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里如一，直面內(nèi)心。

    沒錯，男人們湊在一塊兒，最感興趣的話題當(dāng)然只有女人，啊不然咧？聊國際形勢，聊石油減產(chǎn)？

    都是凡夫俗子，裝啥？

    李欽載很坦然地直面自己的內(nèi)心，與宋森聊起了江南女子的滋味兒。

    男人聊這個話題要看口才，口才好的人往往能將每一個細(xì)節(jié)都描述得栩栩如生，充分調(diào)動聆聽者的情緒，從而達(dá)到讓眾人羨慕的效果。

    李欽載這種娶了四五個婆娘的男人，在聽過宋森的描述后，居然都動心了。

    天高皇帝遠(yuǎn)的地方，婆娘相隔千里，機會難得，要不要自甘墮落一下？

    堂堂郡公嫖宿，傳出去似乎不大好聽。

    但如果嫖完了不給錢，那就不算嫖嘍。

    心態(tài)被宋森搞得有點亂，李欽載半天才平復(fù)下來。

    先辦正事，辦完再考慮墮落的事，溫柔婉約的江南女子可以再等一等。

    “三日內(nèi)，我要拿到江南各州縣官員與望族來往的名單，有問題嗎？”李欽載問道。

    宋森挺起了胸膛：“沒問題，百騎司上天入地，無所不能。”

    李欽載嗤笑：“又特么吹，百騎司頭子剛嫖完江南女子，褲子剛提上便說什么無所不能，你教我怎么相信你？”

    宋森腆著臉笑道：“下官辦起正事還是很正經(jīng)的。”

    …………

    千余部曲駐扎在江州城外，連著幾日沒了動靜。

    就好像李欽載這一行是真的來游山玩水的，沒個辦正經(jīng)事的樣子。

    江州城內(nèi)刺史和諸官員猜疑不定，幾番邀請李欽載入城飲宴，也被他拒絕，這等于欽差自己斬斷了與地方官員的溝通，官場上的規(guī)矩一概不守，搞得當(dāng)?shù)毓賳T們心事重重，愈發(fā)惶然。

    雙方在一片祥和寧靜的氣氛里，卻仿佛陷入了僵持，詭異且微妙。

    就在江州官員盯著李欽載的一舉一動之時，李欽載卻突然帶著百余部曲離營，往南而去。

    突如其來的舉動，令江州官員們大驚，急忙派人遠(yuǎn)遠(yuǎn)跟上。

    李欽載仿佛對跟蹤他的官服人馬毫無所覺，領(lǐng)著部曲一路往南，沿著坎坷的鄉(xiāng)道策馬疾馳。

    一個時辰后，李欽載在鄉(xiāng)道上突然勒馬，看著遠(yuǎn)處升起一陣炊煙，此時正是飯點，遠(yuǎn)處一座村莊的農(nóng)戶們應(yīng)在生火做飯。

    李欽載揉了揉肚子，朝旁邊的滕王笑道：“丈人餓了嗎？咱們?nèi)ジ浇拇迩f蹭個飯如何？”

    滕王瞥了他一眼，道：“你是欽差，本王聽伱的?！?/br>
    李欽載仿佛想起了什么，道：“此地好像距離丈人的封地洪州不遠(yuǎn)了吧？您在洪州的那座滕王閣可已竣工？”

    滕王捋須一笑：“去年王府管事來信，說滕王閣已經(jīng)建好，看起來頗為雅致雄偉，可惜本王這兩年職事纏身，四處奔波，無暇赴洪州登樓賞景?！?/br>
    “此地離洪州不到百里，要不咱們順便去一趟？”

    滕王猶豫了一下，還是搖搖頭：“先辦正事，天子交托的差事重要，咱們不可節(jié)外生枝?！?/br>
    李欽載朝他豎了豎大拇指：“有覺悟，您活該升官?！?/br>
    滕王氣得揚起馬鞭：“說的什么混賬話，本王還能升啥官？再升就要命了，你這話想害死我嗎？”

