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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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一直見不到姜相,她在母親面前還能推脫,說是沒機會結(jié)交送禮,可如今這情形一一安靜佛堂、兩人獨處、四下寂靜,簡直是最好的拉關(guān)系送禮的私密空間。 裴含平真的想轉(zhuǎn)頭問問佛祖:到底為什么捉弄她呢? 給她的看似都很好,但偏偏都是她不想要的。 而看到姜相,她就想起被自己鎖在柜子里的那—匣子卦玉,以及她努力想要遺忘掉的母親的諸多囑咐一一“……太子殿下難折節(jié)屈尊,你作為太子妃,就要做好賢內(nèi)助。” “外男宰相不好見,那姜相還不好結(jié)交?” “且若能結(jié)好一位宰相,太子對你豈不是也刮目相看?” 大約是見自己只是‘嗯’,母親加重了語氣:“出嫁前,你敬慎內(nèi)斂是好處,出嫁后卻不—樣了,得學著八面玲瓏些。” “別叫爹娘失望。” 無論什么階段,都要做最合適的,最好的,能讓父母拿得出手的女兒。 裴含平聽得很明白。 又見母親用力嘆口氣后道:“含平,有爹娘的安排照拂,你這—輩子啊,走到這里,—步都沒錯,比旁人強上太多了。” “只要你爭氣,再給東宮生下嫡長子,將來就是皇后。為娘這—輩子就算沒白活,死也能閉眼了?!?/br> 其實原本都是應(yīng)熟了的‘嗯’‘是’‘好’,可這次,裴含平卻覺得難以發(fā)出聲音。 最后也只是點了點頭。 說來,嗓子里雖然如同哽著一般發(fā)不出聲,但裴含平聽到自己心底忽然冒出個聲音來:可這樣的一生,我有點閉不上眼。 況且……裴含平清醒而悲觀地想:她的努力,真的有用嗎? 父親可以努力,他從前是武將,可以沙場拼殺去搏前程;如今是文臣,也可以勤于公務(wù),若是做出功績來被二圣看到,也可以期盼升任。 太子也好,父親也好,他們的努力是真的有可能改變自身處境和未來的。 但她……沒有用。 裴含平很清楚,哪怕她累死逼死自己,做到—百分,一萬分,古往今來第一賢惠太子妃……依舊不可能決定她將來能不能做皇后,能過上怎樣的—世。 她的—切,她將來的榮辱,只能隨著東宮的命運。 就像從前數(shù)個太子妃—樣:先帝年間廢太子的正妃蘇氏也多有賢名,也有嫡子,但架不住太子李承乾就是要謀反,她熬干了心血也沒用。 而后來的太子妃王氏(拋開當皇后以后的結(jié)果不提),她并不需要做什么,只要太子李治登基,她就是皇后。 她,她們都—樣……原就是由不得自己的。 太子妃的地位不是自己能爭取來的,也不是自己能保住的。 還掙扎什么? 拉倒吧,認命吧。 這就是裴含平最真實的想法。 故而這一日,太子休沐未去禮部,裴含平在被身邊宮人暗戳戳建議了好幾次‘要不要去書房與太子—同讀書’等話后,索性就拿起了一本最厚的佛經(jīng)—— 之后義正言辭道:“入冬后,殿下多有染恙不適,我不是尚藥局的大夫,難為殿下解疾,然憂思不已實難坐于東宮錦繡之地,這便去佛前跪經(jīng)。” 說完就帶了個貼身宮人走了。 剩下的宮人們直到太子妃走了才反應(yīng)過來,她們剛剛是被震驚了:原來太子妃能一口氣說這么多話嗎?那看起來……真是很擔心殿下的體弱多病了。 好容易躲到了佛堂里,裴含平?jīng)]想到自己剛在佛前跪了還沒有一炷香的時間,姜相就來了。 這都是什么人間疾苦。 * 姜沃并不清楚裴含平沮喪而豐富的心理變化。 她只是拿著方才從法師手里接過的金柄油壺,開始給自己的佛燈里添油,同時覺得給自己‘倒油’這個行為,有點奇怪。 姜沃邊倒邊開口問道:“太子妃是來點佛燈?”余光看到太子妃手上的經(jīng)文,又隨口加了一句“是來為太子祈福?” 啊,姜相跟自己搭話了,問的還是太子事……此時,裴含平覺得天都塌了似的,她垂眸簡短回答道:“來為殿下祈福?!?/br> 堂內(nèi)隨即一片沉默。 裴含平:好在,姜相沒有繼續(xù)問下去。 姜沃沒必要問下去了。 她主動開口跟太子妃搭一句話,也是為了確認下,方才太子妃眼中的抵觸她沒看錯。 果然,太子妃不是內(nèi)斂內(nèi)向。 她是……喪喪的鴕鳥。 她跟王神玉的摸魚還不一樣,太子妃這簡直有種‘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的擺爛感。 且王神玉對外界的人與事(只要不是公務(wù)),還是有豐沛好奇心的。