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家那天他就在現(xiàn)?場，看到衙役搬出一大塊磁石，問了才知道?這東西是給曲瑞他爹治療風(fēng)濕用的。

    蘇源早知磁石能入藥，但它最大的用處并?不在此。

    偏靖朝無一人發(fā)現(xiàn)?，除了入藥就是它在吸力方面的應(yīng)用。

    現(xiàn)?成的一大塊磁石，蘇源也懶得?再四處尋找，索性跟侍衛(wèi)打聲招呼，把磁石要了來。

    造船期間他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自是抽不出空搞這些。

    直到遠(yuǎn)靖二號開始收尾，他才騰出時間搗鼓司南。

    弘明帝看著司南，眼神無端灼熱：“回頭朕就讓人批量制作司南?！?/br>
    蘇源微微一笑：“陛下圣明?！?/br>
    試驗(yàn)結(jié)束，也該打道?回府。

    弘明帝一聲令下，遠(yuǎn)靖一號按原路返回。

    那邊的匠人們隱約品出點(diǎn)什么?，等船舶靠岸，陛下和蘇大人揚(yáng)長而去，這才大膽發(fā)言。

    “不會吧，那東西還沒我?巴掌大，真能判別方向？”

    “你那眼睛跟耳朵是擺設(shè)不成，陛下都這么?說了，肯定是真的嘍?！?/br>
    “蘇大人說那個叫司南的東西是磁石做的，磁石竟還有這用途？”

    “蘇大人真厲害啊，會讀書又會造船，連司南都能造出來，不像我?，磁石擺在家里也只?會拿它吸東西?！?/br>
    “嗐，難怪陛下對蘇大人那么?親厚，擱我?身上我?也喜歡得?不行??！”

    這邊匠人們唏噓短嘆，那邊蘇源隨弘明帝來到造船處。

    進(jìn)門前，弘明帝忽然停下腳步，嘆息一聲：“既然承珩執(zhí)意?如此，朕只?能答應(yīng)了。”

    沒頭沒尾一句話?，聽得?聞訊趕來的王一舟等人滿頭問號。

    蘇源卻一秒會意?，喜不自勝：“謝陛下！”

    弘明帝見他這般，又好?氣又好?笑，干脆不再理他，面朝眾人：“蘇愛卿獻(xiàn)上一物，可判別方位，朕打算批量制造，就由造船處全權(quán)負(fù)責(zé)。”

    王一舟余光瞥向蘇源，你又做了啥？

    蘇源眼觀鼻鼻觀心，就上次那個。

    王一舟恍然，磁石那東西？

    蘇源微不可察地點(diǎn)點(diǎn)頭，就那東西。

    兩人你來我?往，幾個眼神交流，一切盡在不言中?。

    弘明帝對此一無所覺，下達(dá)完任務(wù)就離開了。

    這位前腳剛走，后腳蘇源就被團(tuán)團(tuán)圍住。

    王一舟拿手肘戳了戳他：“我?說你前些天一直抱著磁石作甚，敢情是在憋大招啊?！?/br>
    比起王一舟的關(guān)?注點(diǎn)，王先生更關(guān)?心司南的效果：“真有這么?神奇嗎？”

    夏員外郎摸了摸禿腦門，頗為遺憾地說：“方才陛下只?拿出來給咱們看了一眼，我?還沒看清楚他就收回去了?！?/br>
    蘇源一眼掃過，見大家都很好?奇，遂揚(yáng)聲道?：“諸位，我?這里還有一個司南，如果你們想看......”

    話?未說完，王一舟點(diǎn)讀機(jī)上身：“看看看！”

    于?是，在王先生等人滿含期待的注視下，蘇源一路小跑，很快取來殘次品。

    說是殘次品，其實(shí)也不準(zhǔn)確。

    只?是做工不如呈給陛下的那個精致，手感粗糙，青銅盤也有點(diǎn)磕磣。

    造船處有一張超大的圓桌，方便平日里大家探討造船問題。

    蘇源把司南放到圓桌上，自行退出里三圈外三圈。

    大家你推一下我?轉(zhuǎn)一下，玩得?不亦樂乎。

    “好?家伙，還真一直指著南邊?！?/br>
    “有點(diǎn)意?思?，不知道?批量制造后咱能不能也有一個。”

    “磁石不像銀、鐵，民間使用也很廣泛，應(yīng)該很快就會普及?！?/br>
    大家七嘴八舌地議論著，王一舟擠到蘇源身邊，跟他勾肩搭背，哥倆好?的樣子：“承珩吶~”

    這一聲百折千回，聽得?蘇源雞皮疙瘩掉一地。

    蘇源搓了搓胳膊，眼神怪異：“王兄，你正常些，我?還是習(xí)慣你以前的樣子?！?/br>
    耿直寡言，而非現(xiàn)?在的促狹話?癆。

    王一舟嘴角抽搐，收斂了過于?夸張的表情，但沒收回手：“你老實(shí)跟為兄說，你這腦袋瓜里還有啥，與其慢吞吞往外擠，不如全部倒出來?！?/br>
    倒也不是嫉妒，畢竟升官發(fā)財(cái)各憑本事，只?是單純感慨，蘇源這腦袋瓜為何如此奇特。

