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飛劍問道、三寸人間、天道圖書館、天下第九、圣墟、李治你別慫、Mafia(BG+BL)、快穿之惡毒女配洗白后、頭號陪玩
“先收起來吧,等他氣消了再說?!?/br> 程望山上前收拾的時候,就聽皇帝似乎自言自語了一句:“還好。” 還好?程望山又不懂了。 而皇帝想的是:還好,他沒有求見后,恭恭敬敬跪下給朕請罪。 * 崔朝面圣的故事講的很快,因實在整個過程也很簡短。 他聲音放的越發(fā)輕了:“接下來,我只陪著你養(yǎng)病。之后,咱們離開長安四處走一走。你之前不是說想看滕王閣嗎? 咱們去尋滕王。” 寧愿去見傳說中‘驕奢yin逸’的滕王,也不想看這些道貌岸然之人。 姜沃:好哎,邀請初唐四杰一起去看滕王閣。多好的文章和典故啊,決不能給后世莘莘學子只留下一篇《滕王閣序》。 不過…… 她還沒問,崔朝已經(jīng)回答道:“至于鴻臚寺少卿之職,我辭官的奏疏,就在那些賬簿里?!被实劭礇]看見就不知道了,反正剛才皇帝留下了,那明日他就去找裴行儉辦手續(xù)。 說完今日事后,崔朝問道:“你想歇著,還是我尋個話本念給你聽?” 卻聽姜沃忽然道:“七日?!?/br> “什么?”崔朝略想了想才明白:“是了。還有七日,就是正月十六的大朝會?!?/br> 原本在這個大朝會上,二圣會下詔,令姜沃接任尚書左仆射。 而現(xiàn)在……崔朝聲音微冷:“是啊,算來距英國公仙逝,尚不過二十三日。” 姜沃聽他提起英國公,忽然想起:就在一月前,自己還特別‘高人風范’篤定回答了英國公那句‘家族之劫能否化解’——‘我在,就能?!?/br> 然而……她光速就不在(朝堂)了。 不知凌煙閣畫像到底有沒有英魂常駐,若是英國公看到這一幕,會不會驚訝和擔憂? 那等離開長安前,去與英國公解釋一下吧。 請他放心,她還會回來的。 ** 咸亨二年正月初九。 自吏部起,有一道詔書像是長了腿一樣,不過一日遍傳朝野,無人不知! 曾經(jīng)所有人(東宮某些朝臣除外)都以為,將要在元宵后接任尚書左仆射的姜相,竟然辭相位。 最令人震驚的是圣人允準,賜封姜侯,準離朝堂。 吏部作為地震的最中心帶,新任吏部尚書裴行儉,久久望著他面前待處置的奏疏。 裴行儉從來沒有想到過,他做吏部尚書的第一日,要落下印的,竟然是姜相的辭官表。 很簡約的一張奏疏,很有姜相的風格。 字句分明,裴行儉不由低語出聲:“以病乞歸……” 他不信。 不只是他,朝堂內哪有人信呢? * 正月初九。 吏部風起云涌風聲鶴唳之時,姜沃正繼續(xù)保持端坐位,看著對面銀發(fā)但黑臉的師父。 “師父……” 她才剛稱呼了一聲,就聽李淳風直接打斷道:“果然,論起讖緯之術,我還是不如袁師。他當年攔著我不去向先帝稟明‘日月當空’那一句讖語,實是先見之明?!焙迷谌缃癯线€有皇后。 姜沃聞言笑道:“是,師父說的都對。所以我聽師父的把官辭了?!?/br> 見李淳風臉色更差了,姜沃立刻做認錯狀,低頭叼麥管喝藥,不拿這件事玩笑了。 李淳風這才繼續(xù)道:“辭官也好,等你病好了,跟師父出??纯窗桑斓貙拸V,實不必拘泥于此?!?/br> 說起出海,不免想起先帝與粲然貞觀,李淳風到底一嘆:“哪怕是讖緯之師,也不能免俗,依舊盼望先帝一手開創(chuàng)的大唐能永昌?!?/br> 姜沃:? 不過她腦海中這個問號,是替李淵‘?’的。 想來高祖若是聽到這句話,必然會滿臉問號:好家伙,什么大唐忠臣啊這是,直接屏蔽我這位開國高祖是吧! 李淳風嘆氣過后,見弟子裹著厚厚的大氅坐在圈椅上,臉色煞白,又由嘆轉怒,冷聲道:“好好養(yǎng)著吧,等春暖了咱們就走?!?/br> “師父等等?!?/br> 姜沃緩了緩一陣憋悶道:“師父自乾封年回京后,這五年來,不是一直在為朝廷編寫新歷法嗎?” 歷法的重要性,在某些程度上,絕不次于禮法! 