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聽這位公主的語氣，她的反應(yīng)，與那天的自己一模一樣。

    “公主，上面便是人類的世界，我們過不去的——”沼規(guī)勸著這位小公主。

    “不，沼，我一定要去，啊……這真是太令人迷醉了?！?/br>
    公主的身體不住顫抖，仿佛被什么世間絕無僅有的寶物吸引著。

    這種顫抖的、渴望的浪潮在所有的妖類中席卷，就連沼自己的身體也在不住顫動。

    “公主，您上不去的，妖域的頭頂，有封印——”

    “不，你看——”背過身的公主抬起手，她指向天際，不知何時，那晴朗白日之上，出現(xiàn)一抹裂痕。

    她朝那里虔誠地飛去。

    沼不住拽著她：“公主，您冷靜一些，若……您想要做什么，可以與我……”

    “你走——你這個臭妖怪，連心都沒有！”公主大聲說。

    沼的動作頓了頓。

    這種躁動，很快平息下來，烏素不知發(fā)生了什么。

    總之，公主冷靜下來，提著裙子，又跑回了妖域。

    只剩下沼一只妖抬頭看著天空上的裂痕，他自言自語道。

    “人類有心，她應(yīng)該會喜歡女子的柔軟心臟……”

    他朝那裂痕飛去。

    烏素的思緒拉回，她猛地睜開眼，她能斷定，沼的這段記憶出現(xiàn)在觀瀾閣那一晚。

    她不知道這意味著什么，但她還是敏銳地低頭，朝瓷瓶吹了一下。

    她將沼的這段記憶里那熟悉的香氣吹散，也將他們對話里有關(guān)“香氣”的信息隱去。

    這樣看，就像是那些妖怪因為妖域出現(xiàn)裂痕躁動，而不是因為那香氣而激動。

    她不能展露出自己與那些妖怪相似的一面，那就把他們的共同點都刪去。

    烏素做完這一切，又回過頭，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裴九枝。

    他還是安靜睡著，在他本來的床榻上，他睡得無比安穩(wěn)。

    烏素為了瞞住自己的身份，只能這樣做，沼的記憶里信息量太多了。

    她繼續(xù)去嗅聞剩下半段記憶。

    剩下的記憶很熟悉，就是沼被她困住，不斷突圍，不斷從她不死不滅的身體里鉆出來。

    想來這段經(jīng)歷對他來說太過離奇，令他印象深刻。

    烏素統(tǒng)統(tǒng)刪去，只留下一個她被惡妖扔到房間里的可憐畫面。

    對上了，就這樣。

    最后，她把惡妖哀求她交易的對話也吹散。

    烏素知道惡妖的愿望是什么，他想要一顆能夠讓他的小公主認可的心臟。

    這事她真的做不了，而且，她不是很愿意為性別為男的生命實現(xiàn)愿望。

    ——主要是被上次那個乞丐給嚇的。

    烏素鼓起臉頰，不住朝那裝著惡妖氣息的瓷瓶吹氣，差不多把關(guān)鍵的信息都吹干凈了。

    她還要再做點別的事，但此時，她聽到身后傳來窸窣的聲音。

    烏素攥緊瓷瓶，轉(zhuǎn)過身去，便看到小殿下在床上翻了個身。

    他沒醒，她松了一口氣。

    烏素將目光收回的時候，視線從一旁的清光長劍上掠過。

    這把模樣普通的長劍閃著微光，那明亮的光點朝著烏素，仿佛是一雙眼，一直在盯著她。

    烏素背過身去，避開這劍的光芒，她的手指微動，混沌氣息混入這瓷瓶之中。

    混沌氣息很快被惡妖的氣息同化，烏素做了一件很小的事情。

    她幫助裴九枝將瓷瓶里的信息先解讀了一遍，然后，用他更容易理解的方式轉(zhuǎn)譯出來。

    他應(yīng)該很快能破解瓷瓶里的信息，她刪去的內(nèi)容，不會影響他的判斷。

    妖域的裂痕，確實與那晚的事有關(guān)聯(lián)。

    烏素將瓷瓶蓋上，回首時，那把安靜的清光長劍還是閃著光。

    她踮著腳，走了過去，纖指輕輕撫過劍身，似乎在安撫它。

