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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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若是我,我早就自戕了!” 矮個的宮女捂著嘴,惡斥的神情雖被遮掩,卻也全全從語氣中透露而出。 是啊,他還活著。 活得好好的,站在此處,聽著旁人用銹跡斑斑的刀刃剖刮著他的過往。 多入骨的傷,如今都已愈合無恙。 他不畏懼被人反復(fù)剖解,他都可以坦然所對。 可他唯獨(dú)害怕,害怕將這一切都呈在她的面前。 他收回了落在遠(yuǎn)處的目光,膽怯的凝向她的眸。 他害怕,害怕她看待他的模樣從此與旁人無異。他害怕自己心底早已放下的不堪,讓她難堪。 “你們說的都是真的?” 兩個宮女被突然出現(xiàn)的聲音嚇了一跳。順著聲音的方向望去,燈火下,是一個穿戴華貴的年輕少女。定睛一看,宮女二人嚇軟了腿,紛紛撲跪在地上: “叩見閻崇帝!” 宮女二人伏得很低,瑟瑟發(fā)抖再不敢言語。 “你們剛剛說的,都是真的?回答本帝?!?/br> 小滿的聲音鋒利了幾分。 高個的宮女膽子大上一些,她怯怯的抬起頭,抖著嘴道: “回閻崇帝,絕無半句虛假!” 她在賭,賭閻崇帝如信上所說厭棄詹南客。賭閻崇帝與詹南王一般并不把詹南客當(dāng)人看。如此,她所揭秘的一切會讓閻崇帝更為嫌惡他,反而會恩賞她將真相坦白的功勞。 “他不是天生傷疾?他的傷疾是怎么來的?” “回閻崇帝,五皇子嘴角的裂口是被剪開的,他出言不遜頂撞了其他皇子,皇子們?yōu)榱藨徒渌?,將他的嘴用燒紅的剪子剪裂!還有他的聲音……是因?yàn)閼徒渌麜r吵嚷,被灌了炎液灼傷的!”宮女將自己所知曉的一切一一告述,所述之言愈加有底氣起來。 生生將他的嘴剪裂。 往他的喉嚨里灌炎液。 這一個個字向刀尖一樣扎著小滿的耳膜。 這般酷刑她只有在刑書中見過,曾經(jīng)她會因?yàn)槲淖稚系拿枥L而顫栗不忍。此刻親耳所聞,而那個承受了這一切人,就在自己身邊。 “供太監(jiān)把玩……是如何把玩?” 話語從小滿到齒間溢出。 小滿第一次知道太監(jiān)這個詞,是少時皇姐與她聊起他國朝史。 一些男帝當(dāng)政的國度,宮中盛用閹人為侍。 閹人,便是將男根切除的人。如此可近身服侍男帝妻妾。而這樣的人于閻崇是不存在的。她無法想象,堂堂皇子,會如何被一奴仆“把玩”。 這個問題讓宮女很是為難,似難以啟齒的模樣。 “回閻崇帝,就是……就是將他……” “夠了?!?/br> 詹南客顫忍的聲音打斷了宮女所言。 他遠(yuǎn)遠(yuǎn)的站在小滿身后,不敢靠近。 宮女見詹南客竟然也在這里,跪挪著靠近小滿,下意識的將她的衣擺抓在手中。似是在央求她的庇護(hù)。 明明方才滿面輕蔑,卻在見到詹南客時涌上極度的惶恐之色。 小滿從小生活在下位者的無形欺壓之下,她深知這種無力與屈辱。 哪怕她坐上了帝王之位,若沒有那一次師央的殺雞儆猴,一切將會重蹈覆轍。 詹南客入宮為帝側(cè),她下意識的將他看作與詹南鴻一樣的人物,宮中之人皆不會過多怠慢了他。 可她沒想過,自己的冷落也同時縱容著下位者,滋養(yǎng)著他們的妄為。 就如當(dāng)年一樣,分毫不差,只是小滿從受害者,變成了施害者。 而這種縱容在詹南的王宮中更為肆意,肆意到毫無底線。像她們所說的那樣,詹南的王宮與閻崇的王宮,對詹南客而言,有什么區(qū)別? 他不過是從一個深淵,跳脫到了另一個深淵。 小滿抽出宮女手中攥握的衣擺,退后了幾步。 她退到了他身邊,與他并肩而立。 “你們的五皇子,自與本帝成婚,便是本帝的帝側(cè),是本帝的夫婿?!?/br> 詹南客不可思議的望向身旁塑起一身傲氣的少女。 聽她一字一句接著說道: “妄議王族,在閻崇是以論斬之刑??蛇@是詹南,你們說,該如何罰?” “奴婢該死!奴婢該死!閻崇帝饒命!閻崇帝饒命!” 宮女二人伏在地上一遍一遍的磕頭求饒。靜謐的宮苑被交錯的凄厲女聲充斥。 宮人們聞聲而至,卻又不敢靠近,遠(yuǎn)遠(yuǎn)的探看著。 “既是管不住嘴妄議閻崇帝側(cè),那本帝就罰你們,互掌嘴一百。大聲數(shù)著你們的次數(shù),若少一次,那就不是掌嘴那么簡單了?!?/br> 她的聲音足以讓旁觀的所有人都聽清。 手腕上,一個溫軟的觸感握了上來。 