歷朝歷代頒‘歷法’,就是朝代權力的象征。 用最直接的例子就可以證明——當年劉仁軌去打倭國與新羅的時候,就只用說一句‘欲掃平東夷,頒大唐正朔!’ 所謂正朔,正有歷法之意,亦代表著正統(tǒng)。 大唐之前的歷法,還是大體沿用《皇極歷》《大業(yè)歷》等隋朝歷法,只是按朝代修改了。 但李淳風在制出羅盤,又親自出海在各地觀星后,就對‘日行盈縮、月行遲疾’等過去遲滯的難題,有了新的破解之法。 因而自乾封后回京,李淳風一直在獨自研究新歷——倒不是姜沃這個做吏部尚書的弟子不給自己師父分人。 實在是院士帶不了大學生或是高中生。 太史局的人去了也陪著瞪眼,還不如等李淳風研究明白一個點,給他們分點數(shù)算的活。 “師父年前還跟我說,新歷只剩下歲差的重算,就修好了?!?/br> 李淳風冷著臉道:“你病糊涂了,沒有這回事。” “修歷何等艱難,只怕再過二十年也修不好?!?/br> 姜沃從大氅里伸出手,堪堪來得及拉住李淳風一點袍袖:“師父先別走!” 皇后攝政的新氣象,多配新歷法啊! ** 咸亨年實在一點也不諸事亨通! 以上,是尚藥局上下的想法。 這一年的正月,尚藥局的大夫們簡直要瘋。 其實原本正月里,尚藥局是最清閑的——哪怕有點小病小癥,一般人也不會在元宵內就尋大夫,生怕給一年開一個壞頭。 但今年不一樣了,尚藥局熱鬧的像是新歲前的東西市!那叫一個人來人往絡繹不絕,還各個問東問西。 而作為‘第一見證人’,林奉御更是險些被逼得也當場吐血給人看! 此時,距離正月初九那道震翻朝堂的‘姜相請辭奏’,已經(jīng)過了兩日。 京中水深,什么皇親國戚世家簪纓都是扎堆論,這回八仙過海各顯神通,不過兩日,就扒出了不少蛛絲馬跡—— 紫宸宮那日固然沒有閑人,也無人敢去窺探二圣居所。 但,此事可不只有紫宸宮知道,起碼東宮里不少人的反應就很奇怪。 而且,很快就有目擊證人表示,那日姜相確實是坐轎輦出宮,到了宮門口又換了馬車,全程都是安定公主陪同,又有林奉御一路隨行至家中。 故而,林奉御倒了霉了。 “姜相……姜侯真病了嗎?” 他這兩日被明問暗示了無數(shù)遍相同的問題。 說來,能在尚藥局干一把手,常年隨侍病中的帝王,林奉御不是不能抗壓的人。但這次情況太特殊了,原本他只用承受皇帝一個人的喜怒無常和威壓,多年下來已經(jīng)習慣了(畢竟沒人敢跟他打聽皇帝病得怎么樣)。 可這次,所有人都沖著他來了! 而這次的事兒,涉及的又全是他一個說不對,只怕就得賠上自己腦袋的人物。 如此不過兩日,壓力過大的林奉御倒是真的病了。他忽然起了高熱,直接在尚藥局就栽倒了。 而病倒的林奉御,忽然有一種‘我解脫了’的感覺。 帶著這種解脫感,林奉御又想起自己這一病的來源,心有戚戚:這朝堂之上壓力也太大了,自己才撐兩天都病了,那姜相心脈斷續(xù)而吐血,他真是一點兒也不奇怪。 而林奉御這一病,流言更是甚囂塵上——姜侯的‘因病乞歸’必然是不尋常啊,看看,尚藥局的奉御,都‘畏懼致病’了。 繼續(xù)扒吧! 有時候特意擺出來的真相沒有人信,只有那種格外隱秘的傳來的流言,才會被人深信不疑。 而所有的流言,不說條條大路通東宮吧,至少也是八條里七條跟東宮有關。 * 咸亨二年正月十一。 太子請見皇后。 媚娘在紫宸宮側殿,隔著御案,隔著案上堆疊的奏疏與七枚玉璽,久違地等來了太子。 這樣說,其實并不準確。 因太子素仁孝,晨昏定省是再不錯的。每日晨起都會來跟帝后省視問安。 但母子兩人好好坐下來說一說話,是很久沒有了。 畢竟這兩年,主要是皇帝在親自調理太子。 而媚娘已經(jīng)放了北門學士過去,也能感覺到太子對此的不適,因此她出言教導太子的時候反而少了—— 也是因為無話可說。 更因‘問跡不問心’。 她無論對太子說多少寬慰開導之言,無論太子答應的多么動容,但依舊有‘皇后代政’這個鴻溝橫亙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