    轉(zhuǎn)瞬間，她化作黑白兩道氣流，又重新鉆到了裴九枝的懷里，保持著原來的姿勢。

    烏素抬起頭，注視著裴九枝緊閉的眼眸。

    下一瞬，劍架上的長劍發(fā)出輕輕鋒鳴。

    烏素一驚，又往他懷里鉆了鉆。

    小殿下要醒了，但沒關(guān)系，她的“壞事”都已經(jīng)做完了。

    裴九枝微微睜開了眼，他看到自己并沒有面對著床榻內(nèi)側(cè)——他應(yīng)該是在睡覺的時候翻了個身。

    但是，他懷里還塞著一團平靜的、柔軟的身體。

    烏素似乎也意識到了什么。

    小殿下剛剛，是翻了個身對吧。

    她現(xiàn)在又鉆回他懷里去。

    他怎么可能在睡覺的時候，還抱著她翻了個身。

    啊……糟糕。

    第28章 二十八點光

    烏素靠在裴九枝懷里， 她感覺到他按在自己脊背上的手動了動。

    因為緊張，她的呼吸變得有些亂。

    無奈，烏素只能抬起頭來， 與她的小殿下對視著。

    她的長睫不住眨動， 一看就知她不久之前可能做了些什么事。

    一般情況下，烏素是十分安分守己的小妖怪，這樣半夜起來偷偷搞破壞，還是頭一遭。

    裴九枝察覺到他自己翻了個身，但烏素還在他懷里。

    他半垂的眼睫懶懶掀起，隨手將烏素鬢邊因為緊張而汗?jié)竦乃榘l(fā)攏好。

    “怎么？”他低聲問她，“你怎么醒了?！?/br>
    “我為什么還……抱著你？”他繼續(xù)問。

    烏素瞪大眼，她眸中的不安緊張被裴九枝盡收眼底。

    越過她的頭頂，他的視線落在不遠處桌上的那枚瓷瓶。

    乳白色的、裝著惡妖氣息的瓷瓶在夜里的月色下，格外顯眼。

    烏素知道他在看什么，她抬手， 捂住了裴九枝的雙眼。

    柔軟的、冰涼的手指覆上他的面頰，沒有完全遮住他的視線。

    “你起來過了？”裴九枝還抱著她， 隨口問道。

    “嗯……”烏素囁嚅著，在腦海里思考著搪塞過去的理由。

    比如太熱， 又或者是……被他擠得沒有地方那個翻身之類的。

    但這些理由似乎都有些不妥。

    “想要我抱著？”裴九枝忽地開口問道。

    烏素想， 對， 這個理由好。

    于是她點頭， 順著裴九枝的話說了下去：“小殿下翻了個身， 我就醒了?！?/br>
    “我……”烏素面無表情地、平靜地說出這么一句親昵的、比撒嬌還要更加膩人的話。

    “我想要小殿下繼續(xù)抱著我，就……又鉆進你懷里了?！?/br>
    她將手收了回來， 捂著臉，方才她都沒有如此害羞， 現(xiàn)在她的臉頰卻一直在發(fā)燙。

    說謊，對于她來說沒有心理負擔(dān)，但是說這樣的話，卻讓她的臉頰發(fā)紅。

    方才，她確實是下意識地，又鉆到了他的懷里——沒有經(jīng)過任何思考。

    裴九枝攬著她腰肢的手更加緊了些，他輕輕嘆氣：“是我松手了。”

    他當(dāng)然沒有松手，是烏素自己跑出去了。

    他在睡夢里找她，才翻了個身。

    烏素一直捂著自己的臉，說話的聲音也悶悶的，帶著些許羞赧之意。

    她對裴九枝說：“小殿下，那繼續(xù)睡吧?！?/br>
    “好?！迸峋胖Φ穆暰€低沉，他拍了拍她的背。

    烏素閉上眼去，安心下來，她打了個哈欠，意識即將進入夢鄉(xiāng)。

    但小殿下沉沉的聲音響在了她的頭頂：“我方才做了個夢?！?/br>
    “小殿下，是什么夢？”烏素問。

    “我夢見你變成一團氣，從我身邊飛走了，然后消失不見。”

    不得不說，裴九枝的感知確實十分敏銳。

    烏素的心怦怦直跳，她的兩手按在裴九枝的胸前，抿著唇，沒敢馬上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