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飛劍問道、三寸人間、天道圖書館、天下第九、圣墟、李治你別慫、Mafia(BG+BL)、快穿之惡毒女配洗白后、頭號陪玩
** 永徽五年。 正月。 皇后王氏向皇帝上了她做皇后以來,第一道正式諫表。 皇后以當年拒行親蠶禮之事省罪,書陳自身‘數(shù)違教令難奉宗廟,無恭祀禮難承天命’。 自請廢后。 帝準。 廢皇后王氏為庶人。 再詔廢玉華行宮為玉華寺,王氏遷玉華寺,終身非詔不得出。 * 冬日清晨。 冰涼的空氣吸入肺腑,像是吸了一口小刀片。 姜沃從修葺中的大明宮回皇城入北門時,遇到送王氏去往玉華寺的馬車隊。 并不是真正的偶遇。 姜沃只是想起了幾年前,她自吐蕃還,陪文成公主入宮的舊事。 那次,皇后曾經(jīng)為她多要了一日休沐。 今日,她來還那一日休沐。 * “太史令?!?/br> 還是王氏先看到的她,大約是見到認識的人,下意識招呼了一聲。 姜沃下馬上前與她相見。 直到四目相對,姜沃這才想起,自己并不知如今該如何稱呼她。 姜沃在馬車下,仰起頭問眼前姑娘的名字。 算來,皇后比皇帝還小一歲,那就是比自己要小四歲,不過是二十五歲的年輕姑娘。 聽她這么問,眼前已經(jīng)去掉珠翠與華服,顯得面如清荷般的秀麗女子,竟然也愣了愣,似乎要想一下才能想起自己的名字—— “鳴珂?!?/br> 她想了起來:“祖父給我取的名字,鳴珂。” “母親說過,這是個尊貴的名字?!弊詈笠淮斡腥四钸镀疬@個名字,還是數(shù)年前她封后大典之前,魏國夫人一遍遍給她整理頭上的鳳釵,提了一句:“你有如今的尊貴,果然應了你的好名兒,鳴珂?!?/br> 姜沃輕輕念了一遍這個名字。 鳴珂——尊貴之人所乘馬車因可佩玉,行起來便特有的一種玉珂響動之聲。 或許,這便是世家許多女子,從出生起,就背負的家族期念。 令家族鳴珂鏘玉。 她與王皇后其實相識多年。 至今日,總算得知了她的名字。 負責送皇后往玉華寺去的侍衛(wèi)在旁恭敬道:“太史令,時辰不早了?!?/br> 姜沃取出早就準備好的裝著金餅的荷包,一一遞給名為護送,實為押送的侍衛(wèi),并負責看守‘廢后’的兩位宦官。 目視他們鄭重道:“這一路,勞煩幾位費心了?!?/br> 侍衛(wèi)與宦官們連忙謝過,都答道:“哪里敢不盡心!” 姜沃這才退后一步,讓出出宮的道路。 天光已然大亮。 姜沃站在朱紅色的宮門前,對車中的人揮手作別:“鳴珂,隸芙,保重?!?/br> 馬車緩緩駛出了宮門。 第103章 請立皇后 永徽五年。 二月初一。 帝祭天地并九宮貴神,祈一年風調(diào)雨順。 隨駕官員數(shù)十。 * 弘文館。 李義府應付走了來問詢公務的校書郎,然后把門關起來,拿出藏起的奏疏開始繼續(xù)潤色。 說來,他對自己的現(xiàn)況頗為不滿。 此番在‘柳奭謀反事’上最先追隨皇帝的官員,皆有升遷,李義府也不意外。 但他覺得自己升的不夠——只從弘文館六品直學士,升為了五品學士。 雖說六品到五品,亦是邁出了極大的一步。 但比起旁人,他這個官就顯得不重要起來,依舊留在弘文館掌管校正圖籍,間或跟國子監(jiān)一起教授學子,沒有調(diào)任六部。 還是沒有什么權(quán)柄和油水! 尤其是他每回上朝,看到亦因文辭優(yōu)美,當年跟自己并稱‘來李’的來濟,居然能坐在最前頭宰相的位置,而自己只有六品時,李義府就憋悶得不得了。 他將潤色好的奏疏小心翼翼收好。 他要再立一功,讓皇帝記住他! 李義府看的明白——王皇后自請廢后,后宮無主,接下來就是立后事。 這可是件大事! 廢后事,畢竟王氏家族涉謀逆在先,又是以不能祭祀承宗自請廢后,并沒有留給朝堂什么爭論余地。 但立后就不一樣了! 后位空懸,多少人家會生出念頭來。 李義府沒忍住,又把藏起的奏疏拿出來細看了一遍——他準備明日朝上請奏皇帝立武宸妃! 他現(xiàn)在想想明日朝上事,就禁不住心驚rou跳:這是一次搏命啊。 太尉在廢后事上都沒有來得及怎么反對,那么在立后事上,一定會激烈應對。 哪怕如今不是長孫無忌一言堂,但那到底是這數(shù)年來權(quán)傾朝野的太尉啊…… 且不光是太尉一脈,其余盯住后位的勢力,想來也會渾水摸魚摻和進來。 比如此時依附東宮的勢力! 雖說太子才十歲,自己未必會聚攬什么朝臣。 但他既入東宮,名下就是有屬臣的——這些人既然打上過東宮標簽,那一定是不愿意武宸妃或是蕭淑妃這種有子的妃嬪繼立為后。 若是另外擇名門貴女入宮為后,一來新后不一定有子嗣,二來便是有,也又能拖幾年,而太子則一直在長大。 說到底,立后是各方利益博弈的又一場驚濤駭浪。 為此,眾朝臣還是以縮頭自保為主——巨魚不怕驚濤駭浪,不代表他們這些小魚小蝦不怕。萬一被卷到哪個浪頭里,好處沒吃到,可還要送命。 李義府甚至覺得自己明兒不是帶著奏疏上殿,而是提著頭上殿??! 于是他反復把自己的奏疏背的滾瓜爛熟,生怕明日在百官之前說不順當。 太尉一脈他從來沒進去過圈子,這一次的機會,他一定要抓住,要成為皇帝的心腹! * 冬日。 太陽已然西斜,近黃昏時分。 姜沃走進院中時,就見媚娘正在窗下看書。 恍惚如昔年。 直到立政殿內(nèi)獨有的香氣拂面,姜沃才回神。 媚娘將早就備好的糖姜水遞給她:“今日又凍了大半日?” 姜沃接過來捧著,邊喝邊點頭:隨侍祭禮頗為辛苦,不但要立在外頭凍著,還要莊重無錯,站完后,她覺得人都是麻的—— 眾人都一樣,剛結(jié)束祭禮后,姜沃看到好幾個走路同手同腳的同僚。 祭祀禮畢后,皇帝于甘露殿宴群臣,姜沃悄然告假,來到立政殿尋媚娘。 喝過一盞濃姜水,兩人才坐在窗下說話。 西斜的日光,在媚娘的眉眼邊暈開半面金色。 姜沃換了一杯清茶捧著:“jiejie,明日又是大朝會了?!彼D了頓:“我的奏疏寫好了?!?/br> 媚娘眼底有著如陽般燦亮的笑意:“好?!?/br> 她將手邊擱下的書拿起來,是一本《孟子》。 “近來心中難免不夠靜,就翻過去讀讀少時便熟記的書。” “果然圣人之言,讀千遍亦有千悟?!?/br> 身在不同的處境,不同的節(jié)點,再看一樣的話語,感慨天差地別。 曾經(jīng)她坐在掖庭中,日復一日望著同樣的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