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素的指尖感覺到他的體溫，如此地真實溫暖，這是她觸手可及的、活生生的一顆心。

    她張了張唇，還是沒能理解這種情感。

    愛，是屬于人類的奢侈情感。

    她沒有。

    她連自己的星星都沒有。

    烏素扯起嘴角，對他露出一個溫柔的微笑，她對裴九枝說：“我也愛你?！?/br>
    在問緣那里，她學(xué)會了要給予人類回應(yīng)，所以，小殿下對她如何，她也對他如何。

    她不希望小殿下失望。

    裴九枝看著她平靜的、毫無波瀾的眸子，他低了頭，溫暖的唇貼上她冰涼的額角。

    她在說假話，他卻信了。

    裴九枝道：“好。”

    烏素眨了眨眼說道：“真的。”

    “是，千真萬確，好嗎？”裴九枝牽起她的手，耐心哄著她。

    “好?！睘跛嘏c他的腳印落在雪地上，延伸向遠方。

    夜里，烏素借著房間里明亮的光，在認(rèn)真繡花。

    她不怎么會刺繡，再加上小殿下挑選的是如此復(fù)雜的圖案，就更讓她感到棘手了。

    白日被針尖刺破的傷口已經(jīng)好了，烏素低下頭，在繡布上認(rèn)真點出了這兩只鴛鴦的眼睛。

    她放下繡布，在其中那只眼眸更加狹長的鴛鴦上點了一下：“小殿下。”

    另外一只鴛鴦的眼睛圓溜溜，有些無神，烏素又歪著頭端詳這只鴛鴦：“烏素?！?/br>
    烏素對自己的作品很滿意，她一直繡著花，直到夜深。

    小殿下回來了，她也就將繡布藏了起來。

    他入內(nèi)，坐在不知所措的她身邊，將她背在身后的手牽了過來。

    “受傷了？”他還是注意到了她手指上的小小傷口。

    “一不小心……刮了一下。”烏素扯著其他的理由。

    “其實，也不是一定要鴛鴦?！彼f。

    “要的要的?！睘跛貨]反應(yīng)過來，馬上回答，“反正……小殿下喜歡就行了?！?/br>
    “那小心些?！彼麛n住了她的手，傾身吻了上來。

    窗外落雪融融，屋內(nèi)明明燭火搖晃，相擁的兩人親密又和諧。

    烏素花了好幾天時光，才將這對鴛鴦繡好。

    她將這繡布做成香囊，小心翼翼地將它放到了錦盒里。

    臘八夜，日月閣里按照習(xí)俗，做了臘八粥。

    烏素本來是與裴九枝、裴逸一起吃，但當(dāng)天晚上，來了一位意外的客人。

    華麗的金色轎子在日月閣外停下，宮人給裴楚撐起傘，他們緩步走了進來。

    此時的烏素他們正在喝粥，一抬頭，就看到已顯了老態(tài)的裴楚站在院里。

    落雪飄在他的肩上，他面上露出微笑，看著他們。

    “父皇！”裴九枝馬上站起身來，裴逸也奔了過去，乖巧喚道，“皇爺爺。”

    裴楚對他們點了點頭，等他到了身前，烏素才對這云都皇帝點了點頭道：“皇上?！?/br>
    她的稱呼有些生疏，一如她的性格，對此，裴楚也不在意。

    畢竟烏素雖然待人疏遠，但不會在他面前講什么煩人的禮數(shù)。

    “父皇，怎么了？”裴九枝將桌上的臘八粥，給他盛了一碗出來，沉聲問道。

    裴楚穿著常服，身上已沒有平時那樣威嚴(yán)、高高在上的其氣勢。

    他躬身接過粥碗的時候，微彎的脊背就像一位普通的長者。

    他道：“云都封印日漸松動，之前的禍?zhǔn)拢皇瞧鹗??！?/br>
    “仙洲派了人過來，或許，是來幫助我們解決封印之事?！?/br>
    第61章 六十一點光

    裴九枝的手指在桌上點了點， 他問：“何時到？”

