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形容吃的詞兒多，再有就是……圣神皇帝又想起‘沈腰潘鬢’這個詞來。

    于是對姜握補(bǔ)充完了那句‘二來’。

    “二來，你必是以己度人，怕朕為美色所迷做些糊涂事，所以急著來跟朕約法三章是不是？”

    姜握手里還托著半枚流心柿餅：……

    半晌底氣不足地反駁了一句：“陛下怎的憑空辱人清白。”她是那種會被美色迷惑的人嗎？

    圣神皇帝擱下手中銀筷：“什么？大一點(diǎn)聲。”

    姜握遵旨聲音高了一點(diǎn)：“陛下英明?！?/br>
    等姜握吃過點(diǎn)心，今夜史館當(dāng)值的記注官也來了。

    而姜握看到來人，不由一怔，接著問道：“杜審言，你又不是記注官，來湊什么熱鬧？”

    杜審言認(rèn)真回稟道：“回陛下，回大司徒，下官年前備考的時候，多得兩位記注官的幫襯，這不，今夜替他們當(dāng)值。陛下放心，臣必一五一十記錄在冊！”

    姜握：……人生真巧啊，希望你老了以后，是個安靜的老人，將來不要把這件事講給你的孫子。

    **

    次日，千金公主之事，朝野咸聞。

    而有千金公主之例后，自然也有幾家的勛貴、朝臣，以供奉之名送了年少樂伎、伶人、良家子等入宮，名義上也是與宮人一般，是侍奉陛下的。

    這件事就如此過去了。

    朝臣們對圣神皇帝后宮的態(tài)度，很快達(dá)成了一致：只要別鬧什么幺蛾子，也不用正經(jīng)朝臣跟面首同朝也就是了。

    畢竟，前有公主選駙馬之事，到如今，圣神皇帝的后宮事，也不算多意外。

    絕大多數(shù)人開始倒是像千金公主之子鄭理一樣驚了一下，下意識道‘這也能行？’，然后細(xì)想想，也就迅速像鄭理一樣接受了。

    也是。

    陛下，是皇帝啊。

    比起圣神皇帝這如今還算是人數(shù)寥寥的后宮，更引得朝臣們注目的，是另外兩件事。

    四月春景勝時分，在邊地多年的武氏宗親陸續(xù)到了神都洛陽。而此時，朝臣們已然皆知，陛下竟然欲令‘王子和親吐蕃’。故而朝臣們對武氏宗親，還真是頗為關(guān)注。

    而另一件事，比起上一件‘樂子事’，則明顯更要緊。

    鎮(zhèn)國安定公主府診出孕脈，帝嘉悅大賜。

    第337章 駙馬的心聲

    神都的四月,已然有了些入夏的氣息。

    鎮(zhèn)國安定公主府。

    在門口候著的駙馬唐愿有些緊張——公主昨兒就與他說起，今日大司徒與崔正卿會來公主府探望，讓他看著府上的侍從備好茶點(diǎn)并午膳。

    公主難得把一件事交代兩遍,唐愿自然也較往日更上心。

    其實(shí)在年節(jié)下，唐愿見了大司徒,自然是隨著公主稱呼姨母的。

    但稱呼是一樣的,不代表情分是一樣的。

    因唐愿也不任實(shí)缺官,這年也并不作為駙馬都尉上朝,故而他與姜握單獨(dú)說話的機(jī)會都沒有幾次，不過是年節(jié)下例行的拜見和請安。

    于是在各種筵席之上,他雖然亦步亦趨隨著鎮(zhèn)國公主稱呼姨母，但在態(tài)度與行事上,比起晚輩對長輩，他對大司徒的舉止，還是更像下官對宰相的恭敬。

    而且……

    他感覺的出來，公主也更喜歡他這種恭敬守禮的態(tài)度。

    甚至不在外人跟前的時候，唐愿連稱呼都改掉——

    “公主先歇著，我去正門迎候大司徒。”

    曜初頷首：“與姨母說一句，我不太舒服，就不出去迎了?！?/br>
    唐愿微微一怔：“公主不舒服？那我先去請周奉御……”

    尚藥局一共兩位奉御，原本是專供皇帝所用,但自鎮(zhèn)國公主有孕，宮中就送來了‘大夫大禮包’：一位頗擅調(diào)理保養(yǎng)的奉御,以及兩位專擅婦科的女醫(yī),甚至連兒科的大夫都提前送了過來。

    曜初擺手：“你候著姨母去吧，我若不舒服的厲害，身邊又不是無人可用?！?/br>
    唐愿退出來,來到正門迎候。

    當(dāng)見到有馬車出現(xiàn)在街道盡頭時，他不免更緊張了。

    *

    方才在路上，姜握還與崔朝算起來，到孩子們家里去的次數(shù)，還真是很少。

    畢竟孩子們都是大了才開的府邸。

    以己及人，當(dāng)年她也好，meimei也好，隨著年齡的增長，對自己的房間隱私性還是很在意的。

    這不是親子關(guān)系好不好的事兒，而是隨著人的成長，自然會需要的完全屬于自己的空間。

    因此除了公主府邀請她去的詩會，或是年節(jié)下的宴飲，姜握很少到幾個‘兔寶寶’們自己的‘窟’里去。

    但這次又不一樣，曜初是有了身孕，姜握早早與她說了：這次過府，不是坐一坐就走，而是姜握要親眼去曜初府上各處轉(zhuǎn)一轉(zhuǎn)，尤其是曜初常待的幾個院落。

