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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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初二的休沐日。 蓬萊宮中,帝相二人依舊是在窗前對坐。 不過沒有對弈——下棋也是費腦子的,她們是在年節(jié)下補(bǔ)王鳴珂的話本放松娛情。 姜握邊看邊感慨:寫話本的文人多用化名,大概是想‘放飛自我’,免得被熟人知道自己在寫什么后,社死不說還束手束腳。 但王鳴珂顯然不在乎這個,就算沒了丹青的馬甲,她依舊還是想寫什么就寫什么。 姜握有時候不免想到:這些話本要是傳于后世,以鳴珂身份之特殊,大概會被人掰開揉碎做閱讀理解吧。 想要把她筆下的人物和故事,跟高宗與圣神皇帝兩朝的史料做對應(yīng)。 因此產(chǎn)生個‘青學(xué)’研究,都是很正常的。 火盆內(nèi)發(fā)出輕微的爆開聲響,這是姜握方才扔到里面的栗子,被烤的裂開的聲音。 她取過一枚銅鉗,邊夾栗子邊對皇帝道:“等二月親耕與親蠶禮過后,我想回長安看看?!?/br> 皇帝翻書的手略微一頓,點頭道:“好。” 姜握這個念頭,也并非是一日就有的。 她想回去看看陶姑姑。 說起來,還是她把曜初接出宮撫養(yǎng)那一年,陶姑姑也離開了掖庭,與她一并出宮來照看。 畢竟姜握是要上朝的,不可能時時待在家里看著曜初。 還好有陶姑姑,作為宮正司多年的宮正,有她在,姜宅就是鐵桶一樣的牢穩(wěn)。 是從什么時候起,她回家不再能見到姑姑了呢? 是了,是洛陽。 先帝晚年,喜東巡東都,常在洛陽一住就是一年多。 從那時候起,陶姑姑就沒有再跟她來洛陽神都的姜宅了。 姜握明白:姑姑不想離開長安。 就如同八年前的高宗上元三年,女醫(yī)薛則,也就是曾經(jīng)大公子李承乾的乳母遂安夫人去世后,姑姑曾經(jīng)對她說的話:“我念想著的人啊,都在那邊了。文德皇后、你的母親,薛則……” 她們的墳塋,都在長安。 而那時候的姑姑就已經(jīng)年過七旬,她道不知自己哪天睡著就會醒不過來,所以,不會離開長安。 不過先帝晚年的幾l年,當(dāng)時太子李弘還在長安‘監(jiān)國’,曜初等公主皇子也都留在長安,姜握自也會常來往于兩京之間,所以還能常探望姑姑。 但自從先帝駕崩至今,她已經(jīng)許久未回過長安了。 也實在是,總有忙不完的事。 只好每年年節(jié)下,晉陽公主回長安時,為姜握帶來許多陶姑姑的消息。 她也就知道,姑姑沒有住在她在長安的姜宅中。 姑姑搬回到了太極宮的掖庭。 大半時間就住在掖庭里,小半時間……則是出宮去照顧這幾l年身體一直不太好的長樂公主。 今歲,終于諸事頗定。 曜初儲位一定,姜握就覺得,該回去了。 這兩三年的她,就像是在外地忙工作的人,總想著閑了再回家去探望父母,但哪里有真正清閑的時候呢? “姑姑若知道曜初也有了女兒,必然是高興的?!?/br> 圣神皇帝也贊成,并道:“曜初處已然用不著周奉御,你帶他一并回長安。他擅長調(diào)理之道,姑姑到底年紀(jì)大了?!蹦赀^八旬,只怕是無病也有三分不舒坦。 從最初,皇帝就是個記恩也記仇的人:她記得年幼時把她趕出家門的異母兄長,自然也記得,在她入宮悉心照顧過她,為她考量給過她庇護(hù)的陶姑姑。 陶枳是她很敬重的長輩。 于是皇帝登基后,是按照自己乳母的規(guī)制,加封陶枳的—— 歷來太子乳母可封郡夫人,如先太子李承乾的乳母遂安夫人。 而皇帝的乳母,就可封為國夫人,如先帝的乳母燕國夫人。