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過頭，看了一眼燈火通明的，自己許久未進(jìn)的主臥。

    那時候，楚諶厭倦了同床異夢的日子，厭惡著明知道對方不喜歡還想離他近一些的自己，在呂懿近乎于下了最后通牒的那番話后，毅然選擇搬離這個充滿了甜膩回憶的地方。

    那之后再未踏入。

    時隔三年，楚諶再次站在床尾，看著床上的兩個枕頭發(fā)愣。

    當(dāng)年他搬出去的時候，帶走了自己慣用的枕頭，收拾完了衣帽間里屬于自己的衣服，一點(diǎn)點(diǎn)抹掉所有自己住過的痕跡。

    最后站在門口看時，他忽然悲從心起。這個房間見證了他們的愛情從熱烈走向破滅，表面上只少了一個枕頭，內(nèi)里卻真真切切地只剩下一個人的東西，別的都空了。他木訥地關(guān)上門，徹底隔絕掉了過往。

    如今那種悲哀的感覺又開始慢慢侵蝕他的情緒，仿佛回到當(dāng)年，一遍遍重溫著呂懿不愛他這件事。楚諶知道自己不能再待下去，逃也似的去了主臥的洗手間。

    但他沒有逃開。

    洗手間里備用的洗漱用品依舊放在自己熟悉的老地方，壁櫥里的洗護(hù)用品也是多年前慣用的品牌，連香味都一樣。遍地都是突襲而來的記憶，燙得他無從下腳。

    直到浴室的花灑被打開，冷水傾瀉而下，一切回憶才戛然而止。

    被窩柔軟蓬松，將楚諶身上的寒意驅(qū)散了幾分。他關(guān)掉燈，強(qiáng)迫自己入睡。

    輾轉(zhuǎn)半個多小時后，他猛地坐起身子，悲哀地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有了反應(yīng)。

    黑暗似乎會放大一切，無論是恐懼、興奮、悲傷，還是現(xiàn)在讓他不恥的欲/求。

    呂懿一直是他的開關(guān)，他說的那些話，什么對呂懿沒有需求，都是在說謊。他本就是呂懿擬定的程序，只要見過一面，人臉識別，開關(guān)就打開了。

    更別說現(xiàn)在，他渾身都被呂懿的被子包裹著，摩挲著。

    楚諶的理智要他冷靜，欲望要他下樓。二者爭執(zhí)不休，最終楚諶掀開被子下床，打開了房門。

    夜半的房子很安靜，楚諶走到樓梯口看了一眼露臺，雪已經(jīng)停了。

    他沒有開燈，輕手輕腳地邁下兩級樓梯，接著站定，朝客廳望去。

    理智不允許他找呂懿做什么，他只想看一眼，權(quán)當(dāng)是望梅止渴。

    淡淡的月光透過花園的落地窗映進(jìn)來，楚諶清楚地看到沙發(fā)上空無一人。

    這回他沒有猶豫，快步下樓掃視了一圈。

    沙發(fā)上沒有人睡過的痕跡，客廳、花園、廚房、客衛(wèi)……也都沒有人，呂懿像是消失了一般。

    須臾間，一個念頭閃過腦海，他驟然將視線移向了二樓的另一側(cè)——自己曾經(jīng)住過的那間次臥。

    他皺著眉走到落地窗邊，看著花園的草坪：積雪平整如初，沒有人踩過的痕跡。

    是啊，呂懿怎么可能冒雪去拿鑰匙呢？他或許是出門去了，畢竟在這里，他去找朋友借宿一夜的可能性比自己大多了。

    雖然這么想著，但他在上樓時，仍舊走向了與主臥相反的方向。

    重新站到次臥門前，手指搭在門把手上，他忽然心跳飛快，異常忐忑。

    方才在主臥里那些可恥的念頭早就散得一干二凈，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莫名的興奮。待他反應(yīng)過來時，才意識到，這種情緒叫做期待。

    明明，他自己都不知道在期待些什么。

    鎖扣彈開的清脆聲響在深夜里格外清晰，楚諶難以置信地盯著自己擰開門的手，同時心跳快得像是要跳出胸腔一般。

    房門輕輕地被人推開，次臥里亮著昏暗的床頭燈，靠著書桌的那張床上，天鵝絨被隆起了起伏的弧度。

    楚諶的心跳在這一刻，忽然漏了一拍，接著又快速跳動起來。

    他慌亂地關(guān)上了門，飛奔下樓，后仰著頭坐在沙發(fā)上，等待著身體的極速增加的燥熱散去。

    月光經(jīng)過院子里積雪的反射，明晃晃地打在他的側(cè)臉上。

    與此同時他的腦海里紛亂嘈雜不堪，無數(shù)句話冒出來，像中了病毒的電腦彈窗，一個疊著一個。

    呂懿為什么要睡在自己曾經(jīng)的房間里？

    呂懿為什么照顧自己的郁金香？

    呂懿為什么說可以負(fù)責(zé)？

    ……

    片刻后，他睜開眼，目光冷然，一片清明。

    第二十一章

    呂懿給自己定了5點(diǎn)的鬧鐘，幾乎是鬧鈴剛響，他就伸手關(guān)掉了。

    溫哥華冬天平均日長只有6個小時，此時屋外依舊是漆黑一片，路燈在雪后的凌晨朦朦朧朧的，泛著光暈。

    呂懿昨晚睡得不太好，做了一些記不清內(nèi)容的夢，因此意識還不算特別清醒。他有些依戀地摸了摸放在枕頭旁邊的一件舊大衣，繼而埋首過去深呼吸兩下，讓自己清醒。

    他必須得在楚諶醒來之前，離開這個房間走回到樓下，偽裝成在客廳過了一夜的假象。

    走過二樓書房的門，再經(jīng)過樓梯口斜對的那面露臺的窗戶，就來到了主臥。

    整個屋子在早晨5點(diǎn)多顯得很安靜，只有隱隱的月白色微光從屋外的夜色中透進(jìn)來。

    呂懿悄聲走到主臥門口，沒有半點(diǎn)猶豫地推開門，適應(yīng)了黑暗的眼神直直地往床上看去。

    那張自己睡慣了的雙人床上，被子整齊地疊放在床尾，床單平整光潔，上面空無一人。

    呂懿的瞳孔rou眼可見地縮了一下，緊接著他沖進(jìn)房內(nèi)，連衣櫥里都沒有放過，找了一圈，依舊沒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