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香聽?到他的聲音，緩緩看向他，馮戰(zhàn)勝在她絕望的目光中，開口?，“去那片湖吧。”

    “不?。?！”

    萬香頓時瘋癲，“不要，不要！我全兒肯定在哪里呢，他藏著?呢，藏著?呢！”

    蘇星夜和趙三英一下拉不住她，被馮戰(zhàn)勝一把抱住。

    “萬香，萬香！”

    萬香搖頭，“不是，不是，那個煉鋼廠，小?星都說了，煉鋼廠最有可能，再找，再找?！?/br>
    馮戰(zhàn)勝點頭，“是，那里最有可能，可是，那一共就一棟三層樓，十八個屋子，每個屋子，咱都去了，不下十遍，一共，一共就那點東西?！?/br>
    萬香眼?淚不斷，堅決不認，“不是的，不是的，小?星他們?nèi)タ催^，那片湖周圍，根本沒?有腳印，沒?有。”

    下午，趁著?還有光亮，蘇星夜就帶著?人看過一圈，這片荒石林，因為政府要開發(fā)，圍著?外?圈扯著?一圈細網(wǎng)，可以肯定，小?馮全還在里面。

    她當先，就帶著?人圍著?湖細細看過一圈，周圍泥土，并沒?有被踩過的痕跡，彼時人人滿懷希望，可三遍過去，直接把那點希望摧毀。

    馮戰(zhàn)勝使勁捏住她肩膀，扶住妻子下滑的身子，“哪哪兒都找了，要是，要是全兒……咱得接他回家?！?/br>
    他聲音顫抖，眼?中淚光閃過，聲音逐漸堅硬，揚聲，“麻煩大家了，咱去那片湖?！?/br>
    沒?人愿意動，之前那么多次的搜索，誰都滿懷希望，可此刻，沒?人愿意動。

    “走?吧，走?吧，我知道大家的心思，我老馮，謝謝大家了。”

    人群慢慢朝那片湖走?去。

    湖泊并不大，平常連著?活水，如?今入秋，久不下雨，活水成死水，冷冰冰窩在那里。

    接下來，才是煎熬的開始。

    會水的集體下去，幾個防水手電筒在水底打出一注注光影，每個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

    萬香身子已經(jīng)僵到堅硬，她靠坐在蘇星夜身上?，沒?有絲毫人氣。

    那么久的時間，到這一步，如?果能找到人，誰都知道是什么后果。

    一個小?時過去，什么都沒?有。

    現(xiàn)場是死一般的安靜。

    蘇星夜不斷凝神閉目，看向腦海中的地圖。

    除了零星的綠色，連個紅色都沒?有，空空如?也?。

    那幾點綠色，蘇星夜之前也?都看過，并沒?有什么發(fā)現(xiàn)。

    她感受到萬香冰冷僵硬的身體，不敢想像，最壞的結(jié)果。

    又一個小?時過去，依舊毫無所獲。

    秋風吹起，濕透的衣服被這么一吹，很?是冰冷。

    馮戰(zhàn)勝從最深的湖里游到岸邊，爬上?來。

    他看著?不顧寒冷，埋頭尋找的鄰居們，揚聲喊，“大家別找了，都回去吧?！?/br>
    眾人仰頭看他，一時無聲。

    馮戰(zhàn)勝抹一把臉上?的水，“我謝謝大家了，走?吧，回家，明天再找。”

    這句話一出，他已經(jīng)徹底死心，“明天，明天還得托大家，幫我老馮的忙?！?/br>
    萬香一動，蘇星夜和趙三英忙忙扶住她。

    只?見她直挺挺站起來，抬腳就往回走?。

    馮戰(zhàn)勝看著?失魂落魄的妻子，閉眼?深吸一口?氣，“走?吧，都回家吧?！?/br>
    人群逐漸聚在一起，沉默往前走?，氣氛令人窒息。

    那是一個鮮活的小?生命啊，早晨，他還在家屬院，蹦蹦跳跳，嘻嘻哈哈，可愛的惹人發(fā)笑。

    如?今，他不知在哪兒，無從尋找。

    無數(shù)次滿懷希望，可是這點地方?，那么多人，找不到人。

    大家想說什么，卻不知該怎么說。

    萬香在一片寂靜中開口?，“全兒，媽想你。”

