下了!

    不過皇帝這份氣惱,絕大部分還是對著駙馬去的。

    無他,二鳳皇帝護(hù)短!絕不是那種能容許女婿鬧出‘醉打金枝’,還勸和不敢勸離的皇帝。

    尤其高陽也算是他喜愛的女兒,此事一出,皇帝先不理會在外頭跪著請罪的女婿,只先召女兒進(jìn)來細(xì)問。

    高陽口聲又簡斷,說的又明白,又會適時哭上兩聲——

    “先是駙馬數(shù)日不去公主府請見女兒,著人一打聽,原來駙馬都宿在平康坊一個名妓處!女兒這才惱了,找些侍衛(wèi)比武并樂郎擊鼓以此解悶。公主府雖是女兒的私人府邸,但也是父皇賞賜的,配了長史、官吏一大堆。大庭廣眾之下,人人都見著,女兒只是取樂罷了?!?/br>
    “駙馬才是一頭扎進(jìn)平康坊,鬼鬼祟祟,就帶個貼身的小廝,不知做什么去了!”

    二鳳皇帝就更生氣了:朕把一個如花似玉的公主嫁到你們家,你不說呵護(hù)愛惜,好生奉承,倒是住到平康坊睡花娘去了?

    你這很有‘王孫公主與你家婢女一視同仁’的作死精神啊!

    要不是房玄齡抖著胡子在門外跪拜陳罪,二鳳皇帝必要實打?qū)嵑莺莩榕鲆活D。

    雖礙于房玄齡的顏面,二鳳皇帝沒有明著物理性抽人,精神上也是抽了的。

    因房遺愛在御前的辯解是:郎君們之間門難免有應(yīng)酬酒局,需佐以樂人歌姬以增色,因府上并無樂人,這才去平康坊的。

    這種強(qiáng)辯的說辭只好哄鬼,皇帝自然不信。

    不過房遺愛既然這么說,皇帝就大手一揮,賞給房遺愛四個‘樂人’,說是房相一向廉潔安貧,家中不養(yǎng)樂人,以至于駙馬‘應(yīng)酬公務(wù)’得專門去平康坊賞曲,既如此宮里就賞幾個‘樂人’出去。

    這人還是陶枳負(fù)責(zé)挑的,姜沃也有幸見過。

    什么樂人啊,根本是宮里尚寢局的老姑姑們,專門負(fù)責(zé)教導(dǎo)小宮女疊被鋪床(以及怎么服侍貴人)的。四位姑姑都年過五十,人均當(dāng)了二十年的訓(xùn)導(dǎo)嬤嬤,規(guī)矩最嚴(yán),手里常年拿著雞毛撣子要抽人的。

    每一個往那一站,都是扛著冷臉的鐵血女壯士。

    而且陶枳挑的很認(rèn)真,這幾位女壯士都表示還真會兩嗓子,駙馬真要讓她們唱也行。甭管人家會不會把小曲兒唱成好漢歌,反正唱了,又是宮里賞的有頭有面的資深人士,駙馬你也別挑。

    這些姑姑們也勞累多年,得此出宮的恩典,就開開心心收拾東西,帶著賞賜,分頭去房家和公主府養(yǎng)老去了。且在御前拍胸脯表示,絕對把駙馬‘唱的’老老實實在家應(yīng)酬。

    估計房駙馬短時間門內(nèi)不會喜歡‘應(yīng)酬’‘聽曲兒’了。

    依舊是俱耳報神靈通的劉司正笑嘻嘻說:“就這,高陽公主還氣不過呢,跑去與城陽公主支招,叫城陽公主也萬不可軟弱縱了駙馬去!”

    高陽確實是跑去年歲差不多,人生境遇也差不多的城陽公主那里去,直呼倒霉:她與城陽公主年歲相仿,嫁去的人家也差不多,高陽嫁了房玄齡家房遺愛,城陽嫁了萊國公杜如晦家中杜荷,都屬于皇上先取中了信賴的功臣做親家,才把女兒嫁過去。

    看著挺風(fēng)光,實則多了一層拘束——只看‘房謀杜斷’這兩位功臣的面子上,尤其是杜如晦還早逝的份上,駙馬只要不犯什么驚天大罪,類似這種貪花好色的行為,都是不會被嚴(yán)懲的,也甭想和離。

