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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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居然如此不聽諫言,獨斷專行。 難道皇帝不怕群情激憤,眾人都撂攤子不干嗎? 皇帝還真不怕—— 他直接道:“貞觀元年京中各署衙,總共只有六百余員文武,照樣政令通達(dá)。如今京中官員已然近三千,竟然還以‘誤事’來脅警于朕?!?/br> “好,既然你們做不來會誤事,朕便換不會誤事的人來!” “這兩年朕多留意吏部考功的奏疏——京外不少臣子政績頗豐,朕心中已然取中數(shù)人,只待空出實職,就調(diào)歸京城?!?/br> “如今朝上眾卿,若有覺得重?fù)?dān)難挑,手下官員不足要誤事的,就趕緊上書解官致仕!” 中央的文武百官:?! 這一刻,他們才知道,皇帝的決心有多大,安排的有多早,后手準(zhǔn)備的有多充分! 他們驟然警醒:是啊,皇帝此番是‘裁入流官’,并未動天下各州縣的官員。 若是京中這些朝臣撂攤子不干,那……長安城外的官員,會不會欣喜若狂,在心里期盼他們快點走? * “團(tuán)結(jié)就是力量。”姜沃想起了這句至理名言——反過來說,只要你讓對手沒法團(tuán)結(jié),那就是你的力量。 他們早早商議下的此舉,被媚娘命名為‘釜底抽薪’。 還想保子孫后代的官位呢?先看看自己的官位吧。 當(dāng)有人虎視眈眈他們身下位置的時候,這些朝臣,還敢不敢跟皇帝撂攤子? 只要他們中有一個不敢撂攤子的,其余人就都不會甘愿犧牲自己的官位——總不能只自己倒霉付出,隊友只等著占便宜吧! 以利合者,當(dāng)利益分配出現(xiàn)嫌隙,自利盡而散。 面色蒼白,神色倦怠的皇帝站起身來,聲音也帶著一股子倦意,但又很冷很堅決:“此詔,即刻明發(fā)吏部!” “今歲十月吏部考功屬,只按此數(shù),報給朕五百入流官?!?/br> 言罷退朝。 朝臣們眼睜睜望著帷帳后面走出的皇后,陪同皇帝一同離去,不少人心中浮現(xiàn)同樣的后悔—— 早知道諫皇后上朝這件事了! * 朝罷,此番隨行洛陽的吏部數(shù)十官員,都神色凝重跟在王老尚書身后,向署衙走去。 今日大朝會上,皇帝既然以堅決的態(tài)度,鑿實了‘每年只新錄用五百入流官’這件事。 那重點就來到了——既然每年只選五百人入官流,怎么選呢? 壓力正式到了吏部。 王老尚書心內(nèi)沉重的像是吞了個大秤砣,面對無數(shù)目光,又忽然覺得王神玉這些年的去戶部坐著要錢的丟臉行為,不是一無是處。 起碼鍛煉了他的臉皮。 能夠在別人各異的眼光下屹不可動。 * 吏部署衙。 姜沃正在給長安城內(nèi)王神玉寫信,細(xì)言今日洛陽朝上事。 雖說他應(yīng)當(dāng)能接到邸報和王老尚書的信,但姜沃還是決定,站在自己的角度與王神玉互通有無。 方才寫完,正封好了口,在信封上寫下“王公親啟?!睍r,就見小吏來送信函。 王神玉的信先到了。 第121章 皇后輔政 初夏時分,蟬鳴陣陣。 透過窗戶,一片方形的陽光直直切在地磚上。 姜沃先對著這片陽光,驗過封口處的印信無誤,這才取過一把小銀剪,打開王神玉的信。 * 說來,此時姜沃案上擱著的,還未寄出的信函,并不是她寫給王神玉的第一封信。 四月十六日那道‘裁官’詔書,除了發(fā)往洛陽宮各署衙,同樣快馬加鞭送往長安皇城。 館驛急報,不足三日便到了長安。 隨著那封詔書,姜沃已經(jīng)給王神玉送去了一封早就寫好的信函——是她之前整理的貞觀年間裁官事的細(xì)錄。 她與王神玉同僚已然三年,自問是未看錯人的。 那么此番‘裁官事’,她與王神玉就算是同一條戰(zhàn)壕的戰(zhàn)友。 既然是戰(zhàn)友,那便沒有讓人去打無準(zhǔn)備之仗的道理。 