    “你早晨出去，還嚷著?中午要吃大包子，媽說中午給你做，可媽做好了，你在哪兒啊。”

    她哆哆嗦嗦摸著?手上?一串珠子，“早晨你沒?帶護身符，媽怎么就忘了呢，怎么就忘了讓你帶上?呢?！?/br>
    她突然揮著?手臂，捶向自己，“我該死，我該死??！”

    蘇星夜一把攬住她，“萬香姐！”

    趙三英一把按住她一只?手臂，蘇星夜握住另一只?手。

    蘇星夜緊緊握住她手腕，再喊一聲，“萬香姐！”

    萬香回身，撲倒在蘇星夜懷里，“我該死啊，你說，我怎么就不去死呢?！?/br>
    蘇星夜摸著?那串溫潤的手串，仿佛碰觸到那個小?娃娃溫暖的臉頰，她眼?淚止不住，“萬香姐，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咱再找，咱回去找。”

    人群站住，接著?是肯定的聲音。

    “對，咱回去找?！?/br>
    “咱們再找找，說不定就在哪兒呢?！?/br>
    “對對對，走?，回去，回去?！?/br>
    人群呼啦啦轉(zhuǎn)頭，燈光匯聚，轉(zhuǎn)向背面。

    蘇星夜閉眼?，深吸一口?氣。

    電光火石之間，她突然看到腦海中閃過一個亮點。

    猛地一驚，她忙閉目再看，卻又變成零星的綠點。

    不可能，不可能，蘇星夜睜眼?，她剛剛，明明看到一個點，是，是黃點，對，是黃點。

    蘇星夜再次確認，依舊沒?有。

    她緊咬下嘴唇，認真思考剛才的異常。

    是手串！對，是那個手串。

    蘇星夜一把握住萬香的手腕，攥緊手串。

    零星綠點消失，那片地圖上?，一個黃點驟然出現(xiàn)，仿若黑夜中一顆繁星。

    蘇星夜手上?用力，睜眼?確認方?位，再次閉眼?。

    然后猛地起身！

    她明白了，明白一直為什么不對勁了！

    “煉鋼廠！”

    她扯起萬香，按住她肩膀，“萬香姐，走?，去煉鋼廠?！?/br>
    她帶頭跑出去，趙三英知道她不愿相信，“小?星，煉鋼廠找過好多遍了?！?/br>
    “有地下室！”

    風把蘇星夜的聲音傳過來，驚醒眾人。

    馮戰(zhàn)勝和萬香猛地直起身子，撥開眾人追上?去。

    人群一愣，也?抬腳跟過去。

    “有地下室？”

    “剛找的時候沒?發(fā)現(xiàn)啊?！?/br>
    “煉鋼廠有地下室嗎？”

    “有，有！我想起來了，有?。∮校?！”

    “快快快！”

    有人奮力跑出去，“我想起來了，聽?老一輩人說，一樓倉庫，倉庫那里有個地下室！”

    一樓倉庫，并不大，和其他辦公室，幾乎沒?有區(qū)別，唯一不一樣的，就是它?地面墻面被煤炭染黑，到處黑漆漆一片。

    里面除了一些枯葉，并沒?有破爛柜子和桌椅，正因為如?此，反而沒?人進去看過。

    這一次，眾人齊聚，紛紛蹲下身子，摸索起來。

    不一時，就傳來大叫聲，“這里！”

    一扇隱蔽性很?好的門被發(fā)現(xiàn)，因為年久，反而好推開。

    塵封的霉氣撲面而來，七八街臺階下，是一個地下室。

    “全兒！”

    “全兒！”

    萬香一眼?看到躺在地面上?那個小?小?身子，飛奔而去。

    “是小?馮全，真是他！”

    “天啊，天啊，找到了找到了?！?/br>
    “睡著?了，他在這兒睡著?了吧?！?/br>
    “老天爺保佑，老天爺保佑?！?/br>
    “快去看看?！?/br>
    萬香抱起馮全，馮戰(zhàn)勝握住他小?小?拳頭，“全兒？”

    馮全緊閉雙眼?，毫無回應(yīng)。

    馮戰(zhàn)勝和萬香對視一眼?，迅速伸手摸住小?馮全的脖頸，幾不可查松口?氣，“馮全，醒了！”

    萬香伸手摸摸他額頭，“小?全兒，醒了，媽給你做大包子了?！?/br>
    依舊毫無回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