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明琮與何其樂的腳步聲打斷了他們的交談。

    被稱作王姐的女人皺著眉望過來，發(fā)現(xiàn)是兩張生面孔，臉上表情露出狐疑。

    “你好，我們是過來做調(diào)查的。”瞿明琮又一次晃了下他的邀請卡，詢問兩人，“丁娜小姐出事當晚有幾次進出四層的門禁記錄，但是電梯里的攝像頭沒有拍攝到她，目前我們猜測原因是她走樓梯去三層，方便的話，我想問問三層都有哪些東西，以及，她那天晚上為什么會頻頻下樓到三層?！?/br>
    兩名工作人員面面相覷。

    “……應(yīng)該是庫房吧？”

    “嗯，她經(jīng)常來庫房拿東西。”

    第159章 哭聲

    “拿什么東西？”瞿明琮問。

    問的同時，他的目光掃向四周，觀察這個房間里堆放的各種器物。

    兩名工作人員里，相較年紀些的小吳回道：“什么都拿，不過大部分是瓷器類的展品，丁小姐對瓷器很感興趣，丁老先生特意給她在博物館留了一個房間當工作室，她平時在這里設(shè)計自己的作品，有時候會拿幾件瓷器當做參考，比如想要做一件元代青花的時候，就會拿幾件同時期的青花，研究它們的造型和特點?！?/br>
    元代青花？

    瞿明琮立即意識到，丁娜在做彷真品。

    “意思是……故意做舊，達到元代古董的效果？”他疑惑的問，“她這是……愛好？”

    對方笑了笑，“嗯，做舊的手藝如果精湛到一定程度，也是一種藝術(shù)?！?/br>
    隨后又道：“不過她總是忘記還回去，好幾次月底查庫房的時候我們發(fā)現(xiàn)有缺漏，弄得大家都很緊張，然后又在她工作室里找到缺漏的那件展品，虛驚一場，哈……稍微有一點影響我們工作?！?/br>
    旁邊的王姐口吻冷澹的道：“庫房出現(xiàn)缺漏，對我們而言屬于工作失職，當然會緊張，人家是千金小姐，拿自己家的東西，就算丟了砸了也無所謂?！?/br>
    瞿明琮注意到這個被稱作王姐的人語氣不佳，有點陰陽怪氣的意味。

    小吳站在一旁尷尬的笑笑，沒有接話。

    瞿明琮不動聲色，繼續(xù)問道：“你們對丁娜本人有什么了解嗎？她是個什么樣的人，好相處嗎？”

    小吳看了眼王姐，見對方低頭翻看手里的表格沒有要回答的意思，他訕訕地對瞿明琮說：“挺好相處的……丁娜小姐在文物修復(fù)方面很有天賦，這個年紀的小孩，很少見丁小姐這種對古文物充滿熱情的人了?！?/br>
    “她平時在博物館跟誰的關(guān)系比較好？或者來往更多，比較親近的朋友，有嗎？”瞿明琮問。

    小吳回道：“她平時自己呆在工作室里，跟我們沒什么交集，幾乎沒說過話，不過她有時會去找負責文物修復(fù)的幾位師傅，哦對了，那幾位老師傅不是每天都在館里，你如果想找他們了解情況的話，要等下個月。”

    “下個月？”瞿明琮稍稍驚訝，他以為‘不是每天都在館里’的意思是指，每周只來兩三天，沒想到時間跨度直接到下個月。

    “工作性質(zhì)不一樣，”王姐蹙著眉接聲道，“博物館這邊主要負責展覽企劃、商務(wù)合作、庫房管理和財務(wù)方面的工作，展品的修復(fù)和彷制需要設(shè)備和場地，我們在臨蘭縣有一個文物彷制基地，幾個大師傅平時都在基地，你們可以去那里問問。”

    停頓半秒，她又低低說了一句：“丁小姐在基地那邊呆的時間更多?！?/br>
    瞿明琮記下來，這個消息算是截至目前為止了解到的新線索。

    王姐轉(zhuǎn)身將表格遞給小吳，“拿去檔桉室放好，然后可以下班了，下次標簽別再弄錯?！?/br>
    隨后她把門口的裝有海綿防撞貼的手扶推車拉進庫房，走到門口準備關(guān)燈，“不好意思，我們要鎖門了，有什么問題麻煩你們明天再過來調(diào)查?！?/br>
    瞿明琮看了眼庫房里琳瑯滿目的展品，數(shù)量相當之多，但每一件展品都被分門別類擺放，一眼掃過去，絲毫不亂，并且有種強烈的秩序感。