    李欽載其實也想去洪州看看，畢竟聽說自己創(chuàng)作的《滕王閣序》被刻在木版上，掛在滕王閣堂中。

    李大才子親手創(chuàng)作的千古第一駢文，怎能不去瞻仰一下？

    但滕王的話也有道理，還是先辦正事，瞻仰自己大作的事，恐怕要排在嫖江南姑娘之后了。

    眾人在鄉(xiāng)道上駐馬一陣后，李欽載瞇眼看著遠(yuǎn)處升騰炊煙的村莊，與眾人招呼一聲后，紛紛策馬朝村莊飛馳而去。

    滕王和李素節(jié)跟在李欽載左右，二人不大明白李欽載今日為何突然離營，又為何避開與當(dāng)?shù)毓賳T接觸，反而悶不出聲地隨便找了個貧瘠的村莊便鉆了進(jìn)去。

    但李欽載做事向來有章法，滕王和李素節(jié)對他很信任，于是二話不說跟著他。

    鄉(xiāng)道越來越坎坷難行，最后變成了羊腸小道，眾人只好下馬步行。

    走近之后，李欽載才發(fā)現(xiàn)這個村莊簡陋貧瘠得可憐，相比關(guān)中的甘井莊遠(yuǎn)遠(yuǎn)不如。

    村莊里的房屋鱗次櫛比，但都普遍矮小如鴿籠，建造房屋的用料也是石頭壘砌，再用黃泥糊墻填補縫隙。

    時日長久，黃泥被晾干后，仍有許多地方露出了空洞，于是繼續(xù)用黃泥糊上。

    屋頂用的是曬干的蓑草鋪墊，門前三五成群坐著一些老人和婦人。

    這些老人和婦人面色黝黑瘦削，眼神麻木，穿著破舊漏風(fēng)的衣裳，就連有些婦人都衣不蔽體。

    看似悠閑地曬著太陽，可他們卻顯出深深的疲憊，這種疲憊不像是身體上的，而是來自靈魂深處。

    就好像他們的人生已經(jīng)失去了希望，心中只剩一片荒漠，像一群只會喘氣的死人。

    李欽載等人走近后，打量這個村莊的房屋，頓覺心驚。

    這哪里是什么村莊，分明像一個乞丐聚集地。

    不可否認(rèn)，如今的大唐民間確實很窮，大部分地區(qū)連溫飽都沒解決，大唐百姓的日子自然不會太好過。

    但李欽載此刻才知道，真正的貧窮是什么樣子。

    就是此刻他們所看見的樣子。

    貧窮到一無所有，窮到對生命都失去了希望，只?！捌埢睢倍?。

    心中暗暗震驚，但李欽載的臉上還是露出了和煦的笑容，上前朝幾位聚在一起的老人行了個禮。

    “諸位老者，晚生等趕路數(shù)日，恰巧路過此地，連吃了幾天干糧，想吃一頓熱乎的，可否請老者行個方便？晚生會如數(shù)給錢的。”

    李欽載說完，幾位老人仍表情麻木地看著他，四周一片沉寂。

    良久，一位老人站了起來，未語先嘆息。

    “貴客若想吃熱乎的倒是不難，只是莊子里吃食粗鄙，貴客皆是富貴之人，怕是吃不下去?！?/br>
    李欽載微笑道：“無妨，晚生其實也是窮苦人家出身，只要能吃口熱乎的，再粗鄙都不礙事?！?/br>
    老人嗯了一聲，表情淡漠地轉(zhuǎn)身進(jìn)了屋。

    一炷香時辰后，老人端出了幾碗冒著熱氣的食物。

    李欽載和滕王等人接過，然后仔細(xì)觀察碗里的熱食。

    一看之下，李欽載又吃了一驚。

    這到底是一碗什么東西？

    碗里黑乎乎的湯水，上面飄著一把切細(xì)的野菜，還有一團黑色的面糊一樣的東西，散發(fā)著一股發(fā)餿的味道，像前世聞過的豬潲水。

    剛才李欽載還笑吟吟說不介意食物粗鄙，此刻他端著碗，臉都綠了。

    這個……真的太考驗干部了。

    就算是甘井莊農(nóng)戶圈養(yǎng)的豬，恐怕都吃不下這玩意兒吧？

    “老人家，您平日里吃的就是這些？”李欽載微笑問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