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和景明 第2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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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病可太難受了,我都有一年沒生病了吧?” 朱弦道:“興許正是因為?太久沒生病,所以一病便來勢洶洶?!?/br> “都怪那個衛(wèi)美人?,要不?是她,我也不?能夠掉水里。要是沒掉水里,就不?會生病了?!彼街欤魫灢?已。 話音落地,聽見一道低沉的男子嗓音:“醒了?!?/br> 碧云與朱弦看向來人?,矮身?行禮:“陛下晚安?!?/br> 聽見這一聲,臨春心咯噔一跳,腦子里冒出了自己那個荒唐的夢境。 甚至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唇。 待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時,謝明?崢已經(jīng)到了她身?側(cè)坐下。 殿內(nèi)安靜不?已,刻桃紋的窗牖半敞著,陽光落在窗下的盆景上。臨春染了風(fēng)寒,按理說不?該吹風(fēng),可這大夏天的,若將窗戶盡數(shù)關(guān)上,太過悶熱,遂折中開了半扇。 檀色帷幔用倒金鉤懸掛在床邊,經(jīng)風(fēng)一吹,微微晃動。朱弦和碧云知情知趣地退了下去,殿中霎時剩下他們倆。 臨春半垂著眸子,不?知說些什么,索性沉默,細(xì)嫩指腹來來回回?fù)崤洷簧系慕鸾z繡蓮紋樣?,睫羽顫動著。 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做那樣?的夢,實在太奇怪了。想來定然是因為?碧云那丫頭說什么謝明?崢喜歡她這種話,才叫她做這樣?離譜的夢。 哦,還不?只有那個離譜的夢,還有那天晚上離譜的事。 他可太壞了,騙她用腳踩他。想起來都覺得羞憤。 好?不?容易退下去的熱度,好?像又爬上了臉。臨春用手心貼了貼自己臉頰,她才剛醒沒多久,太醫(yī)來瞧過一回,說是已經(jīng)沒有大礙,只要好?生休養(yǎng),按時吃藥,便能好?起來。 藥碗在床頭的方幾上擱著,她是不?打算喝的,原本?的計劃是把碧云她們支開,然后把藥倒進(jìn)盆景里。但沒想到,謝明?崢過來了。 聽碧云她們說,他還挺關(guān)心自己的,對自己的病很上心。對此,碧云又?jǐn)D眉弄眼?,扯到謝明?崢喜歡她這件事上去。臨春認(rèn)為?不?可能,謝明?崢對她的病緊張,不?過是因為?他如今只對自己有反應(yīng),若是她出了什么事,他恐怕要一輩子不?舉了。 哪個男人?能接受自己一輩子不?舉呢?更何況他還是皇帝,日后后宮佳麗三千人?,總不?能只看不?碰。 不?過不?管怎么說,他關(guān)心自己的病是事實,還是得道一句謝的。 臨春清了清嗓子,帶著濃重的鼻音開了口?:“謝謝你對我的照顧?!?/br> “不?用謝,畢竟你還得給我治病,不?是么?” 看吧,她就說。 謝明?崢沉默瞬息,目光移向幾上的藥碗,都已經(jīng)沒那么熱了,想來她借口?太燙不?肯喝,正要想法子倒掉。 他不?動聲色:“太醫(yī)可來瞧過了?怎么說?” 臨春吸了吸鼻子,將太醫(yī)的話告訴他:“太醫(yī)說,已經(jīng)沒什么大礙了,只要好?