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章 封禪議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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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在帝王家,不見得是幸事。 帝王的子女大部分都是棋子,或是棄子。 大唐三位帝王,從李淵到李治,都不是稱職的父親,每一次帝王更迭,都伴隨著各種兵變和逼宮。 心中只顧江山的人,眼睛里看到的是天下,很難低下頭看見近在遲尺的親情。 不一定是帝王心性冷酷,也有許多不得已的苦衷。 比如李治,他登基后布下一盤大棋,為了對付世家門閥,從廢王立武,到默許王皇后和蕭淑妃被武后縊殺,再到后來收拾長孫無忌等等,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削弱世家門閥對皇家的影響。 這盤大棋里,唯獨(dú)無法兼顧的是他的子女。 做大事,必須有犧牲,他的子女無疑成了犧牲品。 如果這個世上沒有李欽載的存在,那么若干年后,李治的子女將會付出更慘痛的代價。 看著跪在面前的義陽和宣城兩位公主,李治不由眼眶通紅。 很多年前,他也是非常寵愛這對女兒的,可是從何時開始,他甚至已快忘了她們的存在? 大約,太忙了吧…… 父女差點(diǎn)抱頭痛哭,在座的人里,最尷尬的莫過于武后了。 李治子女如今的處境和命運(yùn),大多與武后脫不了干系。 武后坐在李治身邊,面無表情地看著父女動情的哭泣,她的心中早已冷若磐石。 親情不是她需要的東西,別人的親情也一樣。 李欽載向前一步,低聲道:“陛下若掛念皇子和公主們,不妨多來甘井莊走動,天家親情殊為可貴,還請陛下珍惜?!?/br> 李治嗯了一聲,擦了擦眼眶,道:“朕以后會常來看看他們,景初,朕這幾個子女交給你,朕很放心。” 李欽載躬身道:“定不負(fù)陛下所托?!?/br> 安撫了義陽和宣城的情緒后,兩位公主識趣地告退。 前堂內(nèi)一片寂靜,李治恢復(fù)了平靜,久久沉吟后,突然望著上官儀道:“上官侍郎,朕聽聞最近朝野有些議論,朝臣的奏疏也比往常多了許多,是為何故?” 上官儀一驚,他是西臺侍郎,主管便是朝中御史上疏。 李治突然問起這句話,當(dāng)然不是隨意出口的,自有他的目的。 上官儀沉思半晌,緩緩道:“陛下,近日朝臣上疏,除了地方事務(wù)外,所奏最繁者,便是恭請陛下與皇后封禪泰山?!?/br> 李治笑了,迅速與武后對視一眼。 “平百濟(jì)一戰(zhàn),蘇定方率軍收吐谷渾一戰(zhàn),再加上去歲北方大旱,糧食歉收,這幾年國庫所耗繁巨,此時封禪……是否不大妥當(dāng)?”李治端著架子假模假樣地問道。 上官儀垂頭沒吱聲。 契必何力看看李治,又看看上官儀,饒是武將神經(jīng)粗,此時也察覺空氣里不對勁的味道,果斷摸了摸鼻子,一手撐住額頭,好像喝醉了。 武后掩嘴輕笑道:“陛下,封禪泰山,可不是今年便能成行的,陛下的旨意頒下去,從長安到河?xùn)|道,國庫撥出錢糧,各地官府為迎駕的準(zhǔn)備,期間最少要一年半載?!?/br> “去歲瑞雪來得早,今年開春天氣也適宜,必是個豐收年,國庫可慢慢充盈起來,若待到明年再啟駕泰山,正合時也?!?/br> 說著武后又瞟了李欽載一眼,笑道:“再說,景初今年又為陛下立了大功,發(fā)現(xiàn)了畝產(chǎn)五千斤的新糧種,明年此時,陛下正好攜新糧種登泰山,告祭天地,耀于廟堂?!?/br> 李治臉上頓時放了光,大笑道:“皇后所言有理,朕這幾年,滅了百濟(jì),滅了倭國,收了吐谷渾,還發(fā)現(xiàn)了新糧種,如此多的功績,登泰山封禪不過分吧?” 武后也笑道:“當(dāng)然不過分,陛下可是古往今來難得的英明君主,功績不遜先帝呢。” 夫妻倆一唱一和,然后就這樣把事情定下來了。 上官儀坐在下首,捋須含笑不語,雖然沒表態(tài),可表情上卻似乎頗為贊同。 契必何力仍撐著額頭裝醉。 李欽載臉上的笑容漸漸僵硬,見李治得意的樣子,心里不知為何堵得慌。 ………… 當(dāng)夜,李治武后在別院睡下,照常例,住最好的廂房,別院里人影幢幢,全是大內(nèi)禁衛(wèi),連房頂上都站了人。 李欽載和崔婕蕎兒不得不住進(jìn)了偏院里,夜深之時,身旁的崔婕已沉沉睡去,李欽載卻失眠了。 起身披衣,輕輕推開房門走出去。 微涼的月色下,李欽載赫然發(fā)現(xiàn)上官儀也坐在院子里,正呆呆地望著天上一輪新月出神。 李欽載急忙上前:“上官爺爺,您……是失眠了還是尿炕了?” 上官儀一愣,接著笑罵道:“都說長安城李景初早年間是個不折不扣的混賬,沒想到傳聞果然不虛?!?/br> 李欽載笑道:“晚輩大多數(shù)時候還是會說人話的?!?/br> 上官儀笑道:“你不說人話的時候沒挨過揍嗎?” “早年挨過爺爺和父親的揍,后來封了縣侯后,別人便不敢揍我了?!?/br> 上官儀點(diǎn)頭:“是實(shí)話,官爵加身,誰人不敬?少年郎春風(fēng)得意,難得的是不驕不躁,謹(jǐn)守本分,長安城諸多子弟里,你是最有出息的?!?/br> “上官爺爺莫夸了,除非您家還有倆未出閣的閨女,不然夸也是白夸。” 上官儀注視李欽載許久,突然道:“今日陛下說要封禪泰山,景初如何看?” “小子當(dāng)然用兩只眼睛看?!?/br> “滑頭!當(dāng)著陛下的面不敢說實(shí)話,背著陛下也不敢說?你可不是膽小之輩?!?/br> 李欽載呵呵一笑:“上官爺爺不也是一樣?您都不敢說出口的話,小子人微言輕,當(dāng)然更不敢說出口了。” 一老一小兩只狐貍各自不懷好意地互推太極,都不肯先說實(shí)話。 良久,上官儀捋須正色道:“陛下封禪泰山,老夫當(dāng)然是贊同的,今日陛下所言沒錯,這幾年陛下之治,功績頗多,已不遜于先帝的文治武功,不過封禪泰山而已,天下人誰敢說不是?” 李欽載也嚴(yán)肅地朝李治住的屋子方向遙遙拱手,正色道:“上官爺爺所言,正是小子心中所思也。陛下功蓋千古,前不見古人,后不見來者。” “小子生在明君治下,何其幸哉,莫說是封禪,依小子看,陛下就算從此住在泰山之巔也不過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