詹南客一時晃神。 他任由著小滿牽著他往前走著。 他已然記不清方才的萬念俱灰,因?yàn)樵诒恍M觸碰的那一霎那,所有的悲望都消散了。 他被她牽著腕,走在她的身后。 看著她倔強(qiáng)強(qiáng)韌的小小背影。 他祈求著上蒼。 放過他吧。 就讓他留在她身邊,怎樣都好。 他從不向命運(yùn)低頭。他逆流生還,全憑他自己搓磨的血rou,老天從不給他半分憐憫。 他不信天,也不信命。 但以一己之力再度站在她身邊時,他發(fā)現(xiàn)自己無法掌控她的心,她的念。 他束手無策,他六神無主。 他只能祈求上蒼,別再這樣對他了,給他留一點(diǎn)點(diǎn),僅此一點(diǎn)點(diǎn)的寬容。 小滿將詹南客一路拉到寢閣。 她回身將大門關(guān)掩,深呼一氣。 這是她為帝以來第一次訓(xùn)誡宮人,竟還是在他國境域訓(xùn)誡他國宮人。 若被師央知曉,不知會如何? 會責(zé)怪她魯莽行事還是夸贊她有所長成? 師央不會責(zé)怪她,他從未生過她的氣,應(yīng)該說他從未生過氣。 待小滿回身時,詹南客額頭抵在交迭的手背,跪伏在地。 “你這是干什么?!?/br> 小滿不解發(fā)問。 “我無意欺瞞陛下我的過往。我自知一生殘破不堪,遍身污濁,我本就不配成為陛下的夫婿。詹南客別無所求,只求為陛下所用后,能留在閻崇,留在王宮。不管是什么樣的身份,都無怨無悔?!?/br> 身前的少女笑出了聲。 “上次還是在議事殿里,你長篇大論了一番。在此之后,我就再也沒聽過你說那么多話了?!?/br> 小滿蹲下身:“你起來吧。” 詹南客直起身,他的視線被小滿輕易的捕捉。 她凝著他那雙明眸,不舍挪移。 是啊。 他的眉眼與她深愛的人相像,她喜歡他的眉眼。 所以,她才愿施舍他一些恩情。 這都?xì)w功于那個叫魏執(zhí)的男人。 如此想著,詹南客忽然覺得她的目光灼得他發(fā)疼。 忽然,她將手伸向他臉上的面遮,還未等詹南客躲閃,她一把將其扯了下來。 他瞬時無措的抬起手,用手背遮住了那道骸人的傷疤。 她握住了他的腕,輕輕施力拉扯,企圖將他擋在臉上的手拉開。 溫滑的指尖劃過他嘴角那道曾經(jīng)撕心裂肺的傷痛,細(xì)細(xì)摩挲。他驚恐萬分,不由得顫栗起來。 “疼嗎?” 她問。 每個所見他猙獰傷疤的人,會恐懼,會嫌惡,會唏噓。 沒人問過他: 疼不疼。 他怕她也因自己殘損的軀體心中厭惡。 此時他卻更怕她的溫柔以待。 因?yàn)檫@會讓他心生僥念,從而抱有更多的貪圖。 “都過去了。” 他平淡道。 憐憫滿溢心頭。 就像透過了他的模樣,看到了曾經(jīng)的自己。 而如今,她學(xué)著當(dāng)初皇姐的模樣,去拉他一把,讓他不至于墜毀深淵。 就像師央所言,他的后半生將會在閻崇的王宮里度過。 他的前半生如此坎坷磨難,是上天不公,他毫無過錯。 就像當(dāng)年皇姐成全自己一樣,小滿想成全他。 “我不會趕你走,你是我的帝側(cè),閻崇王宮是你的家?!?/br> —— 夜半。 閻崇駐地的營帳里。 一個早已血rou模糊的人,被綁在木椅上。 他渾身滲著血,血液沿著椅沿淌落,將地面都染紅了一片。 他嘴上橫綁著一根木棍,迫使他無法言語,只能痛苦嗚咽著,瞪大的雙眼暴露著可怖的眼白,他驚恐萬分的看著眼前的男人,視如閻羅。 站在他身前的男人,身著暗紅色的衣袍,身上還泛著淡淡的酒氣。 他孤煞的邪眸只是一瞥,便令坐在血椅上的男人喉嚨發(fā)出嘶啞的哀嚎。 利刃過鞘發(fā)出尖銳的利響,江還晏抬劍一瞬,將男人綁著木棍的麻繩挑斷。 “沉令一死,散兵團(tuán)早已瓦解。若不是背后驅(qū)之,你們可沒這個膽量,敢對閻崇帝下手。” “閻崇的大人!小的真的不知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口齒不清的哭喊著,求饒著。 忽然,鋒刃閃過眼前,他的臂膀一松,泉涌的猩紅噴了出來。他還未來得及疼痛,一邊的手臂已脫離身體,跌落在地。 “啊————” 江還晏未說一字,他抬著滴血的劍,轉(zhuǎn)向男人的另一只手。 “我說!我說!——”失血過多讓他氣力不足,他牙關(guān)發(fā)顫道: “我們不過是拿錢辦事……來的人穿著斗篷遮著面,我們也不知道是何人……但!但是,我看見他們的馬,馬鞍上的圖騰……是朝秦的紋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