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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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一朝宰輔,直降為九品縣丞,劉洎何等破防可想而知。 他原就是因言獲罪,這下子屬于破罐子破摔,直接與相熟的朝臣挨個念叨過去:“褚遂良誣我!若是我去清水做縣丞死了,必是長孫無忌與褚遂良居心叵測殺人滅口。” 長孫無忌:…… 別說,他還真起過這個心思,讓劉洎到處這么一吆喝,反而不好動了。 兼之小外甥還來勸他:“舅舅,桂州偏遠氣候濕熱,叫他自生自滅去吧?!?/br> 長孫無忌嘆口氣道:“我都是為了稚奴你的太子位更穩(wěn)當,你倒總心軟來勸我手下留情?!?/br> 李治點頭道:“我知道舅舅一力扶助于我。只是父皇已有圣斷,舅舅再不肯放過劉洎……” 想想圣人,長孫無忌便也只好遺憾放手。 “倒是有一事更要緊些?!崩钪稳缫酝埥搪煞ㄒ话阏J真請教:“父皇昨日還問我,岑相過世,劉洎被貶,這一下子空出來兩位宰輔,總要選人補上?!?/br> “舅舅覺得誰合適呢?” 長孫無忌略一沉吟:“稚奴覺得褚遂良與于志寧如何?” 李治笑瞇瞇道:“這兩個嗎?好,我知道了?!保?/br> 第66章 世家的試探 貞觀二十年春。 圣駕如往年一樣,移居九成宮。 李淳風升至太常寺少卿后,太史局就全然是姜沃來負責,她安排好留守長安的官員后,就跟出行那日負責為太史局準備車馬的周元寶道:“那日不用備我的馬車,我另外走。” 她去跟媚娘一輛馬車去了。 按說普通才人的規(guī)格是兩人一輛馬車。然而自三年前,媚娘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干掉’王才人后,北漪園其它才人都有些畏懼她,此后寧愿兩三人擠一輛車,也給大佬讓出來一個單獨的馬車。 姜沃就直接換了女官服,悄悄上了媚娘的馬車。 去九成宮不是第一回 ,但這次走的路不同,姜沃一定要跟媚娘一起看這條路。 這條參天可汗道! * 貞觀二十年初,唐滅薛延陀。 最后一支負隅頑抗的薛延陀部落,也被英國公李勣不遠千里趕到督軍山,按照皇帝‘降則撫之,叛則討之’的要求給討了。 李勣還不辭辛勞,特意把這一支薛延陀的可汗活捉抓回了長安:因為這位咄摩支可汗是夷男可汗的親侄子。 姜沃聽說后,只想說:大將軍,你是懂替身文學的。 就此,自東突厥滅后,雄踞漠北的薛延陀也就此瓦解。 而北疆地界上原本認薛延陀做老大的部落,諸如‘鐵勒、回紇、拔野古、同羅’等十一個部落,均不約而同派出使者向大唐納貢,上奏天可汗,要求加入光榮的大唐。 奏曰:“薛延陀可汗不事大國,部落烏散,不知所之。奴等愿歸命天子,乞置漢官?!盵1] 二鳳皇帝允準。 并且遍邀各部首領,于今年秋日后,行靈州會盟,以示大唐的招撫之意。 十一部漠北首領聽聞天可汗召見,為表敬意,申請要修一條從大漠到長安的路,為‘參天可汗道’,方便他們?nèi)蘸蟪黹L安參拜天可汗,進行朝貢往來。 皇帝亦允準。 * 于是今年到九成宮,出長安的時候,二鳳皇帝特意改了路線,走了一段規(guī)劃中的參天可汗道。 姜沃與媚娘一起伏在窗口看外頭。 雖然看上去也只是平平無奇的官路,但想想‘參天可汗道’這個名字,就令人忍不住心潮澎湃。 這便是昭昭有唐,天俾萬國媚娘亦是眼睛晶亮:每一個大唐子民,想到這條路的來由,焉能不自豪振奮? 她不顧車輪馬蹄激起的塵土,一直到車隊轉(zhuǎn)上從前的正路,才放下了簾子的一角。 對姜沃道:“只愿將來太子,能夠延續(xù)今日陛下之功績榮光?!鳖D了頓又道:“若是能親眼見到這參天可汗道上諸邦來朝,此生倒也不辜負?!?/br> 姜沃取出帕子,伸手擦掉媚娘臉頰上一點點沾染上的塵土。 同時點頭道:“會的,jiejie肯定能見到的!” 不只是陪伴將來的皇帝,更是作為帝王,看到這參天可汗道上的諸部來朝。 姜沃再次撩開簾子,回望那條剛剛劃出來,還未開始正式修繕的參天可汗路,直如看到了大唐的精魂:睥睨四方卻又包容萬象。 一個朝代的骨骼精魂,往往是朝代之初的皇帝打造的。 二十年,從貞觀初年被突厥堵到距離長安只有四十里的家門口,到滅突厥、平吐谷渾、收高昌,敗高句麗、覆薛延陀,諸部臣服,建參天可汗道。 二鳳皇帝打造了這樣一個大唐的新紀元,后人如何舍得不拼命傳承下去。 * 貞觀二十年,圣駕方到九成宮不久,皇帝便下了一道《命皇太子知軍國事詔》,令太子李治于東宮接見百官,聽政理事。 立太子三年,皇帝一直手把手在教太子。