    她要仔細(xì)看一看擺設(shè)、花木、庭院有沒有什么妨礙。

    曜初笑應(yīng)下來：“那我在府里，恭候姨母和姨父?！?/br>
    *

    然而這日，公主有些身體不舒服，引導(dǎo)的職責(zé)自然就落在了唐愿身上。

    對唐愿來說，雖則做了數(shù)年駙馬，這卻是第一回 與大司徒夫妻，在私下獨(dú)處的情形下說那么多話。

    轉(zhuǎn)到第四個院落的時候，唐愿也漸漸沒有起初的緊繃了：尤其是與崔正卿相談如沐春風(fēng)。

    唐愿不太敢面對大司徒，就去看崔朝，望著他就會更放松一點(diǎn)。

    而問話也確實(shí)是崔正卿問的較多。

    *

    只是這一路陪從，唐愿就發(fā)現(xiàn)了一件事：大司徒與崔正卿相處十分默契，有時候甚至不需要說話，崔正卿問的，顯然就是大司徒心中所想。

    這讓唐愿想起一樁舊事：曾經(jīng)有人把他這位駙馬類比為崔正卿——

    那還是之前李唐皇朝的時候，年節(jié)下宮宴，他作為駙馬自然坐在宗親的席案處。

    就曾有多喝了幾杯酒的李氏宗親當(dāng)面對他調(diào)笑過此事道：“安定公主怪道是曾由姜相撫養(yǎng)過，在婚事上真是一脈相承啊?！?/br>
    頓了頓又笑道：“也不對，公主是青出于藍(lán)而勝于藍(lán)——”

    “崔少卿頂多是站在朝上不說話，像一掛美人圖似的，但好歹是在那里。唐駙馬你倒更‘享?！?，干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連朝也不上?！?/br>
    “那你一個大好年紀(jì)的兒郎，每日只待在深閨中做甚？”

    唐愿自然聽得出，這是在取笑他，又夾雜著對姜相的譏刺。

    他當(dāng)晚就一狀告到了安定公主那里。

    后來唐愿就沒有見過那位宗親了。

    而今日，唐愿忽然又想起了舊事。

    像嗎？

    不。唐愿本就知道，而今日親眼見過后，更明白：公主和他，與大司徒和崔正卿，本質(zhì)是完全不同的。

    大司徒與崔正卿，是彼此信重理解，無需多說就能明白對方的意思。

    而公主與他……

    說起來，公主對他，其實(shí)也很‘坦誠’。

    早在圣神皇帝登基前，公主就曾與他干脆利落地說過：“我之所愿不在公主，而在皇儲之位?！?/br>
    當(dāng)時唐愿自然也驚到了。

    這種話告訴他合適嗎？

    不過他很快就明白了公主明示他這件事的緣故：并不是什么夫妻情深，兩人為一體，所以公主這樣要緊機(jī)密的事兒都不瞞著他。

    而是——

    公主是在明確告訴他，她要爭的，是帝位！讓他去想想該如何擺正自己的位置，以及考察他到底能不能勝任這個位置。

    其意昭然：你不能，就趕緊下去，換能的人來。

    他能下去嗎？必然不能，都知道這樣的驚天秘密了，留給他的也只有一條路：好好做駙馬，做鎮(zhèn)國公主……不，是做未來皇儲滿意的賢內(nèi)助。

    于是從那時起，唐愿就特別注意一個人：太子妃裴含平。

    有時候在宮宴上遇到這位嫂子，唐愿的心情總是有點(diǎn)復(fù)雜和感慨的：這可是他努力的方向啊。

    他就想做好一個‘太子妃’。

    這些年他兢兢業(yè)業(yè)的，大約公主還算滿意，所以沒有換人，府上也沒有進(jìn)新人——

    當(dāng)然，也是公主太忙了的緣故，唐愿倒也沒敢奢望，以后公主做了皇儲做了皇帝，也沒有新人。

    但好在，公主是對他算是滿意到愿意要個子嗣。

    于是自公主有孕以來，唐愿那叫一個求神拜佛，甭管佛家道家儒家了，主打一個拜的全面——

    求求了，這一次，一定要是公主想要的，像她的女兒。

    若沒有令公主滿意的長女，將來，他可能就做不成‘皇儲正妃’了。

    *

    而這一日，也是成婚多年來，唐愿第一次看到公主另外一面。

    說起來，他第一日見到鎮(zhèn)國公主，就是在崔正卿所在的鴻臚寺四方館。

    那年鴻臚寺組織了一場馬球賽，安定公主代表帝后來觀禮，為此番諸邦馬球賽事題應(yīng)制詩。

    那時，他作為駙馬候選人之一，負(fù)責(zé)在旁伺候筆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