當(dāng)年燕國夫人盧從璧病逝,先帝就曾下旨“燕國夫人喪事所需,一并由宮中供給?!?/br> 而圣神皇帝登基后,就與陶枳封了衛(wèi)國夫人,圣旨傳于長安。 此時囑咐過姜握回長安之事后,皇帝手握著書卷,思量一事:雖說神都才是本朝的都城,但兩京并存,也不好經(jīng)年不顧長安。 現(xiàn)在既已有皇儲,過兩年,她也應(yīng)當(dāng)西巡長安一趟。 ** 然而這一年,姜握到底沒有等到二月后再啟程。 在天授三年元宵前夕,晉陽公主的信送至洛陽。 一則,為長樂公主過世。 長樂公主是長孫皇后的長女,與大公子李承乾年紀(jì)相仿,本就比她們還要大幾l歲,且這幾l年一直病著。冬日原是病人難熬之期,有此哀訊雖令人感懷,但意外之情并不多。 而第二件事,則是晉陽向姜握告知,衛(wèi)國夫人病重。 晉陽公主是知道今歲二月,洛陽有親耕親蠶禮的,也知皇帝有意讓姜握行此禮。 但她信中還是道,盼歸。 那便是……她以醫(yī)者的角度看,陶姑姑大概是等不到二月親蠶禮后,姜握再啟程了。 姜握還未及向皇帝商議此事,皇帝便先尋她,直接道:“回去吧?!?/br> 哪怕皇帝已經(jīng)確定她本非此世人,然而,陶姑姑對她來說,何嘗不是這一世的母親。 “親蠶禮交給王相去行?!?/br> “讓崔卿陪你去長安。” * 得此急信,又有皇帝允準(zhǔn)安排,姜握自然是當(dāng)日就收拾準(zhǔn)備,預(yù)備第二日清晨就啟程。 然而,她去向師父辭行的時候,卻見師父沉默良久,終是道:“我與你一起回去吧?!?/br> 屋內(nèi)的紅泥小火爐上,茶壺發(fā)出咕嘟嘟的聲音。 姜握恍然間覺得,自己像是變成了一只茶壺,被放在了guntang的炭火之上。 直到開口的時候,她才覺得自己聲音極為澀然:“師父……” 李淳風(fēng)神色很不忍。 但終究是道:“我想在……再回去看一眼昭陵。” 在,來得及的時候。 這樣的眼神,姜握見過。 那是數(shù)十年前,她與袁師父在蜀地作別,師父望著她的目光。 當(dāng)年,袁師父就說過,如他們一般的讖緯之師,在大限將至前,多少都是有預(yù)感的。 如今…… 姜握端起眼前的茶,幾l乎嘗不出冷熱。 “好,我奉師父歸長安,拜昭陵?!?/br> * 在弟子離開后,李淳風(fēng)獨自坐了片刻未動。 他知道此番弟子歸京是為了什么。 陶宮正…… 其實,他們是曾經(jīng)有過一次深談的—— 那還是貞觀年間,盧寺卿去尋他談起弟子的婚事后。 在姜沃自行求他對外稱‘命格不宜婚配’后,李淳風(fēng)覺得,總要去與撫養(yǎng)弟子的陶枳解釋一下。 那回他便親見,陶宮正待弟子,實在是一片慈母情懷。 當(dāng)年的陶宮正當(dāng)然想不到最后這孩子會走到多遠(yuǎn)。 陶宮正只是笑道:“成不成婚隨她去吧。橫豎在這宮里,有我陪著她,在朝堂上,有兩位仙師看顧,有什么不好呢?” 是啊,有什么不好呢? 那便是,離開的時候吧。 李淳風(fēng)苦笑:其實于他自己而言,在這世上牽掛實在沒有什么了。若沒有弟子,他可能早就去蜀地袁仙師故地隱居終了。 他雖經(jīng)年未見陶宮正,但知故人皆去的她,必也是差不多的心思。 只是到底有些不舍。 他們都想多陪這孩子幾l年,讓她還有長輩可以依靠。 然而造化弄人,竟然,都只能走到今歲了嗎? ** 姜握獨自走在宮道上。 宮道似沒有盡頭。 她想起前世,父母是在同一日送走了她。 那么此世,是該由她來送‘父母’離開了。 第350章 樹猶如此(告別章) 蓬萊宮。 崔朝站在九重階下,等嚴(yán)公公進(jìn)去回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