    高陽就為此煩的要命,深覺還不如嫁個尋常人家,反正她是公主自個兒就夠尊貴,無需夫家增耀門楣,心內(nèi)很不想受這些老臣重臣家的壓制,跟城陽公主大大吐槽了一回。

    城陽公主有些郁悶,兩人一齊羨慕起嫁到次一等人家,卻更加自在的姐妹們來。

    *

    中秋佳節(jié)后,皇帝便有要從九成宮起駕的心思。

    媚娘與李治聞得消息都悵然——回宮后是再不能這樣傾談了。

    圣駕離開九成宮的前一日,兩人又不約而同最后一次出現(xiàn)在獸苑里。小猞猁已經(jīng)被單獨轉(zhuǎn)移到一處籠舍中,預(yù)備著到時候由晉王的人,將其帶回長安宮中獸苑。

    兩人依舊站在籠前。

    李治先開口道:“回宮后……”靜默片刻才又另起了一句道:“武才人之前說的話,我都一直記在心里。”

    “回去后,武才人要保重自身?!?/br>
    回到宮里,不但兩人沒有地方見面,連傳信也不能。

    太極宮并非九成宮這樣宮人稀少,凡事自由,宮里是恨不得城墻上都是眼睛耳朵。

    只為了武才人的人身安全,就很難,也不該傳遞任何消息。

    媚娘低低應(yīng)了,也道:“王爺身處風(fēng)浪之中,更要保重?!?/br>
    算是兩人彼此道別祝福了。

    其實兩人也不是完全沒有機(jī)會傳信,但他們很默契的忽略掉了他們共同會接觸到的人——姜沃。

    是,如果他們非要彼此傳信,姜沃當(dāng)然可以居中傳遞,晉王只要堅持,姜沃也不好拒絕。

    但他們不會。

    于媚娘來說,她一定要保全著這份姊妹情誼,不會利用更不會主動去傷害。而于晉王來說,他是想做個能服人的君王,他既然答應(yīng)了姜太史丞,將來令她于朝堂之上做臣子,便也以禮待賢臣的態(tài)度對姜沃——沒聽說有君王讓賢臣做見不得人信鴿子的。

    若連這些都忍耐不得,如何成事呢。

    晉王不欲最后一面氣氛太沉重,于是換了話題,他伸手到籠子里摸著猞猁的頭——與媚娘能隨意拉小猞猁爪子不同,晉王至今還只能摸頭。

    “阿五由我?guī)Щ貙m里,你放心就是?!?/br>
    阿五?阿五!

    饒是媚娘都愣住了,晉王怎么回事,怎么自顧自給小猞猁起了這個名字,她這個真正的‘阿武’還在邊上站著呢!

    媚娘直接問道:“晉王,您知道這是我的姓吧?”

    晉王莞爾,轉(zhuǎn)頭望著媚娘,笑語反問:“那才人可知,小九兒是我的排行?”

    媚娘:……從前不知,現(xiàn)在知了。

    好吧,那確實是她叫錯在先,沒什么立場糾正晉王這個‘阿五’的名字了。

    于是,這只兩人一起養(yǎng)的小猞猁,也就有了兩個名字,大家各論各的。

    **

    圣駕回到長安后,姜沃收到了意外之喜的棉花大禮包。

    她拜托晉王寫的信,估計還在去安西都護(hù)府的路上,崔朝卻先一步將她所說的棉種、棉株等都送來了長安,比圣駕回太極宮還早一步。

    簽收人是長安晉王府中的長史。

    崔朝是世家子出身,經(jīng)過幾年前與宗族內(nèi)那一掰,他外祖便將他父親的產(chǎn)業(yè)、母親的嫁妝都從崔家討了出來。

    因此崔朝這幾年很在京中置辦了產(chǎn)業(yè),從房舍到田地到東西市的商鋪應(yīng)有盡有。

    他要遠(yuǎn)行前,李治怕他不放心長安城中產(chǎn)業(yè),便非常義氣地給了他幾張晉王府的名刺:你不在家也沒關(guān)系,若有難處,便讓你家管家來尋我府上長史官。

    李治是一直住在宮里,但那是因為皇帝舍不得幼子,其實他在京中跟四哥魏王一樣是有府邸的。

    府上屬官也都配的全乎。

    圣駕回長安后,李治接到長史官送來的崔府信函,還以為是崔家遇到了什么麻煩,拆了細(xì)看才知道,竟是他的信還未到高昌,崔朝已然送了棉株以及熟知種棉、紡棉的人回長安。

