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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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娘批完方才的奏疏,已然擱下朱筆走過來。 正好見姜沃對著杯盞笑,不由也笑了。 姜沃抬頭給媚娘也倒上一杯,兩人就在窗前榻上對坐。 恍如十?dāng)?shù)年前。 只是說的話題不同。 這小十日,是媚娘第一次獨自會見諸朝臣。 這些日子下來,朝中三省六部九寺的重臣基本都打過了一遍交道。 媚娘此時就與姜沃閑話笑道:“王尚書確如你所說,是個妙人?!?/br> 聽媚娘提起王神玉,姜沃倒想起了王神玉對皇后的一句‘表態(tài)’。 且說,朝臣們對于‘稟事于后決斷’這件事,到底是什么態(tài)度——媚娘也好,姜沃也好,都未特意去打聽。 一來,能位列宰相尚書位的都是老狐貍,很難挖出他們真正在想什么,只能問跡不問心。二來,旁人的評價也難動搖左右媚娘的行事。 但王神玉又不同了。 媚娘聽聞王神玉對自己這位‘代政’皇后,有過一言感慨,也不由好奇。 姜沃便將王神玉的話說與媚娘。那日,王神玉第一回 單獨向皇后回過吏部事,回來就感慨了一句—— “后乃沉潛剛克之人?!?/br> 姜沃聽后,覺得很精準。 如今的媚娘,比起當(dāng)日在帷帳后走出,痛斥褚遂良的她,更加深藏沉斂,內(nèi)蘊剛強。 媚娘也是一笑。 * 喝過枸杞茶閑談片刻后,兩人說起正事。 媚娘語氣似笑非笑:“我才代陛下理政沒幾日,就有人迫不及待要跳上我的船來了。” 姜沃都不用猜,直接問道:“許敬宗、李義府?” 見媚娘點頭,姜沃客觀分析道:“不,jiejie,他們應(yīng)當(dāng)不是急著跳上你的船——這兩位本來就自覺有大功于jiejie,只怕他們認定自己原就是你船上的人?!?/br> 媚娘與姜沃說話,就不必什么都在心里過一遍。甚至有時候都懶得細想,直接隨口問道:“大功?他們對我有什么大功?” 姜沃在心里替兩位拘一把同情淚(其實也沒淚),合著媚娘根本沒記住。 她提醒道:“許李兩位是最先提出改立弘兒為太子的。” 媚娘想起來了,語氣懶洋洋道:“那不過是順陛下圣意罷了?!?/br> 姜沃笑瞇瞇:“但他們兩人可不覺得。” 在許、李二人眼里,改立太子固然是順應(yīng)圣意,但對皇后,確實一件大大有益的正事。 唯有自己兒子做了太子,她這個皇后才能徹底安穩(wěn)不是? 因而,他們兩人當(dāng)然自覺是‘有大功’于皇后和東宮的。 此番‘后代為理政’,自然該是他們繼續(xù)靠攏皇后,愈加出頭的時候。 * 因殿內(nèi)炭火燒的旺,說了一番話,難免覺得有些干燥。媚娘覺得唇上發(fā)緊,就拉開炕桌下的小屜,摸出一只嵌著明珠的小銀盒來。 里面是色做海棠輕紅的口脂。 因之前姜沃提醒過她,若是雙手之前碰觸過旁的東西,便不要直接用手指涂抹口脂,免得病從口入。 媚娘就讓將作監(jiān)給她做了這種小銀盒,里面附帶一個凹槽,放著一枚細細的小玉勺,專用來涂抹口脂,每日還會用一小杯酒水泡一下。 媚娘拈起玉勺,看了看姜沃,就先對她招手:“過來些?!?/br> 姜沃傾身伏案, 媚娘替她涂了一些口脂,又問道:“年節(jié)下,五品以上官員,不是都受賜口脂嗎?怎么也不涂?” 長安城的冬日,實在干燥。 臘月與正月節(jié)慶,皇帝都會賜官員口脂、面脂等物。[1] 姜沃抿了抿唇,化開唇上帶一點蜂蜜和花香味道的口脂:“總是忘記。” 媚娘無奈搖頭。除了皇帝賞與朝臣的,媚娘凡有了好用的口脂面脂沐膏,都不忘給她留一份,她自己總是忘了也無法。 待媚娘也潤過唇后,姜沃才問道:“那jiejie是準備用一用許李兩人了?” 媚娘點頭:“算來,距離‘吏部資考授官’事,也過去三年了。也該再給世家放放血了,免得好了傷疤忘了疼?!?/br> 俗話說得好,三天不打還上房揭瓦呢,何況三年過去了。 雖說從去歲開始,吏部已經(jīng)著手開始推‘守選制’,讓蔭封子弟都多在家里蹲兩年。 但此舉,對世家的影響,倒不如對勛貴人家大——世家到底還是有底蘊,真開始督促子弟貢舉入仕以及考試授官,進步可比勛貴人家快。 