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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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宴至此,已然盛景之極。 ** 宴席散后,杜易簡送諸位朝臣出門。 李敬業(yè)和駱賓王都在姜沃身后隨行。 駱賓王就聽旁邊李敬業(yè)羨慕小聲嘀咕:“今日別的也罷了,姜侍郎居然起卦了。當(dāng)年祖父也曾尋姜侍郎卜過家族事——據(jù)說我們家族也有一劫。” 駱賓王:? 李敬業(yè)的小聲嘀咕,也沒有多小聲,姜沃也聽到了半句,心道:嗯,劫數(shù)開口說話了。 姜沃回首看了兩人一眼。 李敬業(yè)不說話了。 不知怎的,大概是這位姜侍郎跟祖父熟悉的緣故吧,每回她那雙眼睛看向自己,李敬業(yè)總有點不安。 倒是駱賓王,上前一步拱手,有些好奇問道,不敢請動起卦,但不知若只觀面相,他有沒有什么劫數(shù)呢。 姜沃指了李敬業(yè),淡然道:“這就是你命中劫數(shù)?!?/br> 駱賓王與李敬業(yè)雙雙愣住。 但兩人同時理解錯了姜沃的意思,只以為是今日兩人在席上總是唇槍舌劍的互相譏諷,以至于丟了京中國子監(jiān)的人,讓姜侍郎不快。 尤其是駱賓王,被姜侍郎清冷眼神一看,心中忽的生出許多愧疚來:他是經(jīng)由盧照鄰引薦,通過姜侍郎入國子監(jiān)的。 結(jié)果自己總與英國公之孫不對付。 如今想來,也是辜負(fù)了姜侍郎之意,甚至?xí)屗谟盀殡y。 于是駱賓王致歉,又在心內(nèi)下定決心,以后在國子監(jiān)必以學(xué)業(yè)為重,少行弄性爭名斗氣之事。 姜沃見駱賓王神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但…… 姜沃心內(nèi)攤手:我說的都是實話啊。 ** 是夜。 燈下。 因換了屋舍,姜沃怕安安認(rèn)床, 就陪著她到睡了,才回到屋中。 就見崔朝正在燈下看今日春日宴的文章。 走過去一瞧,果然是在看王勃的。 崔朝抬頭:“你今日為這孩童起卦,可見極愛其才——你極少為人主動起卦的?!?/br> 他頓了頓,語氣平靜幽微:“若我沒記錯,上一個你主動起卦的,還是盧升之?!?/br> 姜沃就隨意坐在交椅的扶手上,頷首道:“才氣縱橫之人,總令人心軟?!?/br> 她指著王勃的文章—— 才六歲的孩子,觀其文字,卻覺得像是一硯磨好的寶墨,文采風(fēng)流之意已畢露。 實難想象,若是未弱冠而折,除卻《滕王閣序》,將來又會有多少錦繡文章傳世? 姜沃想:自己終究是偏心的。 哪怕不能在朝堂偏心這些文人才子,也會在命途上偏愛他們。 畢竟以她來自的時代,皇權(quán)將相已然隨風(fēng)而去不過一夢黃粱,但精絕文章卻依舊代代相傳。 她相信,先帝期許的‘華夏衣冠永存’亦是此意。 畢竟,比起外在衣冠,這種跨越千萬年文字間的共鳴與傳承,才是血脈里的‘華夏衣冠’。 若有機緣,她如何能忍住,不為后世珍而重之。 * 崔朝收起今日春日宴上的詩文。 “是,文采天成,乃是天賦?!?/br> 姜沃點頭:“我便沒有這種天賦,每回陛下令朝臣做宮體詩,都愁的我要命?!?/br> 崔朝聞言笑道:“你說起此事,我倒想起來了。前幾日陛下跟我提過一回——說你在元宵燈會上做的詩,一看就特別敷衍?!?/br> 姜沃:…… 陛下怎么回事啊,怎么還背后跟人告狀呢? 且皇帝既然跟崔朝都要念叨一聲,想必跟武jiejie也說來著。 姜沃忽然有種久違的,被老師通知家長‘最近學(xué)習(xí)狀態(tài)不佳’的感覺。 ** 是夜,并州都督府。 并州無行宮,圣駕便暫蹕駐在并州都督府。 “陛下是冷了嗎?” 媚娘聽到皇帝打了個小小的噴嚏,不由抬頭問道。 李治搖了搖頭:“沒有, 忽然就有點癢。