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當(dāng)初約好的，取消婚禮這件事只能由鄒理理提，很霸道，他也同意了。結(jié)婚對他來說實(shí)在可有可無，憑一對戒指一本證明就能把兩個人捆綁在一起，未免太荒謬。人心會變，當(dāng)下是真的，未來也未必是假的，如果時(shí)空錯軌，當(dāng)下與未來一同出現(xiàn)，他始終認(rèn)為能夠重合的寥寥無幾，所謂不變的只有變化。僅此而已。

    她拖著行李箱憤然離場，不要人送。

    陳萃說：“你對她太過分了?！?/br>
    武成晚不否認(rèn)，回：快刀斬亂麻。她應(yīng)該謝謝我。

    可婚禮取消，隨之而來的就是武家人的詰問，沒有人理解他在跟鄒理理鬧什么別扭，覺著他應(yīng)該把人哄回來。只有莫賢，避開他找了陳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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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81 章

    “你跟我去個地方?！蹦t開車帶上陳萃，駛離城市。

    一開始，陳萃以為她會開門見山的要他離開，但不盡然，她帶他去的是一個村莊，叫望聞村。路途中，她問：“十年前你干嘛去了，我告訴你你跟小晚沒有血緣關(guān)系，那個時(shí)候，你們的反應(yīng)讓我以為你們徹底完了?！?/br>
    陳萃不吃驚于她的態(tài)度，回道：“他不會原諒我的，尤其當(dāng)我知道我不是他哥哥以后再去找他，他會覺得我背叛了他?！?/br>
    “難道你不是？”莫賢反問。

    陳萃低頭，他在人前抬起頭的時(shí)候總是不多，他說：“我怎樣都對不起他，他一直很勇敢，勇敢的人勇敢起來就像在走路。而我，姨媽，”他聲音平平的，“每走一步都像在掙破牢籠?！?/br>
    這世界本就是不公平的，不是嗎。

    “在一起是他提的，我簡直被他嚇傻，從來沒有喜歡過男生?！标愝驼f這句的時(shí)候又像在笑，“當(dāng)時(shí)想兩個男生也能在一起嗎？他為什么會喜歡我啊，拒絕他會影響他的學(xué)習(xí)嗎？”陳萃發(fā)誓，他為著兩人在一起失眠一整夜，寫回信又寫的絞盡腦汁，信紙來來回回撕了十幾張，才寫出那么份回信來。

    他們在一起所走的每一步都匆忙，慌張的在一起，急促的逃離原生家庭，又如破鏡一般奔離在人生各自的軌道。

    慢一點(diǎn)就好了，陳萃不止一次想，可長大往往只在某一個瞬間。吃飽了不是因?yàn)橹怀粤俗詈笠豢诓棚柕模獝鬯膊皇且驗(yàn)橥蝗痪蛺鬯?。他們之間也有過無數(shù)個夜晚，大雨落下，光影漶漫，漫無目的的神游，奔跑，牽手，想要一粒能種出外星人的種子。

    莫賢靜靜的聽。望聞村坐落在郊區(qū)，公路順暢，駛進(jìn)村口，兩排白楊夾道，風(fēng)把柏油路吹的干凈，麥田一望無際。天邊散落著或深或淺的云，絮一般游走。

    陳萃從不知有這么個地方，石牌上寫著望聞村三個字，從他們遇見的第一個人起，就持續(xù)不斷的有人觀望他們這兩位陌生來客。他看到的全是笑臉，就好像生來沒有煩心事。

    莫賢帶他去村里最大的面館，用手語叫了兩碗面，陳萃看她的手語，很熟練，武成晚說她是特意為他學(xué)的。陳萃好奇母子倆在家打手語嗎？莫賢說基本是的。

    為他們上菜的阿姨給了個手勢，意思是讓他們好好吃，有什么需要再叫她。陳萃看她悠閑的坐在門口，跟她的聾啞朋友用手語聊天。他收回視線，看到莫賢正在看他。

    “怎么了？”陳萃問。

    “看出什么不一樣了嗎？”

    陳萃想了想說：“這個村子，住的都是聾啞人？”

    莫賢點(diǎn)頭，問：“還有呢？”

    陳萃困惑的搖頭，說：“還有什么呢?！?/br>
    她道：“在這里，我們才是跟他們不一樣的人。他們聚集比他們零散分布在我們當(dāng)中更快樂不是嗎？小晚不會說話的頭一年，我?guī)麃磉@里住過一段時(shí)間，讓他學(xué)手語。他很聰明，尤其小孩兒接受新事物的能力更強(qiáng)，他在這里甚至很活潑。他比他們多一雙能聽見聲音的耳朵?！?/br>
    陳萃想不到他那么小就不會說話有多么暴躁，她問：“他跟你表達(dá)嗎？”

    “什么？”

    “他會跟你聊天嗎？他會跟你討論電視劇情嗎？他會跟你說他那些令人無語的同學(xué)或是同事嗎？你有聽過嗎？”

    陳萃愣住，他說：“我一直以為他不說這些。”

    莫賢說：“怎么可能呢，啞巴也是人，難道就沒有傾訴欲嗎？”

    陳萃勾下頭，彎彎的頸子在日頭光下有一截兒影子，吊頂風(fēng)葉扇慢慢悠悠的轉(zhuǎn)，絞破些許的沉靜。

    “你有看過他每年的體檢報(bào)告嗎？”莫賢又問。

    陳萃說沒有。

    莫賢嘆氣，說：“你不知道也正常，我每年都要他去體檢，聾啞聾啞，聾和啞相伴的幾率很大，我時(shí)時(shí)都在擔(dān)驚受怕，怕他哪天聽不到這個世界的聲音了。我想我的兒子吃了很多苦，他不能再苦了?！?/br>
    “所以你能離開他嗎？”

    陳萃怔住，用近乎自言自語的聲音問道：“他跟我在一起是受苦嗎？”

    莫賢說：“你要這村子里任何一個人走出村子到正常人的生活當(dāng)中去，你看他們有人愿意嗎？缺陷就是缺陷，它叫他們受盡委屈。你又知道培養(yǎng)一個人才需要耗費(fèi)家庭社會多大的支出和精力嗎？他能到現(xiàn)在這一步，憑的是他自己的努力，你跟他在一起，同性戀的身份，再加一個啞巴，你知道他在承受著的究竟是什么嗎？”

    陳萃回：“我知道?！彼曇舻蛦。熬褪且?yàn)檫@樣，你的支持對他來說不是更重要嗎？我不需要他公開身份，他只要不結(jié)婚，剩下的我來做?！?/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