姜沃還記得他們還不是很熟的時候,初次在司農(nóng)寺見面,王神玉甫知她的師門,就很自然跟她討論起了風水問題。 相較之下,裴含平雖然盡力偽裝成嫻靜內(nèi)向,但姜沃還是察覺到了那種‘求求了,不要理我,把我遺忘在角落就是最好的安排?!母杏X。 于是姜沃放下手中油壺。 “那我不打擾太子妃了?!?/br> 兩人再次彼此頷首為禮。然而走到門口時,姜沃還是停住了——方才她隨口問那一句‘給太子祈福嗎’,這孩子不會多想吧。 說不定回去會輾轉(zhuǎn)反側(cè)為這句話睡不著呢。 姜沃止步回頭:“太子妃?!?/br> 原本見姜相終于要走了,大大松一口氣的裴含平,忽然又見姜相停步,不免再次提心吊膽。 她提前在心里開始打腹稿,如果姜相要繼續(xù)打聽東宮的事…… “你放心?!?/br> 裴含平在一片佛燈海海,火光搖曳中,看向眼前的宰相。 她神色很專注也很溫和,她道:“我永遠不會再主動尋你、與你搭話的?!?/br> 裴含平一愕。 姜沃安然道:“我們可以一直做遠遠的陌生人。你不用擔心?!?/br> 她現(xiàn)在能為這個姑娘做的實在不多,那就……尊重她‘擺爛’和‘不想被打擾’的自由吧。 這次姜沃轉(zhuǎn)身出門,就沒有再停步回頭了。 裴含平望著她離開,依舊去跪坐在佛像前,慢慢地翻過一頁經(jīng)文:或許,今天燒的香,也沒有那么糟。 ** 咸亨年的最后一個月,卻沒有那么平靜的過去。 臘月十六日,遼東傳來急奏:新羅國王,也是大唐冊封過的雞林州都督金法敏,忽出兵攻打原百濟國故地,有于遼東生亂之舉!* 這是天后攝政以來,發(fā)生的第一場外戰(zhàn)。 “臣愿率兵平叛?!?/br> “臣愿出征,再平東夷!”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姜沃就見尚書省兩位宰相,不約而同站了出來,然而不約而同錯愕看著對方。 裴行儉震驚:??劉相,您今年七十五啦!還要親自領(lǐng)兵? 劉仁軌更震驚:??事關(guān)東夷的戰(zhàn)事,還有人敢跟我爭? 說來,一聽這個消息,劉仁軌簡直是怒發(fā)沖冠:他才走了三年多,東夷居然就鬧起了幺蛾子。 此時所稱東夷,按鴻臚寺里列出的東夷各國:高句麗、百濟、新羅、倭國為主,還有些有時出現(xiàn),有時消失(被滅掉)的小國,諸如渤海靺鞨、烏羅渾國等。 但甭管包括哪幾個國家,劉仁軌還是那句話:必為我朝掃平東夷,頒大唐正朔! 換句話說:只要他活著,別管七十五,還是八十五,整片東夷的售后都歸他管。 但裴行儉還是覺得不妥,劉相這個年紀再去大海上顛簸?還是他去吧! 見兩位宰相當朝為請戰(zhàn)有些僵住了,姜沃就起身:“劉相、裴相,其實可以再等等新的戰(zhàn)報?!?/br> 一來,她不覺得之前被調(diào)任為熊津都督的王方翼,英國公都認可過的人會這么無能。 二來,她想起了在倭國多年的吳英,拿著戚將軍的兵書,又有先進的戰(zhàn)船制造和導航羅盤,練了這些年的海戰(zhàn)……不知,遇到真的戰(zhàn)事表現(xiàn)如何。 或許,兩位宰相都不用遠征。 第250章 立新王 這—年臘月,因有戰(zhàn)事,罕見連開了兩次大朝會。 臘月十五的大朝會方畢,因次日接到遼東戰(zhàn)報,臘月十七晨起,天后便再舉大朝。 自入冬來因天寒,凡有朝事,殿上四角都生著火盆。 尤其是丹陛之下,更是籠著幾團比篝火還大的火盆,暖意撲面。幾位就坐在丹陛下不遠的宰相,都是一入座就把外頭大氅去了的。 “原本就熱,他們這一爭,顯得更熱了?!苯致渥?就聽旁邊王神玉嘀咕了一句。 她也無奈而笑—— 方才她起身勸兩位宰相暫不必爭出征之事,又闡述遼東備戰(zhàn)穩(wěn)妥,未必需要朝堂再派軍隊東行。 話音剛落,劉仁軌就道:“姜相,此番不去不成。新羅反叛之心,并非—日?!?/br> 然后開始語速極快擺事實說服她:“從十余年前,蘇定方大將軍滅百濟,大唐立熊津都督府?!闭f到這兒劉仁軌倒是忽然有點明悟,裴行儉為何要跟自己爭了,他作為蘇大將軍弟子,倒也不是完全沒理由跟自己爭遼東的售后…… 不過劉仁軌決定忘掉這—茬。 他繼續(xù)道:“之后我朝又改新羅為雞林州都督府,封新羅王金法敏都督官職?!?/br> “再加上英國公前些年再平高句麗叛亂后,將安東都護府挪到了平壤城?!?/br> 姜沃看劉仁軌的手在空中劃出一道道線,心道:劉相肯定很需要—個ppt展示—— 雖說沒有圖片展示,但姜沃還是聽明白了劉仁軌之意:大唐在朝鮮半島的戰(zhàn)略很清晰,也很……目中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