    李治未看完就先笑道:“果然是阿朝?!?/br>
    再細(xì)看原委。

    果然聰明人總是彼此心有靈犀的。若是這棉花只是一種奇異觀賞型花卉,崔朝便會等回朝時再多帶些回來送與姜太史丞。

    但他素有見識,見這花居然能紡出布匹來,便立刻就地尋訪善種植者。果尋到一對年近五十的夫妻,因戰(zhàn)火失了兩個兒子,無依無靠,正好一個會種棉花一個會紡布。

    于是崔朝許以大價錢,將他們兩人和家中一應(yīng)家伙事,以及地里的棉花等物全都打包送回了長安。

    還特意命兩個兵士相送。

    這兩個兵士也很有講究,并非鴻臚寺配給使團(tuán)的朝廷兵士,而是晉王府的私兵,當(dāng)時李治偷偷撥給他路上護(hù)衛(wèi)用的。

    崔朝讓這兩人相送,并叮囑‘務(wù)慎密’,必得晉王回長安親自召見過兩人后,才能將這對夫妻交給晉王。在此之前,就讓他們住在崔朝自家的宅院中,免得引起旁人注意。

    若這棉花在中原土地上種不出,那自然是遺憾,但若是能種出,便是一樁有惠子民生計的大功。崔朝可不想這份功勞半道被太子或是魏王的人劫走。

    這層意思,崔朝在信里不能寫,但他跟晉王也是幾年相伴心有靈犀,李治只看他那句‘特命王府兵士送還’,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最后,崔朝還特意提到姜太史丞,建言晉王與姜太史丞一起將此物奉向御前。一來,這卻是姜太史丞先提起,他們才會去找尋的作物,機(jī)緣本就來自于姜太史丞;二來,有此一事為聯(lián)結(jié),也是更增彼此親睦的。

    李治看過此信,越發(fā)想念崔朝。

    想念這樣哪怕遠(yuǎn)在千里之外,也全心全意為他考慮,行事縝密靠譜的朋友。

    *

    李治很快到太史局將此事告知姜沃,并與她商量道:“雖說先私下試種,待確鑿了此物能在關(guān)內(nèi)種植再稟于父皇更穩(wěn)妥,但我常日只住在宮中,一來沒有大片的地,二來下屬官員也并無善農(nóng)者,只有原高昌國的兩位農(nóng)戶,言語又不甚通,只怕糟蹋了這千里迢迢帶回來的棉種?!?/br>
    “我想著是,不如直接稟于父皇,請專擅農(nóng)事的司農(nóng)寺仔細(xì)鉆研栽培。姜太史丞怎么看?”

    姜沃也很贊同晉王的想法。

    棉花這物件,她本來就沒打算私藏。

    說實在的,她見過最原始的棉作物,還是醫(yī)療上止血用的棉花團(tuán)。真正的棉花植株長什么樣,她都只看過圖片,說起種植來,更是一竅不通,甚至連棉花幾月收,她都不太確定。

    最好就是動用國家力量,研究如何將棉花適種于中原之地,再行紡織之事。

    她一向是相信中華民族勞動人民智慧的。

    古代的織物之精美,并不差于現(xiàn)代高科技流水線工藝。

    見李治邀請她一并去御前呈上棉花,姜沃想了想,對李治道:“此事不敢擅專,請晉王稍候,我去里頭請兩位師父一并去面圣?!?/br>
    李治先是疑惑,很快就明白了:這是姜太史丞在給自己與兩位仙師之間門拉線!

    要知道這幾年袁李兩人閉門不出很久了,魏王都請不出。

    此事倒是一個好機(jī)會。

    經(jīng)過媚娘居中傳了晉王的許諾后,姜沃與李治還未有機(jī)會談起這種隱秘事??扇缃窠忠垉晌粠煾傅呐e動,就算是給了李治回答,在儲位之爭中,她最看好的,愿意為其出力的,只是晉王。

    兩人眼神微微一碰,彼此便都心知其意。

    李治心下大定。

    于是帶笑抬手做了個請的動作:“如此甚好,有勞姜太史丞了。”以后,也要有勞了。

    姜沃回禮:“晉王放心?!?/br>
    *

    剛剛吃過炒菜的袁天罡李淳風(fēng),對于徒弟夢到的另一種新奇物件‘棉花’很感興趣,于是也一并來面圣。

    李治已經(jīng)先一步離去,親自從宮門處帶了那對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原高昌籍,現(xiàn)大唐籍的種棉夫婦去見父皇。

    他來的也巧,二鳳皇帝剛處理了一批積壓的朝事,正猶豫著要不要歇一會兒,又擔(dān)憂處理不完這些政務(wù)又要挨魏征的追諫時,就聽聞幼子有事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