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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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王相甭管平時再開擺,這種關鍵時候就很靠譜的本事,實在是稀缺。這就是‘可以摸魚,但不能真的菜。’ 而裴行儉說完后,忽有無盡感慨,他道:“姜相,已經(jīng)過去二十年了啊。” * 是啊,轉(zhuǎn)眼二十年已過。 驛站之內(nèi),姜沃想起去年剛到洛陽的時候,她給帝后上過一封長長的奏疏:《自顯慶二年至儀鳳二年——吏部‘資考授官’二十年的工作總結(jié)匯報》 當年不情不愿,覺得‘考試才能授官’簡直是荒唐至極的士族勛貴們,如今早已經(jīng)習慣了每年對著吏部發(fā)放的‘空缺官位表’,報名準備考試。 認知的改變,是很難。 但在權(quán)力的保證下,結(jié)結(jié)實實推行二十年后,水里的青蛙也就基本習慣了這個溫度:還會有青蛙抱怨熱水不如冷水舒服,但已經(jīng)再沒有二十年前那般,反抗的浪潮了。 “如果資考授官只出現(xiàn)一次,那就不是制度的改變,只是特例?!?/br> 姜沃就是拿這個與媚娘舉例的。 自從兩人彼此說開,媚娘將來不會做圣人周公,而會做另一種意義的圣人(皇帝)后,她們自然也討論過,將來的繼承人問題。 只能是曜初。 姜沃道:“并不是因為曜初是我養(yǎng)大的,我就格外偏心她?!?/br> 而是,只有女皇之后,依舊是女皇,才不會把武皇稱帝的這段時間,打為異端,斥為乾坤倒懸! 只有接任的是女皇,才會盡力的維護武皇帝王之名。 因維護武皇這第一位女皇帝,就是在維護她自己! 是真正的根本利益一致。 但如果…… 姜沃面對媚娘,是真的直言不諱:“如果再將皇位傳與兒子,或者孫子,對他們來說,jiejie稱帝的這段時間,只會是陰影?!?/br> 別說媚娘會真的稱帝,就算是只如呂后一般,太后臨朝稱制,對接下來的帝王,都是會極力預防和避免的陰影。 因媚娘絕不是周公那種,等到君王年長,就還政退下的圣人。 不過……就算周公這種及時還政的圣人,也很慘。 姜沃說的不只是周公還政以后,被人誣陷謀反只得逃離的事情。更有周公在后世的待遇——因有過代天子掌政的行為,曾經(jīng)被稱為先圣的周公,直接被請出了文廟,失去了文廟供奉的資格。 而這件事是誰干的呢?還是熟悉的李隆基。[2] 大概是武皇留給他的陰影太深了,以至于曾經(jīng)‘主政’的周公都被創(chuàng)到了,在玄宗年間失去了文廟供奉。 看看周公的遭遇,姜沃不免覺得,這做圣人,真不是人能干的事啊。 所以只有曜初。 且不但她們的延續(xù)需要曜初,曜初如果有野心的話,也更需要母后登基! 她們是彼此不可或缺的—— 因曜初在被加封鎮(zhèn)國公主的時候,就已經(jīng)明白,父皇從來沒有把她列入過繼承人的考量范圍內(nèi)。 就像幼年,考過太子哥哥后,父皇并沒有考她。 二十年過去了,依舊是一樣的。 父皇真正在考察的,還是兩個弟弟,甚至是虛無縹緲的皇孫們。 她已經(jīng)被父皇定位到‘鎮(zhèn)國’的位置上——鎮(zhèn),守,但永不是持國,不是真正名義上的擁有這個國家。 無論她做的好不好,她在父皇那里,其實從來沒有進考場的名額。 曜初當然明白,作為兒女,她或許是父皇最疼愛的孩子。 但在皇家帝王與繼承人這件事上,她從來沒有得到過來自于皇帝給予的競爭機會。 于是在加封鎮(zhèn)國公主之后,曜初反而更加明白:能把她列入繼承人考量的,只能是母后。 ** 次日,姜沃入洛陽城紫微宮。 帝后見了她,自然先問了些長安城內(nèi)兒女之事。 之后皇帝喝了藥后歇著,媚娘則與姜沃一起出來。 兩人在冬日的紫微宮中散步,遠遠跟著的宮人,只見天后與姜相挽手同游,言笑晏晏,甚至路過九州池的時候,還有興致停下來,要了些魚食來喂魚。 是嚴承財親手將裝著魚食的小碗捧過來的。 見天后面容上的笑意,他還在心中感慨:天后自攝政來,總是繁碌加身,見朝臣,掌庶務亦是神色端嚴。 也唯有跟姜相,是年少舊相識,才這般放松,可以聊一聊家常事。 任誰見了,都不會想到,兩人言笑晏晏聊得‘家常事’,其實是軍權(quán)。 姜沃伏在欄桿上,邊看一只大頭錦鯉吃飯,邊道:“這次我回去,看左右羽林衛(wèi)與新建的千騎營了。” 這是守衛(wèi)宮禁,穩(wěn)定皇城最要緊的禁軍。 尤其是千騎,其實最初的雛形是太宗所設立的百騎,是天子親衛(wèi),直接隸屬于天子。 