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不用顧著我，一定要保住咱們的孩子！”

    年若瑤牟足了勁沖門外喊道，落到外人耳朵里就是貓兒一樣有氣無力的聲音。

    年若瑤的話音剛落，突然有丫鬟婆子端著血水從屋里出來，似乎怕污到貴人的眼，刻意用身體擋住銅盆，避開四爺和四福晉的視線。

    四福晉詢問剛從里面出來的嬤嬤，“現(xiàn)在里面情況如何？”

    那個嬤嬤害怕地?fù)u了搖頭，匆匆端著銅盆離去。

    四爺猛地一下站起來，胸口像被針扎一樣密密麻麻的刺痛，腦袋里浮現(xiàn)的都是和年氏的點點滴滴。

    雖說子嗣很重要，但是自己又不像老八，家里只有弘旺那一個獨苗苗。自己已經(jīng)有了三個阿哥，還有一個已經(jīng)嫁人的大格格。

    最重要的是，在這里焦灼等待的時間里他想明白了，自己不想失去年氏。

    四爺深吸了一口氣后，沉聲道：“務(wù)必要保住側(cè)福晉，一切……以大人為重。”

    親耳聽到外面?zhèn)鱽淼幕卮?，年若瑤露出一個虛弱的微笑。這一步雖然危險，但是也讓她明白了四爺對自己的寵愛到哪種地步，也逼著四爺認(rèn)清了自己在他心里有多重要。

    戀愛腦這個東西自己沒有，四爺?shù)箍梢月幸粋€。

    ……

    突然，嬰兒嘹亮的啼哭劃破長空，四福晉聽到哭聲的那一刻先是露出喜色，很快又反應(yīng)過來，孩子哭是不是意味著年氏……

    四福晉打量身旁四爺?shù)谋砬?，果然越發(fā)沉重。

    產(chǎn)房的門突然打開，一個嬤嬤懷里抱著紅色襁褓從里面走出來，對四爺和四福晉笑著道：“恭喜主子爺，恭喜福晉，年側(cè)福晉生了個小格格。”

    四爺驟然起身，猛地拔高了聲音，怒喝道：“小格格？爺不是說了保住側(cè)福晉嗎！你們這些混賬連爺?shù)脑挾疾宦犃?！?/br>
    從四福晉的角度看，四爺此刻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暴怒，四爺因年氏情緒失控了，甚至都沒有看一眼剛出生的二格格。

    出來報喜的嬤嬤嚇得一哆嗦，四福晉身邊的采薇眼疾手快把她懷里的孩子接過來，抱在懷里掂了掂，二格格似乎有些輕。

    本來以為出來報喜是個好差事，沒想到差點被嚇?biāo)?，那個嬤嬤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奴才糊涂，奴才糊涂，忘了告訴主子爺和福晉，年側(cè)福晉平安生下二格格，母女均安?！?/br>
    母女均安……他的腦袋突然混沌起來，逐漸反應(yīng)過來這意思是年氏還在。

    四爺點了點頭，幸好，保住了年氏，他懸著的心終于落回肚子里。

    四福晉對四爺福身，笑道：“妾身恭喜爺，也恭喜年meimei?！?/br>
    產(chǎn)房外，四爺徑直走到門前。

    眼見著四爺?shù)那榫w有幾次差點失控，四福晉以為他想進去，剛想把人勸住就見四爺?shù)哪_步在門口。

    “窈窈，你還好嗎？”

    剛生產(chǎn)完渾身疲乏的年若瑤聽到四爺喊自己小名，整個人一抖，困意都散了，把嘴里的補湯咽下去后，立刻回道：“妾身很好，天色不早了還請四爺和福晉早點回去歇著?！?/br>
    “好。”四爺心中一動，似乎想到了什么。