    夏員外郎不知什么?時候過來，聞言也跟著附和。

    蘇源一攤手：“沒了，一點(diǎn)不剩?！?/br>
    王一舟半信半疑：“真的假的？”

    蘇源左眼寫著“真誠”，右眼寫著“坦誠”，重重點(diǎn)頭：“真沒了?！?/br>
    很多時候，他都是意?外立下功勞。

    土豆的發(fā)現(xiàn)?是意?外，磁石同樣也是意?外。

    至于?新式記賬法、新鹽引制度......三角帆以及司南，也都是他在現(xiàn)?代知識的基礎(chǔ)上稍作變動，壓根不值一提。

    他也就是仗著自己歷經(jīng)三世?，否則還真不一定能有今日的成就。

    見蘇源神情不似作偽，王一舟只?得?作罷，又問：“你這司南是什么?原理？”

    蘇源把說給弘明帝的原理重述一遍，忽然話?鋒一轉(zhuǎn)：“王兄，你覺得?這地是方的還是圓的？”

    王一舟不假思?索：“當(dāng)然是方的了，要是圓的咱們還怎么?站立得?住?！?/br>
    蘇源意?味深長地笑了下，又看向夏員外郎。

    根據(jù)和蘇大人同僚五六年的經(jīng)驗(yàn)，每當(dāng)蘇大人露出這樣的表情，一定是不懷好?意?。

    遲疑片刻后，夏員外郎試探著開口：“圓的？”

    蘇源眸光一亮：“夏大人真知灼見，蘇某佩服！”

    夏員外郎：“......”

    王一舟嘴角抽搐，承珩怕不是造船造壞了腦子。

    咱們腳踩的土地分明是方的啊，反倒是天空，一眼望去很明顯是圓的。

    蘇源只?一眼就看出他心中?所想，搖了搖頭：“等看完了記得?還回來，我?看還能不能再改進(jìn)改進(jìn)?！?/br>
    王一舟自無不應(yīng)，等蘇源離開后，暗戳戳跟夏員外郎咬耳朵：“承珩八成又看了什么?盜版書，印錯了都沒意?識到，回頭得?好?好?跟他說道?說道??！?/br>
    夏員外郎不敢應(yīng)和，生怕蘇大人給他穿小鞋——安排各種各樣亂七八糟的差事。

    嗯嗯啊啊應(yīng)了幾聲，又鉆進(jìn)人堆里看熱鬧。

    ......

    在司南上耽誤了不少功夫，蘇源還沒在指南針圖紙上改動幾筆，就到了下值時間。

    王一舟過來敲門，歸還司南。

    注意?到桌上的圖紙，他咦了一聲：“這是什么?？”

    圓咕嚕的，長棱型，中?部粗兩頭尖，是他不曾見過的。

    王一舟摩挲著下巴：“難不成又是什么?新點(diǎn)子？”

    接收到對方幽怨的眼神，蘇源不禁扶額：“這是司南。”

    王一舟怔了下，指向桌上：“司南不是這個？”

    蘇源耐心解說：“司南體?型略大，它的重量不便于?攜帶，我?打算再改造一版體?型小巧的?！?/br>
    更重要的是，無需用到太多材料，且制作簡易。

    此前他沒想到弘明帝會微服私訪，昨天還在研究如何改進(jìn)指南針。

    只?待造出簡易版指南針，便可呈送進(jìn)京，廣泛普及。

    蘇源料到弘明帝不會同意?，所以臨行前帶上了司南，為自己出海增添砝碼。

    弘明帝的反應(yīng)在他意?料之中?，結(jié)果亦是如此。

    不過這不妨礙他繼續(xù)研究指南針，畢竟是造福百姓的好?東西。

    王一舟看多了蘇源的圖紙，也能看出點(diǎn)端倪：“還真比司南高強(qiáng)不少，準(zhǔn)確性呢，它體?型變小了，準(zhǔn)確性會不會因此而降低？”

    蘇源用炭筆又添了幾道?線條：“指南針更加穩(wěn)定，準(zhǔn)確性遠(yuǎn)超司南。”

    “指南針？這形容到是貼切。”王一舟拍了拍寬袖，“這都到下值的點(diǎn)了，別畫了早點(diǎn)回去，我?看你最近好?像又瘦了不少。”

    蘇源瞥了眼腕骨，一如既往的清瘦：“還行，我?沒什么?感覺。”

    “等你感覺到不舒服就遲了?！蓖跻恢垡?guī)勸完，又調(diào)侃道?，“承珩你啊，拼命蘇郎的名頭還真不是浪得?虛名?！?/br>
    蘇源：“......”

    拼命蘇郎是造船處的同僚們給他起的諢名，每聽一次他就會無語一次。

    這次也不例外。

    蘇源放下炭筆：“好?了好?了，我?不畫了還不成?！?/br>
    王一舟滿意?一笑，等蘇源收拾好?了，兩人并?肩往外走。

    “對了，昨日小元宵收到我?的木雕兔子，可還喜歡？”

    蘇源順手鎖上門，遞給他一個“明知故問”的眼神。

    王一舟咧嘴笑了，背影都透著一股子嘚瑟勁。

    蘇源都不想搭理他，不知第?多少次懷念當(dāng)初的王木頭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