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春腰 第9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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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邵俞派人擩過來的那張紙條,烏老三。 “這是誰的?你殺人了?” 唐慎鈺毫不畏懼血腥。 他怕的是,從這事透出的阿愿的決心。 現(xiàn)在的她,真的好像去年那個跪在大雪天里的孤女,只有義無反顧的仇恨。 “這人叫烏雷,綽號烏老三?!贝涸钢讣饣^那顆軟踏踏的心臟,含淚恨道,“他是紅mama的姘頭,數(shù)年前,就是他和紅mama將小姐哄騙進歡喜樓的,他明明白白地告訴我,小姐從未生育過!” 春愿抓起那顆心臟,丟在男人身上:“唐慎鈺,你還有什么好說的?!?/br> 唐慎鈺臉上濺到些血水,頭嗡地聲炸開。 他并未慌亂,尋思理了下思路,忙問:“你從哪里找到這人的?誰給你找的?你是不是審問過烏老三了?審問的時候有沒有外人在?姑娘,這事很重要,關乎了無數(shù)人的生死!” “你覺得我會在乎外人嗎?” 春愿嗤笑,她揪住男人的衣襟,咬牙切齒:“我現(xiàn)在就要你老老實實地說,你是不是授意沈紅綾撒謊的!” 唐慎鈺呼吸急促,他手背抹去粘在臉上的惡臭血液,還是避開這話頭:“阿愿,你聽我說,咱們現(xiàn)在很有可能已經(jīng)暴露了?!?/br> 他甚至倒打一耙,詰責道:“你,你為什么要私自去找這人?你知不知道,你這個行動,興許早都被我的政敵察覺了,對方或許故意讓烏老三哄你騙你,離間咱們的關系……” 啪! 春愿再次打了唐慎鈺一耳光,恨道:“你少給我扯別的!每次問你孩子的下落,你總是推三阻四,我等不了了!咱們當初說好了的,我給你做事,你給我找女兒,可你不給我找,那我就自己行動!” 她不會再被這人引導誘騙,直戳重點:“你剛才說,當初是沈紅綾對你說小姐可能有孩子,還給你說了個地址。那么唐大人,你可是北鎮(zhèn)撫司出身的,沈紅綾在你手里那么多天,你難道沒有提前審訊?非要等到忠勇伯來了,等到我到場再審訊?你騙誰呢!你分明是怕我報仇后不聽你的話,故意編造出一個孩子,好拿住我的軟肋,繼續(xù)為你做事,被你掌控!” 唐慎鈺唇抿住,他無言以對了。 兩個人就這樣吵著吵著,忽然誰都不說話。 春愿歇斯底里,哭成淚人兒,瀕臨崩潰。 唐慎鈺找盡了理由借口,可被她一刀刀殺過來,把他逼到了死角。他其實還能狡辯的,可是,說一個謊就需要無數(shù)個謊來圓。最重要的是,如果她是無關重要的棋子,那么他可以用話術哄騙。 可是,他是阿愿哪。 從他發(fā)現(xiàn)自己愛上這個女人時候,他就知道,他輸了。 “我能有什么辦法?!碧粕麾暿钟昧Υ炅藥装涯?,紅著眼,望著她:“那天晚上你殺了楊朝臨后,你當即要跳火坑跟沈輕霜去了,回行館后你又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姑娘你告訴我,我還能有什么法子!” “好,你終于承認了。” 春愿心幾乎跌進了冰窟窿。 就在不遠的剛才,她甚至還報了那么一絲絲的假想,如果他不承認,那么之后會怎樣?他們大吵一架會不會混過去? 現(xiàn)在看來,不可能了。 “好,現(xiàn)在說第二件?!?/br> 春愿強撐住,她心都要碎了,“周予安,周予安臘月廿七那天到底在哪里?” 唐慎鈺低下頭,“他,他去給……” “不要再說什么他給小姐買古玩的這種屁話了!” 春愿忽然爆發(fā)了,拳頭拼命地捶打這男人的臉,“唐慎鈺啊,過去咱們剛見面,我不了解你,如今咱們倆相處快一年了啊,我是知道你的!” 春愿寧肯自己是個殘障,智力有問題,可偏偏她不傻不癡,女人淚如雨下:“你打小就受了先定遠侯夫妻的恩惠,你說什么都要拉扯你那不爭氣的表弟一把。我家小姐的身份不光彩,你沒有讓旁的衛(wèi)軍跟隨,單單帶了你表弟進留芳縣。你是個謹慎仔細的人,看見我家小姐身子很差,正巧你的老朋友葛春生就在附近的清鶴縣,你說什么都要找神醫(yī)替我家小姐保胎保命的。唐慎鈺,你在這行當干了這么多年,你走了,難道不會派人看護小姐?那天晚上你回到歡喜樓,包袱里背著古玩字畫,你當我沒看見?你把我支開,借口說你去撒尿,為什么才一會兒的功夫,你手背上就見了血?你打人了對不對?” 春愿幾乎用盡全身力氣吼:“周予安就在歡喜樓,對不對!” 唐慎鈺唇一張一闔:“我、我……” 春愿記憶越來越清晰:“為什么玉蘭仙會暴斃?為什么那天縣衙庭審的時候,周予安看見玉蘭仙詐尸,會嚇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他生性風流,看見漂亮姑娘就跟狗看見骨頭似的,你離開留芳縣后,他沒有看護我家小姐,去嫖.妓了對不對!那個女人就是玉蘭仙,對不對!” 唐慎鈺亦掉淚了,又悔又恨:“對不起?!?/br> 春愿愣住了。 昨晚上,她在公主府時就推測過所有事,可當親耳聽到他道歉、親眼看到他悔恨交加的樣子時,她發(fā)現(xiàn),知道和接受,是兩碼事。 “阿愿,阿愿你怎么了?”唐慎鈺看見她癡愣愣地坐著,呆若木雞,眼淚一顆接一顆地往下掉,就好像活死人那樣。 他心如刀絞,湊過去抱她,她沒有躲開。 “對不起?!碧粕麾暡蛔〉氐狼?,摩挲著她僵直的背,“這世上的事和人,不是非黑即白的。我,我并不是為了誰辯解,你想想看,即便沒有我和周予安,那程冰姿嫉恨小姐已久,她早都籌謀著要對付小姐了,楊朝臨也早都變心了,連小姐自己都明白,她難逃一死,所以她臨終前沒有怪任何人。你要是實在恨,我可以出手給你整治周予安!” 他哽咽著勸:“小姐生前最放不下的就是你,你替她做公主,替她照顧宗吉,你有了家,有了孩子,她才是真的放下心了。好姑娘,你聽我的,一定要想開些,她在天上若是看見你還揪住過去,會不高興的?!?/br> “你告訴我,我怎么想開?!?/br> 春愿木然地推開他,“就當這些事沒發(fā)生過?啊?” 她心里堵得慌,喉嚨腥甜,沒忍住彎腰下猛咳,哇地吐了口血,哭著哭著,忽然笑了:“我的小姐,她明明可以有活命的機會,現(xiàn)在住在公主府的應該是她!” 她癡愣愣地抬起胳膊,抖落著袖子:“穿綾羅綢緞的也應該是她,她死的時候,才二十幾歲……” “阿愿!”唐慎鈺急得忙跪過去,掌根撫著她的心口,“你就算恨我,也好歹顧及一下自己的身子?!笔碌饺缃?,他也顧不上廉恥了,“你有了身孕,會不會就是小姐把遺愿托付給你了,她一輩子沒抱過自己的孩子,就,就,就或許,她投胎在你肚子里了……” 春愿又吐了口血,身子好受了許多,她推開癡纏她的男人,“唐慎鈺啊,你幫我報仇,我感激你,真的??墒牵行┦虏皇潜犚恢谎坶]一只眼就能混過去。 你說不要計較。