    四福晉靜靜等著，以為四爺還有什么話要叮囑年氏，結(jié)果下一秒四爺直接轉(zhuǎn)身離開了！

    這是個什么章程她也不懂，四福晉在心里叫苦不迭，四爺甩甩袖子走了自己卻不能走。

    四福晉安排好奶娘進去伺候，又仔細(xì)問過年氏母女的情況，聽到下人來報二格格已經(jīng)吃上奶了四福晉才安心回去。

    海嬤嬤小心翼翼把孩子放在年若瑤身邊，她側(cè)著頭打量著，剛出生的孩子根本看不出來像誰，皮膚還是紅的，小臉有點皺，腦袋上濕漉漉的都是沒干的羊水。

    今天，不管四爺選擇保大還是保小，最后經(jīng)海嬤嬤的手，能平安活下來的只會是大人。

    老天爺還是眷顧她們的，在真的要放棄的那一刻，孩子竟然能生出來了。那股疼痛好像突然找到了傾瀉口，她拼盡最后的力氣終于聽到了嬰兒的啼哭。

    明白這個時代的局限性導(dǎo)致上至皇親貴胄下至平民百姓的女子都過得不容易，年若瑤下定決心從現(xiàn)在開始，自己更要好好活著，作為這個孩子最堅實的依靠，為她撐腰。

    東院年側(cè)福晉生了格格的消息不脛而走。

    “生了個格格？”

    聽到下人報上來的消息，三阿哥撇了撇嘴，生了個丫頭片子有什么好說的。也不知道額娘每天在擔(dān)憂什么，年氏再得寵有什么用，她肚子又不爭氣啊。

    阿瑪就算再喜歡她們母女，二格格長大了還是得嫁人，說不定還得嫁到蒙古去聯(lián)姻。

    李氏聽到了這個消息喜上眉梢，年氏的身體出了名的不好，這次生完下次能不能懷上都難說。

    等她運氣好再懷胎十月生個阿哥出來，自己的三阿哥早就長大成人了，說不定連嫡子都有了，到時候誰都沒法和自己的弘時爭。

    四爺規(guī)定在前院讀書的阿哥一個月能回后院一次，難得今天不用讀書練字，三阿哥想盡快回屋子歇著。

    三阿哥見李氏這樣開心，拉著自己絮絮叨叨，他有些不耐煩道：“額娘，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了。咱們的眼睛也不必放在東院，可以挪到別的地方了?！?/br>
    三阿哥的話，突然讓李氏想到了大格格，大格格已經(jīng)嫁人快一年了還沒有好消息傳過來。

    弘時明年就十一歲了，再過兩年就能幫四爺分擔(dān)些差事了。自己母家李家并不顯赫，也沒有什么有權(quán)勢的親朋舊友，弘時在大婚娶福晉前，唯一能夠幫到他成為他助力的只有大格格的夫家。

    李氏蹙眉，準(zhǔn)備明天給大格格送封信再催一催。大格格得盡快懷孕生子在那拉家站穩(wěn)腳跟，能在夫家說上話了才能更好的幫襯弘時……

    知道東院得了二格格后開心的不止李氏這一處，鈕祜祿氏剛得知年氏難產(chǎn)的時候以為菩薩真的顯靈了，心里感嘆怪不得四福晉和宋氏都有禮佛的習(xí)慣，原來真能讓人得償所愿。

    她抑制不住心里的歡喜，對素荷道：“我啊煩悶了那么多天，到了今兒才算真正解氣。”

    和自己同住南院的郭格格，三天兩頭往東院那邊獻(xiàn)殷勤。依附鈕祜祿氏的那幾個格格，見郭氏努力往年側(cè)福晉身邊湊的時候已經(jīng)起疑了。

    她們都覺得郭氏里的那么近，肯定比她們更了解內(nèi)情。畢竟，誰會舍了近的人不求，反而去巴結(jié)那么遠(yuǎn)的。這次，年氏要是沒了，郭氏竹籃打水一場空就會變成眾人眼里的笑話。