    “從仙洲來，路途頗遠，上邊傳來神訊， 說是已經(jīng)動身了。”裴楚道。

    “嗯?！迸峋胖宽鴳?yīng)道。

    裴楚沒有再談這件事， 他將懷里揣著的糖包取了出來，放到裴逸面前。

    “這是你皇爺爺在路上買的，來，嘗嘗?！迸岢?。

    這糖是姜糖，味道有些辛辣，冬天吃了暖身子。

    裴逸舔了一小口，不太適應(yīng)這個味道。

    “天上雪大，我出宮門的時候，看到有個老者攏著棉袖子在街邊賣這糖，我便都買了下來?！迸岢f話的聲音帶著些滄桑的無奈，“我要做的事， 還有許多?！?/br>
    以他的能力，能保證云都境內(nèi)絕大多數(shù)人過上溫飽的生活， 卻不能保證所有人的生活都富足。

    一個人的能力是有限度的。

    裴逸繼續(xù)小口舔糖，裴楚便喝起了粥， 偶爾與裴九枝他們說些家常話。

    他們看起來就像一個普通的家庭。

    “我進來的時候， 看到房間里放著很多煙花， 是逸兒要放嗎？”裴楚問。

    烏素喝粥的唇抿了抿， 這些煙花是她要買的。

    這是不是有些幼稚了？

    裴逸馬上抬起頭來， 睜大眼睛，似乎有些疑惑。

    雖然他是挺喜歡這些煙花， 但他可沒有主動要求過要買。

    “是我?！迸峋胖Φ馈?/br>
    裴楚看了烏素一眼，笑了起來， 他知道是誰想要放煙花了。

    “除夕與初一我要在宮里主持事務(wù)，祭祀、賜福、拜年，有很多事。”

    裴楚道：“九枝，你的生辰，我也只能提前給上禮物了?！?/br>
    他命人將一對錦盒放在了桌上，微笑道：“等到了生辰才能打開。”

    “好?！迸峋胖c了點頭。

    裴逸喝著粥說道：“九皇叔，我也準(zhǔn)備了！”

    裴九枝拍了一下他的腦袋。

    烏素將空了的粥碗放下來，結(jié)結(jié)巴巴道：“我……我也……”

    裴九枝牽住了她的手，沒有松開。

    “華君剛回了云都沒多久，就離開云都，繼續(xù)去外邊修行了，她很想去仙洲修行，但這凡間人，有仙緣者萬中無一?！?/br>
    “老四還是不愿娶親，這些年我也懶得說了，總之，咱們裴家就是這樣?！?/br>
    “九枝，我知你對華裳心存芥蒂，但……今后，你還是要與她多多交流?！?/br>
    裴楚嘮嘮叨叨說了許多話，裴九枝都耐心聽著，斂眸一一應(yīng)下。

    “好了，我也要回宮了。”裴楚起了身，對裴九枝露出慈祥的微笑。

    他背著手走了出去，脊背微微彎著。

    烏素看著裴楚的背影，瞇起了眼睛，她對靈魂的感應(yīng)極敏銳。

    裴楚的靈魂，隱隱有了快要死去的跡象。

    他的神識并不脆弱，壽命也未到終點，但不知為何，烏素總覺得，他很快就要失去生命。

    似乎是……他自己的靈魂有了強烈的、想要死去的愿望。

    這很奇怪。

    烏素扭過頭，看了裴九枝一眼。

    她用裴逸聽不到的音量，輕聲在裴九枝耳邊說道：“皇上的狀態(tài)似乎有些不對。”

    裴九枝握緊了她的手，他用一種冷然、平靜的語調(diào)回答道：“烏素，我知道。”

    裴逸在一旁，抱著手里的糖包走了過來，他將兩枚姜糖遞到他們面前。

    “九皇叔、皇嬸，嘗一嘗?！彼f。

    烏素接過姜糖，被這溫暖辛辣的氣味刺激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裴逸手忙腳亂地給烏素遞帕子，他很心虛地瞧了眼裴九枝。

    但他看到裴九枝側(cè)過頭去，眼角似乎也被辣出了淚水。

    “好了，回去休息吧?！迸峋胖Φ纳ひ糇兊糜行┥硢?，他讓人領(lǐng)裴逸先下去休息了。

    烏素拿手帕使勁揉著眼睛，嘟嘟噥噥道：“這糖真的好辣?！?/br>
    “父皇喜歡這樣味道辛辣的東西，他自己沒覺得有什么。”裴九枝倒是很了解裴楚。

    他牽著烏素，走上了樓，他的情緒低落，斂而不發(fā)，但烏素清楚地感知到了他情緒的變化。

    “小殿下，不開心嗎？”烏素輕聲問。

    “不應(yīng)該是現(xiàn)在?！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