好。我不計較你利用我,太后和裴肆都說你故意引誘我,宗吉也懷疑過你的用心,說那晚上你出現(xiàn)在佛堂,想把咱們的關系挑明了。沒關系啊。我不生氣,也不計較,那有什么的,我知道來京城就是被你利用的,我心甘情愿。 你說褚流緒算計你,沒錯,有人在我跟前攛掇過,說這半年來你處理前未婚妻,所有事都是你單方面告訴我的,興許你們倆早都有問題了??赡阏f你不喜歡她,沒和她睡過,好,我信你,哪怕你真睡了也沒事。只要你心里有我,我不介意,我不計較。 甚至,剛回京時,我為了你的身家性命,想坑一坑周予安,你維護他,說欠了他家的情。沒事,我給你面子,不打壓他。 所有的這些事,我通通可以不計較,也可以裝作不知道。可是就一宗,沈輕霜,就她的事,我偏要計較!” 唐慎鈺知道紙包不住火,遲早會有這么一天,他袖子抹去淚,定定地望著她:“那你說,你想怎么辦?去陛下跟前揭發(fā)我么?還是要怎么報復我?阿愿,我不相信你這么無情?!?/br> “你在跟我耍無賴?” 春愿剜了眼這男人,她把食盒第一層拿開,第二層里赫然出現(xiàn)一把尖銳匕首,一個巴掌般大的瓷瓶。 唐慎鈺一愣,他曉得那瓷瓶里應該是毒,頗有些吃驚地問:“你想做什么?” “選吧。”春愿心如死灰:“這事我過不去,咱們倆,今天必須要有一個人把命放在這兒。”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2-12-01 22:38:33~2022-12-02 18:23:3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sxy 12瓶;橙味起司10瓶;微然呀3瓶;阮有愚2瓶;海靈兒1瓶; 第97章 我不想看見你 唐慎鈺掃了眼食盒里的東西,匕首鋒利,吹毛立斷,那瓷瓶里不曉得裝了什么毒,估計不是什么好貨。 此時,天已經(jīng)大亮。 倔強的陽光沖破堆積如山的灰色雨云,照了下來,驅(qū)逐走湖面上的霧。 唐慎鈺低下頭,拳頭緊緊攥住。他知道沈輕霜對她很特殊,可沒想到會這般重要,那女人都死了這么久了,為什么她還放不下、忘不了。 “你非得這么決絕嗎?” 唐慎鈺嘗試著去抓她的手,好涼。果然,她立馬甩開他的手,就像甩開骯臟的痰一樣。 唐慎鈺思忖了片刻,跪在她面前,俊臉盡是痛苦:“我承認,我存了私心,想報姨媽姨丈的恩,于是安排我表弟暗中看護小姐,是我的過錯。我也承認,我起初沒安好心,想要牢牢掌控你,編了謊話?!?/br> 說著,他仰起頭,深深地望著她:“如果你真要計較這么多,那我也跟你算一算。小姐被困在程府,是誰救她出來的?是誰拼了命帶她滿縣城找大夫?是誰為了給她報仇,不惜得罪風頭正盛的程氏?” “這本就是你份內(nèi)的事!”春愿毫不留情喝罵,“你那個狗屁恩師要對付郭太后,早都想好李代桃僵,讓燕橋頂替趙姎,名正言順地做公主吧!你沒有帶回去公主,沒有法子和萬首輔交代,更沒法子和宗吉交代,找假公主就是你能想到最好的法子了!你在留芳縣做了那么多,討好了皇帝,完成了萬首輔的囑托,而且我感恩在心,還會對你死心塌地!好唐大人!好計謀!你一箭數(shù)雕??!” 唐慎鈺心突突直跳,他真是有些怕這個女人了,他試著將話頭往兩人的感情方面引:“我要是真心狠,早都把你宰了,畢竟你知道的太多了。那我為什么選你?當時我并不了解你,選個自己知根知底的女細作易容,豈不是更好?還不是看你可憐,心疼你孤苦無依!” “你少拿這種話填和我!” 