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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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弟弟就一點感覺不到呢? 周王去要《斗雞檄文》,他居然也就敢寫,還寫的這么‘酣暢淋漓斗志昂揚’。 曜初看王遽這樣,還挺感同身受的:俗話說,龍生九子各有不同,遺傳還真是很玄妙的事情。 就像他們兄弟姊妹,一母同胞,但每個人性情(甚至是腦子)都決然不同。 王家兄弟,明顯也是這種情形。 待王遽再三保證又帶著幾分惶恐告退后,曜初也不免搖搖頭。 她取出信箋,提筆給在洛陽的姨母寫信。 第275章 東宮病重 儀鳳三年的冬日。 兩京多雪。 有兩道要緊奏疏,通過飛表奏事自長安傳入洛陽紫微宮。 第一道是好消息,年前到達(dá)洛陽:周王妃平安誕下嫡子。 帝后聞之皆喜,傳旨長安,令設(shè)宴于弘教殿以慶。同時,帝后亦于洛陽宮遍賜群臣。 然而新年后的第二道消息,就如這風(fēng)雪一般凜冽冰寒。 是長安尚藥局戰(zhàn)戰(zhàn)兢兢上奏疏回稟,太子沉瘵嬰身,舊疾增甚,已有病篤之勢。* 皇帝聞言也心急至病。 然還是不顧自己病體,于病榻之上下旨,令朝臣們即刻準(zhǔn)備返回京城之事,不再按計劃等冰雪消融的春日啟程。 再詔,自今歲起,改儀鳳年號為調(diào)露,取甘露茂長之意。 這兩道旨意一下,不用說,隨駕至洛陽城的三省六部九寺,年假全部取消,皆是好一陣手忙腳亂雞飛狗跳。 為了能夠趕上陛下新定的出發(fā)日期,又不至于耽誤了公務(wù),各署衙全都在加班加點整理公文。 但再忙的連軸轉(zhuǎn),朝臣們也都是鴉雀無聲神色肅穆,絕無人敢露出一點抱怨之色,異議之言—— 其實圣駕浩浩蕩蕩,冬日冒著風(fēng)雪上路,辛苦自不必說,也不夠安全。 但連幾位宰相也沒有為此事上諫勸阻,其余朝臣自然更不敢有異議:若是太子殿下這回真不好了,到時候痛失愛子的帝后追究起來,真是此時誰攔著,到時候誰就得去陪陵。 * “媚娘,你不用陪著朕了。這回朕驟然下詔返京兼改元,各署必是忙亂,外頭定有許多朝事需要天后決斷?!?/br> 說來皇帝雖擔(dān)憂至病,但其實也是近年來身體底子太差,經(jīng)不得一些情緒波動就病了,實則心境還算掌的住,還能慮到朝局——因他們不但是父母,更是帝后。 說句殘酷的話,這也就是今歲朝中無大事。若是有什么四夷戰(zhàn)事,哪怕太子病重,他們依舊要以國事為重,以朝堂安穩(wěn)為要。 就像當(dāng)年……皇帝再次想起父皇駕崩于翠微宮的那一年。 哪怕對他來說是天塌地陷之感錐心劇痛。在此之前,他一直以為自己會受不住。 但真到了那一日,還是要撐住。 至今,李治依舊清楚記得,自己是怎么按照父皇留下的遺詔秘不發(fā)喪,裝作無事一般先返回長安皇城,將登基之事盡數(shù)落定的。 人總以為有些悲劇和痛苦是無法面對的,一旦出現(xiàn)絕對會受不了。但真到了眼前,也就只有受著撐著了。 世事從不憐憫于人。 而他現(xiàn)在,到底也不是二十二歲的年輕新帝了。 這些年走來,他亦經(jīng)過了太多的事情。 況且……太子已經(jīng)病了多年,帝后也都有了一定的心理準(zhǔn)備,其實,就連尚藥局報‘病甚’‘加重’‘只恐有?!?,也并不是一次了。 畢竟,面對這種身份特殊尊貴的病人,尚藥居也是天天提著頭在診治。一旦有什么病情加重的情形,當(dāng)然要趕緊上報,盡量減少自己的責(zé)任。 只是這一回,尚藥局用的詞比之前都更重一些。 皇帝才下旨返京。 媚娘亦面色不佳,聞皇帝此言就起身輕聲道:“那我讓崔少卿來陪著陛下?!彼熘实燮⑿?,病中其實是想要人陪著的。 尤其是這兩年——自恒山王去后陛下接連那兩病,讓他眼睛越發(fā)不好。人看不清東西,難免就更依賴身邊信任的人。 果然皇帝頷首:“好。讓子梧把鴻臚寺的事兒都交給旁人去做?!彼缃癫≈?zé)炐闹袚?dān)憂,若總自己一個人呆著,更容易胡思亂想,得找個人一直跟他說說話,分散下注意力。 天后攝政不得不去忙庶務(wù),皇帝就準(zhǔn)備直到回京前,都把崔朝留下陪著自己。 而在媚娘轉(zhuǎn)身的時候,皇帝忽然伸手,握住了天后垂下來的衣袖。 