好?休養(yǎng),按時吃藥,很快就能好?。” 謝明?崢嗯了聲,隨后端起了藥碗,拿著瓷勺攪動碗中黑咕隆咚的藥,頓時散發(fā)出一股難聞的苦味。臨春皺眉,聽見謝明?崢說:“那喝藥吧?!?/br> …… 臨春盯著那藥碗,仿佛看見什么洪水猛獸似的,臉色難看。謝明?崢已經(jīng)舀起一勺,送到她嘴邊。 她艱難地張開嘴,在即將碰到勺子的時候,還是沒能下嘴。 “……還有點燙,再當(dāng)會兒吧?!?/br> 謝明?崢鼻音疑問了句,竟是直接拿勺子送到了自己嘴里,以實際行動證明?:“不?燙,剛好?,再放就要涼了,會更苦?!?/br> …… 臨春深吸一口?氣?,視死如歸一般,“我自己來?!?/br> 她接過藥碗,仿佛端著什么燙手山芋,一點也不?想喝,怎么辦??墒侵x明?崢就這么盯著她,大有她不?喝不?罷休的架勢。 “不?想喝?”謝明?崢問。 臨春很想答當(dāng)然了,誰會愛喝這種東西?可是她還是違心地?fù)u了搖頭,說:“當(dāng)然沒有,不?喝藥病怎么能好?呢?” 她攪動著勺子,勺子與碗壁不?時磕碰到,發(fā)出清脆的響聲。 好?煎熬啊,真要喝這個東西嗎? 可是好?苦,聞見這個味道她就受不?了了。 她再次試圖逃避,“你……不?忙嗎?要不?你先去忙吧,不?用擔(dān)心我,我自己會喝的?!?/br> 她試圖將碗放回去,動作?很小心翼翼,一點點地挪著,仿佛做賊一般。還未能將碗放回幾上,謝明?崢先開了口?:“你想把我支開,然后偷偷把藥倒掉,是嗎?” 被戳穿了。 臨春臉色有些尷尬,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藥碗停在半空,微微晃蕩著。 “我沒有這個意思?!彼?著,不?知道為?什么他會猜到自己想干什么。 “你若實在自己喝不?下去,我可以幫幫你?!敝x明?崢接過她手中的藥碗,手指握住她指尖,她體溫高,感覺謝明?崢的手涼涼的。 她收回手,睜著渾圓的眼?睛疑惑:“怎么幫?” 她半仰下巴,露出修長的脖頸,盯著謝明?崢的臉。卻見謝明?崢仰頭將藥碗中的藥喝下,而后那微涼寬厚的手掌掌住她后腦勺,強(qiáng)迫她將頭仰得更高了些,在她愕然的眼?神里,再次貼上了她的唇。 臨春瞳仁震顫著,不?可置信,他他他他…… 所以,那根本?不?是夢…… 他真這么給她喂了藥。 …… …… …… 清苦的液體從他口?中輾轉(zhuǎn)渡入,臨春太過震驚,牙關(guān)松開,讓謝明?崢輕而易舉入侵她的唇舌。她不?自覺地吞咽,被苦得皺眉,后知后覺地想要推開謝明?崢。 但她那點力氣?,根本?不?夠用的,根本?推不?動謝明?崢也就算了,反而被謝明?崢抓住指尖,不?得動彈。臨春掙扎不?得,被他強(qiáng)硬地桎梏住,直到那口?藥盡數(shù)咽下。 臨春有些缺氧,指尖被他攥著,一雙眼?中水霧氤氳,濛濛靄靄。她被嗆到,輕聲咳嗽起來,謝明?崢壓低眉頭,大掌落在她單薄的背脊上輕輕拍著。 臨春拂開他的手,不?由得嗚咽起來,她蜷至一側(cè),抱著膝蓋,眉目愁苦,看著謝明?崢:“你……你……你……” 你了半天,也沒你出個所以然來,只是嗚咽得更大聲了。 “嗚嗚嗚嗚嗚……” 謝明?崢眸色沉沉,濃得像化不?開的墨色,清冷嗓音里夾雜了些許笑?意:“不?喝藥,病怎么可能好?呢?既然你不?愿喝,我只好?幫你一把了,不?必言謝?!?/br> 臨春抹了把眼?淚,吸了吸鼻子,她差點要相信碧云說的話了,聽他的話,又打消了自己的念頭。 “可我都說了,我自己會喝的……”她為?自己辯解,眼?神充滿怨念。 “還有,我生病的時候……你怎么能這樣?給我喂藥?難道不?能用別的辦法嗎!” 嘴對嘴…… 還是她的第一次呢。 姑娘家的第一次……多重要…… 她嘴一撇,擦掉的眼?淚又開始流。 又想到自己的腳,腳不?清白了,現(xiàn)?在嘴也不?清白了。 她有些惱恨地擦了擦嘴唇,用了很大的力氣?,可見嫌棄之意。 難怪她覺得那個荒唐的夢境里的一切感覺都那么真實,原來根本?就不?是夢,是真實發(fā)生的! 謝明?崢原本?還有些欣喜,見她大病初醒,可她那么嫌棄地擦嘴,心情頓時跌至谷底。 就這般嫌棄自己? 他拿過藥碗,攪動著勺子,聲音rou眼?可見地冷淡幾分?:“你若是再不?想喝這藥,那只好?都由我喂你了。” 臨春還在抽泣,聞言抬頭,很想討厭地瞪他一眼?。他就這么輕易地奪走了她的第一次,還這么無所謂的態(tài)度,討厭死了! 碧云還說他喜歡自己,他怎么可能喜歡自己!哪有人?這樣?喜歡人?的? 她深吸一口?氣?,止住哭聲,乖順地接過藥碗:“……我自己喝?!?/br> 不?敢瞪他,也不?敢表露自己的怒氣?,只敢慫慫地妥協(xié)。俗話說得好?,大丈夫能屈能伸,小女子也是。而且不?知道為?什么,他看起來又好?生氣?…… 他還生氣?,該生氣?的難道不?是自己嗎? 她捧著藥碗,慢慢攪動著,難聞的藥味再次沖進(jìn)鼻腔,臨春露出嫌棄的神色??捎U到帝王的視線,還是慢吞吞地舀了一勺,送到嘴邊,淺抿了口?。 真的好?苦,世界上怎么會有藥這么苦的東西。 謝明?崢目光灼灼,仿佛要把她腦袋盯出一個洞來,令人?后背發(fā)涼。她不?敢停下手中動作?,只好?慢吞吞地一點點強(qiáng)迫自己喝下去,全程眉頭都蹙著,一邊喝,一邊越想越委屈,忍不?住又哭起來。 眼?淚啪嗒啪嗒地砸進(jìn)藥碗里,還不?敢出聲,嗚嗚嗚嗚嗚,她好?委屈。 一點一滴都十?分?難熬,一碗藥終于喝到見底,臨春帶著哭腔弱弱開口?:“喝完了,可以了嗎?” 謝明?崢沒答,只輕哼了聲,卻是答她先前的問題:“若是能想別的辦法,我又何至于此?你高熱不?退,人?都燒得開始說胡話,太醫(yī)說了,若是再這么燒下去,腦子都要燒壞。 你那兩個貼身?宮女,想了各種辦法喂你喝藥,可你就是不?愿喝。我若是不?這么喂?你是打算日后做個傻子?還是……想死? 不?論你是成了傻子,還是死了,我的病,又當(dāng)如何?” 他漠聲講述,似乎極為?嫌棄她,嘴對嘴喂她喝藥也是逼不?得已。 臨春不?說話,沉默著,又覺得他好?兇。再怎么說,她都還是個病人?不?是嗎?至于對她這么兇嗎? 她撇嘴,再次委屈不?已。 嘴巴里都是藥的苦味,苦得她想哭,她往下縮了縮,蜷進(jìn)軟被里,側(cè)過身?背對著謝明?崢,甕聲甕氣?道:“我有點累,想睡覺了?!?/br> 謝明?崢沒再說話,不?久之后,她聽見腳步聲出了殿,珠簾碰撞的聲音昭示著人?走了。她抱著被角,漸漸地困倦起來,本?來腦子也重,就這么睡了過去。 走出甘露殿,謝明?崢又有些后悔。 方才他說話的語氣?是不?是重了些?她如今還病著,又逼她喝了苦藥。 他抿唇,回頭看了眼?她寢殿的方向。 想到她方才的神情,又收回視線,斂下有些黯然的眸。 他心道,自己分?明?是個極為?沉得住氣?的人?,分?明?明?白應(yīng)當(dāng)一步步來,引誘獵物?最忌沒有耐心。但是一面對臨春,又實在難以克制地失去耐心。 她仿佛是他命中劫數(shù),從相遇起,便叫他失去本?性。 他本?該恨她,卻生出愛慕之心。 總事與愿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