春愿手附上臉,她猛地想起當初易容的時候,老葛拿出個盒子,她想看里頭是什么。 唐慎鈺當時神色張皇,一把按住了,估計還和小姐有關。 春愿實在不敢想老葛到底給她臉上覆了片什么,她只知道,自己越來越恨,實在沒忍住,她一把抓住唐慎鈺的胳膊,咬了下去,狠狠咬掉塊rou。 “疼嗎?”春愿扭頭,把那塊rou吐進湖里。 唐慎鈺咬緊牙關,左胳膊正鮮血淋漓。 “疼就對了,小姐比你更疼!”春愿再次將食盒提起來,放在腿上,恨道:“你死,還是我死。我數(shù)十個數(shù),你要是不選,我就選。” 唐慎鈺氣的要去奪那食盒,誰知她死死扽住不撒手。 他又要去搶匕首和毒,她索性上半身按在食盒上面,阻撓他。 “你這是做什么!”唐慎鈺悶吼,他打了自己兩耳光,“好,縱使我千刀萬剮,可事情非得你死我活才能解決嗎?你只看到我的惡,難道我的好你看不到?咱們這一路走來的感情,你就這么一筆勾銷了嗎?” “我在跟你談恩怨,你在和我談感情。”春愿蔑笑數(shù)聲,“好,既然你要談感情,那咱們就來談感情?!?/br> 她上下打量男人,譏刻道:“拿旁人的軟肋家人當作要挾,那是低等手段,拿感情來要挾,才是厲害的。我春愿出身歡喜樓,沒吃過豬rou,也見過豬跑,這幾年看過無數(shù)感情糾葛,偏到了你這里,被你灌了迷魂湯。沒關系,我自愿的。但唐慎鈺,事情走到現(xiàn)在這步了,你再跟我裝,就沒意思了?!?/br> 唐慎鈺訝然:“你懷疑我在騙你感情?” “難道不是嗎?”春愿手指連連戳男人的肩膀,“你這樣的高官世家子弟,配的是褚流緒那般的名門貴女,你會喜歡一個卑賤的青樓丫頭?還不是因為我有用。” 唐慎鈺也有些惱了:“你越說越過了!” 春愿今兒破罐子破摔了,她拍打著自己的臉:“那我問你,唐大人,我這張臉最多能維持兩三年,若是時候到了,你打算怎么和眾人解釋,我樣子和剛回長安不一樣了?" 唐慎鈺爭辯道:“我肯定會有辦法!如果我不喜歡你,我干麼要娶你,阿愿你自己好好想想,咱們做了夫妻,生死利益全都綁在一塊了。” 春愿心里堵得慌,獰笑道:“真是這樣?難道不是因為我現(xiàn)在是長樂公主,娶了我,對你們黨爭的事有助益?等哪天我沒用了,你就能偷摸把我滅口,到時候你還是駙馬,而且你還懷抱著我的孩子,宗吉看在我的面兒上,怎么可能不對你好?!唐大人,你這是算無遺算哪!” “在你眼里,我就是這樣薄情寡義的人?”唐慎鈺驚問。 “難道你不是?”春愿憤怒不已。 此時,雨云將殘存的那片陽光遮住,四下里再次昏暗起來,暴雨將至。 爭吵了半天,兩個人再次沉默無言。他們似乎找不到一種解決的辦法,只能相互折磨對方。 唐慎鈺看著頗有些頹喪,他重重地嘆了口氣,手觸向她的腰:“好,我可以去死,去地下給你家小姐贖罪,但是阿愿,咱們都是孤兒,最能曉得無父或是無母的痛苦,我就問你,孩子若是以后管你要爹爹,問你爹爹怎么死的,你怎么和他說?” 春愿打開他的臟手,“你把自己看的太重要了,這世上誰離了誰活不了呢?!彼龑⑹澈姓钩鰜?,冷冷道:“選吧?!?/br> 唐慎鈺過去無情無欲,從未嘗過情愛的味道,如今嘗了,真讓人心如刀絞,他嘆了口氣,再次發(fā)問:“還有,我再怎樣都是朝廷高官,若是橫死在此地,你打算怎么和唐家人交代?怎么和陛下說?郭太后和裴肆早都視你為眼中釘,他們?nèi)羰墙璐藖泶驌裟悖率潜菹露急2蛔∧?,你又準備怎么承擔??/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