媚娘察覺到,不由止步:“陛下?” 皇帝默然半晌才道:“媚娘,為難你了?!?/br> 其實以皇帝現(xiàn)在的目力,是看不清的。但此時兩人相望,他覺得自己沒看錯,媚娘眼中亦有淚光閃過。 但皇帝心知媚娘與他一般,無論心緒如何激蕩,世事如何變更,她作為天后也要穩(wěn)住,甚至要比他更穩(wěn)。 在他之后。 * 洛陽宮三大殿,皇帝居住的為貞觀殿。 媚娘從后殿來到前面書房時,就見有熟悉的身影正坐在御案一側(cè),替她把一份份奏疏分好。 見姜沃很專注,一時竟然沒有留意到她進(jìn)門,媚娘也就沒作聲,而是在門口站著靜靜看了一會。 姜沃是直到分完奏疏,才發(fā)覺殿中多了一人。 媚娘走到案前,低頭看著被分門別類擺好的奏疏,以及與這些奏疏相對應(yīng)的各署衙公文事條,并三省宰相之建言。 看得出,姜沃已經(jīng)盡力為自己省掉,哪怕一點需要費心的步驟。 媚娘沒有坐下來,她只是立在案旁,提起朱筆,蘸墨,然后遞給了姜沃。 “都是日常庶務(wù),咱們字跡相仿,你替我批了吧?!?/br> 姜沃都不免怔住了。 只聽媚娘接著緩緩道:“我累了。” 很平靜的三個字,像是冬日的湖水沒有絲毫的波動,但落在姜沃耳中,也如同冰霜一樣,讓她冷的極難過。 人有時候驟然走到外頭的冰天雪地里,會冷的忍不住發(fā)抖,不光是身體發(fā)抖,而是似乎五臟六腑都冷的打哆嗦似的。 這一刻,姜沃就是這種感覺。 在此之前,她從未聽過媚娘如此將疲憊宣之于口。 而朝臣們所見到的天后,也永遠(yuǎn)是沉潛剛克,哪怕傷痛擔(dān)憂面色不佳,但依舊穩(wěn)如山岳,似乎沒有什么能夠動搖她。 她依舊穩(wěn)穩(wěn)坐鎮(zhèn)這朝堂之上,為群臣返回長安的諸事一一決斷。 讓人不自覺就相信,她會一直這么穩(wěn)穩(wěn)坐下去。 直到此刻,在這無數(shù)政令所出的天子居所內(nèi)。 攝政多年的天后聲音沉緩而疲倦道:我累了。 見姜沃只是怔怔望著她沒有開口,媚娘就繼續(xù)道:“我忽然很想睡一覺,好不好?” 皇帝定的歸期很急,這些奏疏不能拖延,畢竟許多事她這里不做出決斷,各署衙就不敢去做。 若是原來,媚娘一定不會耽擱,她已經(jīng)習(xí)慣了燒燈續(xù)晝,夜以繼日地?fù)湓诔律稀?/br> 這些年她不都是這樣過來的嗎? 可…… 姜沃抬手接過了筆。 她的聲音亦不自知放的很柔和:“好。jiejie歇一歇吧?!?/br> 媚娘也沒有離開去寢殿,而是就在書房一側(cè)用來小憩的榻上歇了。她在睡著前,最后的感覺和記憶就是,有人在她的錦被之上又蓋了一層毛茸茸的大氅,有軟軟的風(fēng)毛拂過她的下頜。 因是熟悉的氣息,媚娘就依舊任由睡意席卷而來,連眼睛都沒睜。 她睡著了。 而攝政的天后,睡著前最后一個朦朦朧朧的念頭是:算來,她其實已經(jīng)很多天,沒有睡過一個好覺了。 * 貞觀殿后殿。 午后的殿內(nèi),灑滿了冬日淡薄陽光。 崔朝將藥盞放到皇帝手上,聽皇帝邊喝藥邊說:“尚藥局就是喜歡大驚小怪,從先朝起就是這樣。當(dāng)年父皇病著那幾年,他們也是,不知說了多少危言聳聽的話,稍有一點風(fēng)吹草動就要去東宮稟朕?!?/br> “還有朕,他們每回診脈過后,都要留下好幾張要小心保養(yǎng)的條錄?!?/br> “這次多半也是一驚一乍?!?/br> 皇帝這樣說,崔朝俱是溫聲附和,間或出言開解:長安城內(nèi)不但有尚藥局,還有孫神醫(yī)在,晉陽公主也在。且太子妃溫文沉靜,一貫將東宮內(nèi)務(wù)照管的極妥當(dāng)…… 說的全是寬慰之語。 皇帝也似乎聽進(jìn)去了,頷首表示贊同。 藥其實很苦,但皇帝偏不一飲而盡,而是就這樣邊跟崔朝說話,邊一口一口抿著藥汁。 過了良久,皇帝才終于把這一碗藥喝完。 他將藥盞擱下的時候,窗邊掛著的占風(fēng)鐸,隨著窗縫中溜進(jìn)來的幾絲風(fēng),微微晃動。 皇帝聽了片刻竹片碰撞的聲音,忽然問道:“子梧,朕已經(jīng)送走了父皇和兄長,如今又要送走自己的太子嗎?” 一向很會安慰皇帝的崔朝,此番無言相對。 ** 調(diào)露元年正月,圣駕自洛陽返回長安。 帝后輿駕進(jìn)入大明宮的這一日,甚至還在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