大約是春日花粉太多香氣太重的緣故。” 媚娘還是將搭在椅背上的披風(fēng)取過來。 皇帝實不冷,反而接過來給她披上,拉她在身邊坐下。 媚娘低頭見皇帝案上正在看的奏疏,就問道:“陛下拿定主意,就在洛陽行此‘裁官’事嗎?” 李治點頭。 他預(yù)備在洛陽,第一次給世家好好放一放血。 他案上放著的,正是姜沃提交的奏疏。 說是奏疏也不太準(zhǔn)確,這是密奏,姜沃就沒有用正式的公文形式,也沒有什么贅言。只是把皇帝向她要的訊息,列了清清爽爽的表格。 皇帝亦覺干脆利落一目了然,很是省事。 媚娘低下頭,看著這份《官員統(tǒng)計表》。 熟悉的姜沃的字跡,與自己的很像。 開頭直接寫著:“至顯慶二年元日,吏部在冊的文武官,共一萬三千四百六十五員?!盵3] 下面還用小一點的字備注了,不包括雜吏,而是入品(包括一品到九品的散官)的官員。 總目列完,下面就是各種表格了——多年前掖庭中,媚娘就見過姜沃用墨線來劃橫平豎直的格子,用來分門別類計數(shù)。 后來她慣后也覺得很好用。 現(xiàn)在又把這個習(xí)慣帶給了皇帝。 兩人一起看著姜沃列的各色表格:京中與天下各州散官與實缺官各有多少;五品以上、五品以下官員各有多少;以貢舉入仕的官員、門蔭入仕、雜色入流的官員各有多少…… 凡此種種細(xì)致表格,做了數(shù)十個。 表格的題目還都寫的很醒目,幾個大類別,用了不同的顏色。 皇帝尋任何條件的朝臣計數(shù)都很方便省事。 因而,無論第幾次看這封密奏,皇帝也不免對媚娘感慨道:“姜卿實是做事的人才。” 媚娘笑道:“是。” 然后又拿過自己方才在看的密奏:“崔司業(yè)這回奏國子監(jiān)生員,用的也是一樣的格錄?!庇种噶艘惶幱涗洝鲩L數(shù)目’的表格:“如此實是一目了然,自崔郎做司業(yè)起,國子監(jiān)算學(xué)、律學(xué)等制科的學(xué)子大為增加?!?/br> 兩封密奏放在一起。 皇帝頷首道:“他們夫妻……” 媚娘截斷:“還未大婚,連婚書都未有呢。” 皇帝頓了頓,不太情愿似的改口:“安安都叫……好吧,他們兩人?!?/br> 在皇帝心里,兩人最難得是不單能辦事,還能格外慎敏悄悄把事兒辦了,在外從無提前泄露過皇帝的心意。 皇帝這邊磨刀霍霍,要開始頭一回放血。自不愿意走漏風(fēng)聲,是準(zhǔn)備給世家一個驚喜。 他的手覆在這兩封奏疏上:“如今在并州,朕見的都是受賞的歡天喜地笑臉——等朕到了洛陽,可就有人要哭了?!?/br> 媚娘輕笑:“他們哭,強如百姓哭?!?/br> 皇帝點頭:“就是這話了?!?/br> 兩人又論過些正事后,媚娘就道:“早些安置吧?!?/br> 皇帝卻搖頭:“媚娘,方才既然說起,朕就要再問問你了——他們兩人的事兒?!?/br> “之前朕與你一并問過子梧的打算,他只道一切隨姜卿心意。”皇帝又補了一句:“朕是看出來了,他是做不來姜卿主的?!?/br> “之后朕親問過一回,誰料姜卿給朕云山霧罩說了一通機緣?!被实郛?dāng)時都被她說的覺得好有道理,事后想想才發(fā)現(xiàn),這沒一句準(zhǔn)話??! “朕又托你去問句實在話——你問到了沒有?” 媚娘笑道:“陛下也太心急了。”她指了指案上的折子;“這會子不合宜的——陛下到了洛陽,變要著手裁撤冗官,里頭少不了‘尸位素餐只管高臥’的世家子?!?/br> “這會子讓她與崔氏子結(jié)親,豈不是生亂?” “我問過了,她道過兩年再說。” 李治聽后沉默片刻。 媚娘都以為他接受了這個回答,準(zhǔn)備起身收拾案上奏疏時,就聽李治又幽幽道道:“媚娘,朕知道你與姜卿是年少情分,甚是篤厚。但凡事還是要講個道理的?!?/br> 媚娘聞言不解轉(zhuǎn)頭:“陛下?” 李治語重心長道:“媚娘,你鎮(zhèn)日跟朕在一起,也聽過見過,朝中有不少勛貴人家都欲以子孫與姜卿聯(lián)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