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燕熾在那邊如墜冰窟, 肝膽俱裂，江挽已經(jīng)重新閉上了眼睛，緩過了這一波疼痛。

    紅姐、樂時渝和祝榮華得到消息之后就立即趕了過來, 陳文石年年帶高三, 課多，也沒辦法離開學(xué)校，因此沒跟祝榮華一起過來。

    也是巧，祝榮華這兩天原本也在醫(yī)院陪江挽，但偏偏今天不在，江挽身邊就只有一個小陶和燕熾, 她趕過來的時候剛好和其他兩個人撞上了。

    江挽還沒進(jìn)產(chǎn)房，正被小陶扶起來吃東西保存體力。

    燕熾慘白著臉喂他, 看見他們仨進(jìn)來也只是機(jī)械地轉(zhuǎn)了下頭, 手腕幾不可見地發(fā)著顫。

    樂時渝看見燕熾比他還沒出息，突然就不緊張了。

    ——燕熾的馬甲四處漏風(fēng), 江挽身邊的人基本都知道他是誰了。

    這層樓只有江挽住的這一間高級vip病房, 設(shè)備和人力都只圍繞著江挽一個人運作。江挽上午腹痛，打了無痛，快晚上的時候才被送進(jìn)產(chǎn)房。

    燕熾從江挽進(jìn)了產(chǎn)房之后就沉默寡言, 在眾人的側(cè)目中又吐了兩次, 頭疼、腹疼得面無血色, 僵硬地同手同腳。

    “我感覺他快倒了?！毙√蘸蜆窌r渝咬耳朵。

    樂時渝深有所感地點頭，他從小陶這里了解到了前因后果：“別太愛了?！?/br>
    兩人都緊張，眼底深深藏著焦慮，坐立難安地在產(chǎn)房前的走廊。

    手術(shù)的白熾燈光晃得江挽瞇起了眼睛, 醫(yī)生和助產(chǎn)護(hù)士在一旁和他說話，落在他耳里嘈雜一片。他劇烈喘息, 幾乎聽不清他們在說什么。

    “挽挽?！蹦棠檀葠鄣穆曇艉鋈淮┻^所有嘈雜，清晰地傳入他耳中。

    江挽偏了下頭，好像看見了老人那張熟悉的臉。

    奶奶站在白光處，身旁似乎站著好多人，江挽卻看不清他們的臉，他呢喃：“奶奶……”

    “按住他，別讓他亂動！”有人高聲說。

    江挽掙扎中被幾雙手按了回去，他已經(jīng)淚眼滂沱：“奶奶，我好想你……”

    老人卻始終只是微笑。

    江挽已經(jīng)認(rèn)出了她身邊都是她逝去的親人，淚如雨下，囁嚅著嘴唇盯著那個白光處，想要再聽她叫他一聲，周遭的聲音卻嘈雜得更厲害，有人快步走出了產(chǎn)房，過了會兒終于帶了一個人回來。

    “哥哥……”有人用力握住了他的手，將他被冰涼汗水和淚水打濕的頭發(fā)擼到腦后，露出那張蒼白的、因為痛楚用力微微扭曲的臉，冰冷哆嗦的嘴唇親了下他汗?jié)竦念~角，強行壓著不太穩(wěn)的聲線安撫著江挽，“哥哥，別怕，我陪著你?！?/br>
    逝去的親人漸漸幻滅，江挽被重新拉回人間，眼睛終于聚焦，眸中倒映著握著他的手半跪在他面前穿著隔離衣的燕熾。燕熾戴著口罩，那雙眼睛里卻滿是慌張和害怕。

    見他終于恢復(fù)了點神智，燕熾勉強笑了一下，隔著口罩挨了下他的手背，他從江挽剛開始陣痛就心疼得紅了眼眶，眼淚一直沒掉下來，這會眼淚終于打濕了口罩：“哥哥，是我。”

    “小芽寶寶馬上就要出生了，”他哽咽了一聲，“哥哥再堅持一下?！?/br>
    江挽聽見他的哽咽：“…………”

    燕熾的主人格不會表現(xiàn)得這么沒出息，這大概是他的副人格。

    江挽微嘆了口氣，雖然沒說話，卻用力攥緊了燕熾的手，幾乎要將他攥得骨裂。

    他耳鳴得厲害，只能機(jī)械地配合著助產(chǎn)士的口令。他身體的疼痛仿佛真真切切地從他們相貼之處傳遞到燕熾身上，燕熾更用力地回握住他。

    他提前學(xué)過拉瑪澤呼吸法，因此生產(chǎn)的過程還算順利。寶寶出來的時候江挽力竭得快昏睡過去，但嬰兒的啼哭將他重新拉扯回來。

    助產(chǎn)士檢查了小嬰兒，才將他放在江挽身邊，笑著恭喜他：“恭喜你，寶寶是個六斤的男孩兒?！?/br>
    江挽渾身濕透，好似睡在冰冷的汗水里，小雪芽靠近了他，哇哇的啼哭停了下來，小手攥成小拳頭，依偎著孕育他的母親。

    他才剛出生，小臉兒還皺皺巴巴，渾身紅通通，眼睛睜不開，頭上還有胎脂。

    江挽疲憊地低著眉，溫柔地用手指蹭了下小嬰兒嫩嫩的臉蛋，輕聲說：“歡迎你，我的小雪芽。”

    小雪芽不諳世事挨著他。

    助產(chǎn)士含著笑看著他們。

    然而，就在這時，產(chǎn)房里突然想起“咚”的一聲響，所有人都嚇了一跳，低頭一看，一直看著搖搖欲墜的燕熾在堅持了一天后終于不負(fù)眾望的，暈倒了。

    眾人：“……”

    江挽和小嬰兒一起被推出了產(chǎn)房，守在外面的幾人一擁而上，在看見有兩張床被推出來的時候幾人都一頭霧水。

    “辛苦了?！弊s華摸了摸江挽的臉疼惜說，“平安就好?！?/br>
    陳文石已經(jīng)從學(xué)校趕過來，看著閉著眼睛睡得一臉恬靜的小嬰兒，一臉喜色：“小寶貝乖乖睡覺呢?！?/br>
    樂時渝懸在心口的那塊巨石終于落下來，先看過江挽和小嬰兒，才幸災(zāi)樂禍嘲笑道：“剛才不還厲害嗎？怎么橫著出來了？”

    江挽疑惑地看向他：“怎么了？”

    “剛才你突然出現(xiàn)癔癥，醫(yī)生叫我們進(jìn)去一個人陪產(chǎn)，”小陶解釋說，“本來是祝老師進(jìn)去的，但燕少爺差點把門拆了，只能換他進(jìn)去?！?/br>
    江挽：“……”

    “先回病房吧。”紅姐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