    再然后，知道年氏平安生下二格格后，鈕祜祿氏的笑容就淡了些。

    素荷見狀，趕緊安慰道：“任憑主子爺再怎么寵愛年側(cè)福晉，她短時間內(nèi)都不會再有孕了。三五年后，咱們四阿哥已經(jīng)在前院讀書了，東院都懸能出來一個阿哥?！?/br>
    鈕祜祿氏呵了一聲，年氏僥幸生了個格格而已，生阿哥的福氣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晚上，二格格吃完奶睡著后，年若瑤仔細(xì)端詳著女兒的容貌。

    不是她自夸，她還真沒見過比年氏還好看的人，二格格生下來半天了皮膚還是紅的，讓她莫名想到了猴子。

    二格格來得不容易，伺候的人更是小心謹(jǐn)慎。見年若瑤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視著二格格，都以為側(cè)福晉是慈母之心泛濫，舍不得讓二格格離開自己的視線。

    春玉和紅泥正被母女間的溫馨相處所感動，就聽見側(cè)福晉毫不掩飾的嫌棄道：“怎么生下來半天了，二格格還是那么丑！”

    已經(jīng)走到門口的四爺腳步一頓，接著又聽見年氏說，“女兒肖父，二格格一定是隨了四爺！”

    第35章

    四爺進來的時候，年若瑤尷尬到能用腳指頭在雍親王府摳出一個迷你版紫禁城。

    好在四爺明顯是有正事要說，并沒計較方才她說的那些話，他坐在床邊把手里拿著的那張紙攤開道：“爺給咱們二格格想好了名字?！?/br>
    年若瑤很詫異，一般都是滿三個月才起名，四爺怎么那么快就給二格格想好了名字。震驚歸震驚，她還是認(rèn)真看了四爺寫在紙上的字。

    福嘉。

    ‘嘉’字，吉祥，幸福，再搭上一個福字，可見四爺對這個孩子的珍視喜愛之意。

    “爺，現(xiàn)在給孩子起名字，是不是太早了？”

    當(dāng)他聽到二格格降生時的那聲啼哭，以為自己徹底失去眼前這個人了，如果有重來一次的機會，自己會毫不猶豫地選擇保大。

    在他內(nèi)心悔恨之際，接生嬤嬤又告訴他母女均安，這句話突然觸動了他的心弦，福嘉這兩個字瞬間出現(xiàn)在他腦海里。

    可是這些話和內(nèi)心復(fù)雜的情感四爺不知從何說起，索性換了種更直接的方式表達(dá)。

    他拉著年若瑤的手解釋道：“二格格是上天賜予我們的珍寶，名字早晚都要取的，這事也就你我二人知道。”

    說是二人知道的意思是在東院能有資格叫二格格“福嘉”的只有年若瑤和四爺。

    二格格在悠車?yán)锖吆哌筮?，奶嬤嬤聽到動靜就進來了。

    四爺心疼地看她把孩子抱走，對年若瑤說道：“福嘉剛出生體重只有五斤二兩，比一般孩子輕了許多?！?/br>
    二格格出生時的體重確實比她前頭的幾個哥哥jiejie都輕，李氏的大格格剛出生時足有六斤五兩，三阿哥和四阿哥、五阿哥更是超過了七斤。