說的直白一點,如果想要發(fā)動宮廷政變,這基本就是舉足輕重決定成敗的力量——史冊之上,武皇被逼退位的神龍政變,也是因禁軍也被策反,以武皇之明,知勢不可挽。而后來,李隆基不管是誅韋后,還是太平公主,都少不了禁軍的身影。 尤其是這武皇稱帝時的‘千騎’。不過那時候已經(jīng)被李隆基改名為‘萬騎’了。 這是一定要握在手里的力量。 如今的千騎,被分為左右兩支,一支依舊是過去傳統(tǒng)意義上的,擇禁軍中優(yōu)異者入‘千騎’,還有一支,則是女親衛(wèi)組成的,理由也很正當。 天后往返于長安與洛陽兩京,需人護衛(wèi),而鎮(zhèn)國安定公主亦需人護衛(wèi),自然是女親衛(wèi)更便宜。 而這一支千騎的中的禁軍,則是如今的安西大都護李文成所精挑細選的女兵。 是真正的,除了天后之令,并不從于旁人。 * 而文成送訓練有素的女兵回來后,媚娘曾經(jīng)感慨了一次,文成也并未如裴行儉一般,師從哪位名將。 莫非是天生的訓兵將才? 姜沃聞言,默默取出了幾本兵書。 媚娘看過后:…… 她再算一算文成去吐谷渾開始訓兵的日子,就什么都懂了。 彼時她抬眼望著姜沃道:“好在你還沒膽大到,直接把這套兵書拿出來交于朝堂?!?/br> 姜沃笑道:“是啊,所以我都冤枉死了,這些年來,jiejie總覺我行事太出格,為了朝堂太‘舍身忘己’,其實我都特別小心了?!?/br> 媚娘:……合著甭管是‘資考授官’還是‘檢田括戶’,這種往死里得罪世家的事兒,還都是你小心后的結(jié)果? 還有城建署那種招人眼的金母雞,也都是收斂后的行為? 面對媚娘這個疑問,姜沃用力點頭:“是。”其實她現(xiàn)在手里攢的大筆籌子,已經(jīng)被她系統(tǒng)規(guī)劃過怎么使用了。 只是……時機還不到。 媚娘見她理直氣壯點頭,心中無奈:我多年看著她走在懸崖邊上,為她提心吊膽,原來她覺得自己還‘特別保守小心’? 這假如是個手腕一般,壓不住朝堂的帝王,只怕保不住這種臣子。 媚娘忽然覺得,壓力還挺大。 第272章 九州之游 這一日,隨行宮人跟著天后與姜相走完了整個九州湖。 洛陽紫微宮,原就比長安城的兩宮更大,號稱窮極壯麗,以至于太宗皇帝當年攻下洛陽城,初見紫微宮,便覺此宮奢靡壯麗太過,還焚燒了兩道宮門表示了下‘吸取隋窮奢極欲以亡國’的教訓。 可見紫微宮之宏侈。 而此湖既然以九州為名,自是紫微宮中最大的一片水景,居地約有十頃。 “嚴公公若是累了,就不必再跟著了。” 嚴承財聽到這一句,覺得甚為熟悉。忽然想起當年,大明宮方重修之時,他也是隨著兩人去看過龍首原上的‘建筑工地’,也是,因體力不支很丟臉的被半路放下了。 只是那時候,跟隨的還是武婕妤與太史令。 時日過去良久,世事變更。 但不變的是嚴承財?shù)母锌耗鷥晌灰蔡茏吡税?!真不累?。浚?/br> 不過多年跟在天后身邊,嚴承財已經(jīng)進化了,自覺不再是當年傻乎乎的他了——當年他被皇帝送去感業(yè)寺照應的時候,對著媚娘還是習慣性的稱呼武才人,直到人家皇帝身邊的宦官程望山過來,一口一個‘貴人’,嚴承財才發(fā)現(xiàn),自己是個傻子。 于是嚴公公也沒有像多年前一樣,天后和姜相讓他停下來歇著,就真找了個墩子坐下來了。 這回他趨步上前道:“前面就是琉璃亭了,里頭已經(jīng)備下了茶點,天后與姜相要不要歇歇?便是不累,手爐里的炭也該換了。” 見天后頷首,嚴承財就在內(nèi)心表揚自己:不愧是我,進步真大。 兩人坐在亭中。 九州湖這么大,隋煬帝卻只把琉璃亭修在此處,自然是此地正對一片最明麗雅致的湖景。 時值初冬,奇珍花木并不多,倒是湖邊有竹叢掩映水中,與初冬的露冷風清相趁,顯得異常幽靜,尤其是——岸邊還有數(shù)只白鶴在優(yōu)雅踱步。 宮中豢養(yǎng)何鳥禽,都是根據(jù)上位者的喜好來的。 于是這些年,兩京的皇城中都多養(yǎng)仙鶴。天后還曾經(jīng)為此格外吩咐過照管園林的宮人,到了深秋,要把殘荷的荷梗都清理干凈。 因天后曾聽說,有白鶴落入池中時,曾不慎被風干且鋒利的殘荷梗扎穿過翅膀。 為此,宮中這些年一過秋日,殘荷就都清理了,不再作為一種‘殘荷別景’的景觀而保留。 起初,有自作聰明的宮人,以為天后是喜歡看白鶴振翅騰飛之象——畢竟白鶴起舞是一種長壽延年的吉兆。而且比白鶴只安靜站在原地,肯定是飛起來要更加有趣可看。于是就有宮人在天后路過或是賞景時,用石子、彈弓來驚嚇白鶴,令其飛舞。 天后不喜反怒后,就再沒人敢行此事了。 于是這些鶴就自自在在于水景旁溜溜達達,飛不飛全看心情。 媚娘此時望著此景道:“你不在京中的三年,有時事多煩亂,我就到湖邊去看一看鶴,也覺得心靜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