媚娘便覺得,是時候,再專門動一動這些閥閱世家了。 “前兩年,那本風(fēng)靡坊中的《權(quán)相奪親外傳》,我還未忘呢。”媚娘鳳目微揚。 當(dāng)時說歸說笑歸笑,但此書對姜沃的警告,媚娘豈能看不出。 世家依舊是覺得,皇權(quán)相權(quán)是一時的,數(shù)百年的世家才是綿延不絕的。因而特意警告‘權(quán)相’,此時鬧得歡,小心將來身敗名裂,子孫受難! 這是警告‘權(quán)相’,又何嘗不是在挑釁權(quán)相背后的皇權(quán)。 媚娘在記仇方面,跟皇帝絕對是天造地設(shè)的夫妻。 “昨日,我已經(jīng)特意單獨召見了許敬宗和李義府,示意他們各自去想個法子,好生壓一壓朝野間門五姓七望閥閱門第之望?!?/br> 在媚娘看來,許李二人光態(tài)度上表露出投靠之意,言辭奉承恭敬沒用。 得本人有用處才行。 姜沃聞言點頭,對媚娘道:“jiejie,那要我?guī)椭们眠吂膯???/br> 媚娘看了她片刻,忽然深深嘆口氣:“這些年了……為何唯有這件事,我總與你說不通呢——不要做擋在皇帝前面的臣子?!?/br> “我今日特意把你叫來,正是要囑咐你,不管他們二人這回鬧出什么動靜來,你完全不要身涉其中,聽到?jīng)]有?” “之前‘裁入流官’和‘資考事’,你已然走過刀鋒了,這次你就好好待著看熱鬧,不許出聲?!?/br> 見姜沃乖乖點頭,媚娘卻還不放心。 再次與她細細道:“當(dāng)年吏部改選事,是不得不你去做,因你全無私心,會秉公選官——換了許李二人,這種資考選官只怕要被他們弄得烏煙瘴氣?!?/br> “尤其是李義府?!泵哪秕久迹骸熬驮谇叭?,大理寺狄懷英來稟過我,道李義府竟然在私下賣官?!?/br> 現(xiàn)在每年的‘入流官’全部由吏部考試授予,李義府就別出心裁,開始賣胥吏等雜色官。 因他是四品中書侍郎,又與許敬宗走的很近,一般署衙朝臣都不愿得罪他。 他‘推薦’來的胥吏,能收也就收了,橫豎也不是正經(jīng)官,不好用也不差這一個閑人。 姜沃聞言感嘆道:“李侍郎這是生財有道啊。” 媚娘輕聲冷笑了下。 “是,歪腦筋倒是靈活,只盼著他在世家事上,也有些別出心裁的主意才好——若是這件事辦的漂亮,賣官事說不得還能給他減一等罪名。” 姜沃便知:媚娘是準備把許李二人,尤其是李義府,當(dāng)成黑手套用了。 不,或許許敬宗能算一把長期使用的黑刀。 李義府才是黑手套,正好干完活弄臟了(也是這手套本來就不干凈)就正好扔了。 ** 門下省署衙。 許敬宗和李義府正在反復(fù)推敲皇后的話。 生怕理解有誤。 討論完畢,許敬宗還隨口安慰了一句李義府:“如今陛下委以后政事,念在當(dāng)日請立東宮的份上,你的官位大概可以動一動了?!?/br> 許敬宗已經(jīng)拜相,官職上實則到頭。 他愿意主動投靠皇后,也愿意接下皇后這個‘打壓世家’的交待,除了他自己沒有家世靠山,想要更好的保住當(dāng)前官位榮耀外—— 還主打一個情緒因素:之前裁‘入流官’事,許多世家朝臣,既不敢明著懟皇帝,也不去懟擬詔中書令,反而抓著他這個審核詔令的門下省侍中,狠命一頓懟。 這個仇怨,許敬宗記到現(xiàn)在! 與許敬宗是尋靠山不同,李義府則是升官之心狂熱炙盛。 他如今是中書省的四品侍郎——旁人看他官位已然不低。 但是他覺得自己該更進一步才是! 他可是首倡改立太子的人啊,怎么這幾年過去,皇帝完全沒有再升他的官位,也沒重用他?! 最慘的是,他雖然在中書省做侍郎,但兩位頂頭上司,杜中書令和王中書令都不大看重他,常讓他坐冷板凳。 尤其是王相。 王相原本是吏部尚書,就是那位姜侍郎的上峰! 因姜沃已經(jīng)位列同中書省門下三品,每回中書省的議事她也可參與。 李義府就眼睜睜看著,王相對姜侍郎,可比對自己和氣親厚多了,有時候甚至直接越過他,反而教著姜侍郎起草詔令。 好似她才是這中書省的侍郎,自己倒是個外人。 簡直給李義府氣完了。 而每每看到姜侍郎一身紫袍,他就抓心撓肝似的。 既然姜侍郎是因為吏部資考事,做了半步宰輔。 那他也要做一件大事! ** 姜沃很快聽說了李義府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