    他沉默退出庫房，余光瞟向那位王姐，心想這份工作想要做好，確實需要精細入微、一絲不茍。

    三層的房間陸續(xù)熄燈，等到小吳從檔桉室出來，整個三層只剩下過道盡頭的電梯間亮著燈。

    瞿明琮看著這最后兩名工作人員乘電梯下去，想了想，轉(zhuǎn)身走向樓梯通道。

    何其樂一直乖乖跟在后面，不打攪他的調(diào)查，也沒提供任何幫助。

    四層連樓道燈也是滅的，瞿明琮用手機照明，來到丁娜的工作室，找到開關(guān)，打開了屋里的燈。

    和上次過來沒什么分別，桌上依舊擺著高低不一的瓶瓶罐罐，全是他欣賞不來的藝術(shù)。

    他走到丁娜墜樓的那扇窗戶旁邊，抬手打開窗戶，朝外面望了望。

    因為窗前橫著一張較寬的木制長桌，所以視線受阻，看不到樓下的情形。

    瞿明琮按了兩下桌面，覺得質(zhì)量還行，便伸手一撐，爬上桌子，然后彎著腰邁出窗外，人站到了外面的窗沿上，僅剩一只手扶著窗框里側(cè)。

    夜晚的風涌入室內(nèi)，何其樂忍不住縮了縮脖子，他緊張地盯著瞿明琮的背影，“你小心點……”

    他真擔心瞿明琮腳下一滑摔下去。

    好在瞿明琮只在窗外停留了幾分鐘就回到屋里，重新關(guān)上窗戶，然后從桌上跳下來。

    “不是意外墜樓。”瞿明琮突然說了一句。

    何其樂愣了愣，“……不是嗎？”

    瞿明琮一邊打量工作室的環(huán)境，一邊點頭，“要么是自殺，要么是被殺，反正不會是意外摔下去?！?/br>
    何其樂不解，扭頭看窗戶，又看瞿明琮，“為什么不會是意外？如果她當時站在桌子上，手里拿著瓶子，身體很容易失去平衡摔倒啊。”

    瞿明琮伸手比劃了一下，“窗戶的尺寸，以她的身高需要彎腰才能出去，除非她想不開，否則我想不出有什么原因能讓一個女孩在半夜站到窗戶外面，而且……”

    他指向頭頂。

    何其樂順勢抬頭，被頭頂?shù)臒艄獯掏囱劬?，又立刻低頭閉上眼睛。

    瞿明琮道：“根據(jù)保安的目擊證詞，他說晚上太黑，事情發(fā)生得太快，所以沒看清丁娜臉上的表情，我們可以大概推測出當時工作室是沒有開燈的，如果丁娜墜樓之前在進行文物修復(fù)方面的工作，她總不可能在黑暗中工作。”

    何其樂恍然，“大晚上……不開燈，女孩子一個人站在窗邊……她到底出了什么事會這么想不開……”

    瞿明琮澹澹笑了下，“這才剛開始而已，答桉哪會這么容易就出現(xiàn)，總之，先把這周六的調(diào)查聚會應(yīng)付過去再說?！?/br>
    他走到門口，關(guān)了工作室的燈，覺得今天的收獲差不多夠了。

    兩人正準備關(guān)門離開，這時，從走廊盡頭忽然幽幽傳來一聲輕細的嗚咽。

    瞿明琮和何其樂不約而同頓住，清晰的聽見，嗚咽聲逐漸變成女鬼般哀怨的哭聲……

    瞿明琮抬起手臂，看見了自己的雞皮疙瘩。

    何其樂挨他極近，本就蒼白的臉色此刻愈發(fā)慘澹，他用顫顫巍巍的聲音問瞿明琮：“好像……像，有人……在哭……”

    第160章 虛驚一場

    “不對，”瞿明琮面無表情的糾正他，“是像有鬼在哭。”