哪怕去歲讓太子去定州負責后勤軍需事,也是安排了數(shù)位宰輔在身邊教導太子。 如今,才是第一回 放開了手。 詔令直接寫明:太子自行決斷庶政,五品官員以下的任命,皆由太子選定,皇帝再不過問。 哪怕沒有這道詔令,朝臣們也眼明心亮,看到了宰輔的變動:之前的魏王黨全都趴窩,新任的中書令張行成和門下省侍中于志寧,一個是太子少詹事,一個是太子左庶子。 明顯是皇帝在給太子鋪路了。 太子之位已穩(wěn)。 一直持觀望態(tài)度的世家,便準備與這位年輕寬仁的太子走的再近一步——被當今皇帝壓制了多年,他們實在如久旱盼甘霖一樣,盼望著,盼望著一位‘克己復禮’的皇帝。 如今的太子殿下,看起來就很有這種溫厚守禮的潛質(zhì)嘛! 且太子妃還是太原王氏,對世家來說,是認可的自家人。 ** 九成宮。 兵部。 李勣自薛延陀回來后,依舊奉命重領兵部。 他入宮見過陛下與太子后,便去與之前一年多時間代他任兵部尚書的崔敦禮交接工作。 崔敦禮將公務交完,便對李勣道:“還有一不情之請,想勞煩英國公?!?/br> 李勣頷首:“崔尚書請說?!?/br> “英國公早些年便替太子殿下領并州,如今又是太子詹事,乃殿下最信重之人……” 李勣聽了一半,就覺得不對味。 崔敦禮是博陵崔氏出身,向來以一等世家出身自傲,李勣則是真正的寒門出身,從來就不是一路人,這崔敦禮忽然把他夸的跟朵花似的,還專門夸他與太子的關系,李勣心中很是警惕。 于是在崔敦禮提出,想請李勣為中人,與太子走動時,李勣直接就回絕了。并提出了一個令崔敦禮很堵心的方法:“鴻臚寺崔典客丞,不正是崔氏子弟?其與殿下更是相識多年,何必舍近求遠,不用自家人呢?” 崔敦禮想從李勣這里走通太子不成后,只好回家與父親,現(xiàn)崔氏老族長商議。 “崔朝那孩子,也太固執(zhí)了些。一房長輩苛待了他,但家族并沒有,何至于疏遠家族自找苦吃?” 老族長蹙眉道:“之前覺得他到底受了幾年委屈,使性子與家族冷淡就先由著他了,橫豎家里也不差他一個鴻臚寺的官員?!?/br> “可如今是與東宮交好的大事。由不得他繼續(xù)背離家族了?!崩献彘L的語氣不容置疑。 但崔敦禮有些頭疼:“可軟的硬的都用過了,那孩子就是不肯跟家族低頭啊。”來硬的,之前崔朝寧愿去西域最偏遠的阿塞班國吃沙子,也不肯向家族求助;來軟的,送去許多珍貴的古籍,也全都石沉大海,完全是東西照收,事兒一點不辦。 且說世家根深蒂固的傲慢,實在非寒門能想象:比如李勣,算是建功立業(yè),封妻蔭子,將來不出意外,子孫也能富貴數(shù)代了。 但在崔家看來,英國公府這種門第實在是根基淺薄的不能看,除非再連著幾代出了李勣這種水準的將領,才配跟崔氏來往—— 畢竟細數(shù)崔氏門楣:崔敦禮本人是大唐的兵部尚書,往上算去,父親祖父都是隋朝的禮部尚書,曾祖父是北周大司徒,曾曾祖父是北魏的吏部尚書……是真正倒數(shù)十八代也詩禮簪纓——這就是世家的傲慢的底氣,任你皇族更替,我家族永遠屹立不倒,而且總有子孫能站在朝堂的巔峰。 骨子里就浸潤著的高人一等,以及理所當然的認為,這世上最頂尖的東西,都該是他們的。 所以他們也很難理解崔朝:怎么會就為了一點年幼小事不肯回歸家族。 只能理解為‘孩子氣’。 老族長思慮片刻道:“來軟的吧,還是要顧慮些太子的面子?!?/br> 又指點崔敦禮:“既然要軟,就軟到人心坎上去。你之前送去些珍本古籍的,他也不稀罕。” “他所記恨者,不過是崔現(xiàn)敬,既如此,舍出崔現(xiàn)敬,給他出出氣就好了?!?/br> 崔敦禮一怔:“到底是長輩,哪怕把崔現(xiàn)敬交給他處置,他能怎么辦?”總不能真把大堂伯打一頓吧。 老族長看了兒子一眼:“怎么在朝廷上待成了個榆木腦袋?” “當年,崔現(xiàn)敬拿他的婚事做文章,逼得他遠離家族上京申冤。” “如今,就給他一個同樣的機會,不過換崔現(xiàn)敬被他逼的凄涼落魄,他應該也就消氣了?!?/br> 崔敦禮也就明白了:“好,兒子去安排?!?/br> * 才過了春假,九成宮鴻臚寺的官員,就目睹了一場熱鬧。 既然是同僚,鴻臚寺的人,多多少少都聽過崔郎的過往,知道他曾經(jīng)被家族逼婚聯(lián)姻的往事。 但沒想到,還能再親眼見一回。 “我是你大伯,受你父親遺命所托,要給你定一門親事。”崔朝望著眼前,已有數(shù)年未見的堂伯,恍惚以為時間倒流。 一如多年前理所當然頤指氣使,我利用你是看得起你的語氣。 令人厭惡。 還是周圍人探究的目光,讓崔朝想起這是鴻臚寺。 他輕輕將手里正在看的文書放下:“堂伯如今是白身無官吧,進朝廷衙署倒是如入無人之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