之前皇命在身,‘裁官詔令’未下之前,她不能透漏給王神玉或是裴行儉任何消息。 否則不只是她自己在皇帝面前落一個口風(fēng)不慎的考評,若是再出點什么岔子,他們兩位出身世家的朝臣,一定會被皇帝猜疑。 于是等詔令出,她才即刻送上整理過的資料與原始資料來源目錄表。 省去王神玉再去庫房翻往年公文的時間。 * 此時王神玉的信送到。 開頭便是謝過她送回長安的‘貞觀元年資料’。 之后將自己對此事的安排一一說來—— 王神玉接到來自洛陽的詔書后,沉思半日。 再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所有的花木細(xì)細(xì)檢看了一遍,然后……堅決鎖上了侍郎院的門,把辦公地點搬到了‘艱苦樸素’‘除了桌椅空無一飾’的王老尚書院中。 用王神玉的話說:接下來會有不知多少人到吏部來,或是求情、或是探問、或是以勢威逼。這些人來勢洶洶,心思不純,必然會把他心愛的花草們嚇壞的。 不但如此,言辭中還流露出一種‘可不是所有人都有資格欣賞我手植花木’的驕傲意味。 姜沃讀到這不由失笑。 果然是他。 姜沃望向窗外:洛陽宮中頗多奇珍異草,尤其是洛陽的牡丹尤其好,等回長安時,一定不能忘了多給王神玉帶些花木。 她低頭繼續(xù)往下看。 接下來王神玉很坦白問道:陛下此番圣心堅決否? 自從‘裁官詔’到了長安,確實惹得物議如沸,無數(shù)人來尋王神玉要探陛下心意。 王神玉信中抱怨道:“我一向自以為熟知家中譜牒,然,經(jīng)過此事才知,原來我還有那么多親戚?!?/br> 之后又與姜沃強調(diào):裁官事中,最要緊的是陛下不能心軟,若中途而廢還不如不行! 作為親歷貞觀元年裁官事(雖然是等待被裁)的人,王神玉用實例與姜沃說話:當(dāng)年房相杜相,是怎么大刀闊斧,真的做成此事的—— 房相統(tǒng)籌全局,杜相則斷然出手,第一批裁掉的官員,就是從前秦王府舊臣! 這都不是殺雞儆猴了,這是直接殺猴。 當(dāng)時多少人哭向立政殿,以從龍之功,潛邸舊情向先帝哭訴。 “先帝撐住了未心軟,房相杜相才得以功成。” “不知今番圣人心意,可如當(dāng)年先帝般堅決?” 姜沃看向桌上自己封好的信:等見了新的邸報和這封信,王神玉應(yīng)當(dāng)就明白皇帝這回也是鐵了心的。 她讀完一頁,去看下一頁。 王神玉的字一向如人般風(fēng)雅,但這一封信,卻帶出了些簡斷鋒芒。他寫道:若陛下意堅,我亦如此。必不會茍順顏情,知非不正。 長安諸紛雜人/□□理,爾無需憂之! 有王神玉‘勿憂’一言,姜沃心中愈安。 她將剩下的信一口氣讀完—— “又及:朝事雖緊要,然自身安康亦重?!?/br> “當(dāng)年兩相虔恭夙夜,廢寢忘食。實不可矣!” 姜沃從這‘實不可矣’四字里,讀出了王神玉的深痛哀緬之意:杜相身體不好,又積勞成疾,以至于貞觀四年就一病而逝,時年不過四十五歲。 ** 皇帝給了吏部一月的時間,令吏部擬一份詳盡奏疏,稟明每年‘五百入流官’的擇官規(guī)制。 還特意宣了王老尚書,表明此奏疏要‘詳實’‘細(xì)致’。 言下之意,不要拿一篇假大空的華彩文章過來糊弄,而是要出具一份完善的選官執(zhí)行標(biāo)準(zhǔn)。 王老尚書內(nèi)心痛苦面具,領(lǐng)命而去。 * 大朝會后,皇帝又連免了五日常朝。 姜沃知道,陛下是真的病了。 其實自先帝喪儀,不,自先帝晚年,陛下的身體就不是太好。姜沃還記得,當(dāng)年翠微宮含風(fēng)殿外,見到為先帝端著藥碗的太子瘦削憔悴。 而當(dāng)今登基以來,諸事亦是一件接著一件,從未斷過。 這些年來,皇帝頭痛目眩發(fā)作越來越頻繁。 唯有安心靜養(yǎng),如在并州那般過的閑適愉快,方覺得發(fā)作的緩和些。 皇帝免朝的第二日,姜沃奉旨面圣時,還遇到了李勣大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