    在他們眼里孩子出生時越重，體格就越健壯，也意味著更不易夭折。

    年若瑤本身就體弱，生下的二格格也小，四爺擔(dān)心東院的人手不夠，又從所屬的鑲白旗里找了兩個兒女雙全的奶嬤嬤。

    到了二格格洗三那天，眾人就看到了海嬤嬤抱著二格格，她身邊還站了六個奶嬤嬤，年家送來的兩個，四爺從內(nèi)務(wù)府挑的兩個以及后來從旗下屬人里找的。

    看到這一幕鈕祜祿氏的嘴角都直抽抽，府里幾個阿哥剛出生時也只配了四個乳母，不就是個格格嗎，竟讓四爺寶貝成這樣。

    除了四福晉，這是眾人第一次見到二格格。

    再一看到襁褓里比尋常孩子小一圈的二格格，鈕祜祿氏心里的不滿瞬間消散，原來這二格格生來就瘦弱，才讓四爺和年氏如此上心。

    府上最小的孩子要數(shù)耿氏的五阿哥，五阿哥弘晝現(xiàn)在已經(jīng)一歲半了，見到襁褓中的二格格好奇地想伸手去摸。

    二格格撇嘴一哭，嚇得五阿哥縮回了小手，把頭埋在奶嬤嬤懷里不肯再抬起來。

    耿氏一邊擔(dān)心五阿哥，一邊又怕得罪了年側(cè)福晉，慌得不知道顧哪一頭。

    倒是抱著二格格的海嬤嬤先笑起來，“五阿哥別急，等二格格長得和您一樣大了就能和您一起玩了。”

    五阿哥一聽，重新露出笑容，乖乖地站在額娘耿氏身邊。

    郭氏已經(jīng)許久沒有來過東院了，上次見到年側(cè)福晉還是一個多月前。她并不像李氏或鈕祜祿氏這樣消息靈通，年側(cè)福晉那天生得艱難她還是后來才知道。

    她本以為年側(cè)福晉會一舉得男，心中遺憾了許久，見今日二格格洗三辦得格外隆重，四爺還當(dāng)著眾人的面親自抱起二格格，就知道東院第一胎是阿哥還是格格已經(jīng)不重要了。

    郭氏回頭，看到劉格格遠(yuǎn)遠(yuǎn)地站在人堆里，原本神采奕奕的眸子變得死氣沉沉，望向人的目光也詭異地平靜。

    郭氏猛地心跳加速，再想仔細(xì)觀察劉格格時，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把頭垂下去了。

    鈕祜祿氏順著郭氏的目光也注意到了劉格格，她嫌棄地看了眼，爭寵失敗后就心灰意冷的侍妾，劉氏也不是頭一個了。

    洗三禮結(jié)束后，二格格已經(jīng)在海嬤嬤懷里睡著了。年若瑤看著呼呼大睡的女兒，笑著摸了摸她的臉蛋。

    等四爺繼位到時候福嘉還沒滿十二，因此也可以躲過被康熙爺送去蒙古聯(lián)姻的命運。只要這期間自己和四爺?shù)年P(guān)系穩(wěn)步發(fā)展，福嘉甚至可以留在京城。

    一想到不用和自己的女兒分離，年若瑤臉上的笑容怎么都抑制不住。

    這次生孩子耗損了年若瑤極大精力，她每天最多精神半日，剩下的時間注意力也集中不了，疲乏地只想躺在床上睡覺。

    七月底的天氣炎熱難耐，海嬤嬤只在中午肯開窗通半個時辰風(fēng)，剩下的時間她都是悶在屋子里。年若瑤不敢隨著自己心意坐月子，反正只遭這一次罪，干脆什么都聽海嬤嬤的，早點把身體養(yǎng)好。

    不然，以她現(xiàn)在的身體情況，到時候連二格格的滿月禮都參加不了。

    二格格的悠車就吊在東廂房，離得近了也方便她看二格格。若是餓了奶嬤嬤就把二格格抱到屏風(fēng)后喂奶，吃飽喝足哄睡著后再放到悠車?yán)铩?/br>
    年若瑤很慶幸孩子生下來后有那么多人一起帶，不然就沖二格格一晚上那么多回地喂奶和換尿布，自己一個人早就崩潰了。

    她每天閑著無聊，時刻注意著二格格的變化，幾天后驚奇地發(fā)現(xiàn)自家的猴兒好像長開了，比剛出生那會兒順眼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