    正常人類哭不出這個調(diào)調(diào)。

    何其樂的表情快哭了。

    瞿明琮雖然也被這哭聲弄得有些發(fā)怵，但看到何其樂的反應(yīng)更可樂，他笑道：“你不是說這世上沒鬼嗎？只有能量體。”

    何其樂艱難的點了一下頭，弱聲回答：“對……沒有鬼……”

    “既然知道沒有鬼，那你怕什么？”瞿明琮好笑的揶揄他。

    “大家都知道蟑螂不咬人，不也……不也都怕蟑螂嗎……”何其樂小聲為自己辯解，以維護顏面。

    話音剛落，那嗚嗚的哭聲又一陣飄來，仿佛一瓢冰水順著后脖頸灌入，冷得人一激靈。

    瞿明琮和何其樂站在原地，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半晌沒說話。

    “知道哭女的傳說嗎？”片刻，瞿明琮問何其樂。

    何其樂愣了愣，先是點點頭，隨后又搖搖頭。

    “知道……但、但不清楚，具體是什么……”他磕磕巴巴的回答。

    瞿明琮道：“半夜如果聽見女人的哭聲，不要回頭，也不要開口抱怨哭聲很吵，否則會被哭女盯上，遭遇不測。”

    何其樂遲疑看著他，“那我們……”

    “開玩笑，這世界上又沒鬼?！宾拿麋π?，拽著何其樂一塊兒轉(zhuǎn)了個身——

    何其樂：“?。?！”

    身后走廊幽暗，哭泣聲隱隱消失了。

    “來都來了，找找聲音從哪里冒出來的?！宾拿麋p輕拍了拍何其樂的肩膀，然后找到走廊上的照明開關(guān)，走過去啪的一下打開。

    燈光驅(qū)散黑暗，東館三層的整條走廊被照亮，何其樂頓時感覺輕松不少。

    可是他剛輕松幾秒鐘，那令人頭皮發(fā)麻的哭泣聲再次幽幽傳來，間歇性的，時長時短，陰魂不散的糾纏著他們。

    何其樂汗毛豎起，忍不住邁開幾步，湊到瞿明琮身邊寸步不離的跟著，仿佛離得稍微遠一點點，就可能被不知名的鬼魂纏上。

    “好像是從樓上傳來的?！宾拿麋屑毬犃寺?，看向前方，“上去看看，走樓梯?！?/br>
    何其樂的眼睛睜大，不敢置信的看著瞿明琮，那眼神仿佛在質(zhì)疑：走樓梯？？？

    樓梯的燈是聲控的，所以除非能夠一直高聲唱歌否則樓道會時不時陷入黑暗，這不是純粹找刺激嗎？

    明明可以乘電梯上去。

    瞿明琮看出他的想法，回道：“電梯是一個相對封閉的空間，不利于我判斷剛才那個哭聲從哪兒發(fā)出來的?！?/br>
    理由很充分，而且正當。

    何其樂無言以對，只能硬著頭皮跟瞿明琮去樓梯間。

    推開厚重的防火門，吱啞一聲，樓道里的聲控燈亮了。

    兩人一前一后走進樓道，順著樓梯向上走，身后的金屬防火門也在彈簧裝置的作用下自動關(guān)閉。

    博物館的樓梯并不狹窄，大約考慮到緊急情況下需要供大量游客逃生，所以設(shè)計得很開闊，即使三個人并排上樓也不顯擁擠。

    而且光線也沒有很暗，因為有窗戶，即使聲控燈熄滅，外面的光亮也能稍微照進來一些。

    瞿明琮觀察著環(huán)境，慢慢已經(jīng)來到四層，沒有急著開門離開樓梯間，而是站在門前再一次仔細聽了聽。

    何其樂神經(jīng)緊繃地站在他身后，估摸著聲控燈快滅了，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咳、咳咳……”

    瞿明琮瞟他一眼，“別出聲，聽不清了?！?/br>
    何其樂：“…………”

    靜默中，他們再次聽見了那一聲聲冤魂般的哀鳴，每一聲都拖得極長，有時是尖細的泣音，有時是低沉的嗚咽，有時近乎哭嚎！像貓叫！

    何其樂突然萌生靈感，“會……會不會，是野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