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目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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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宮歷年的文會。 明則各朝臣攜子女以文會友,實則不過是內(nèi)選的“擇君儀”。帶著自家兒郎讓陛下過過眼。若能得陛下垂青,家族也有望成為王親國戚。 王宮遞來江家的邀帖,江譽清都是因病推脫,從不現(xiàn)身。 今年文會,不僅江譽清沒來,連萬眾矚目的主領(lǐng)之人,竟也未到場。 整個文會由國輔主持。 望著空空的王座,群臣傻了眼。 —— 涼風(fēng)習(xí)習(xí)。 撫過凋零枯樹,帶走一襲殘葉鋪蓋在湖面上。 小滿攏了攏身上素凈的外袍,正透過灌木的縫隙,往湖邊的那座小亭望去。 亭臺中央。 端姿正坐的男子身披雪色披風(fēng),披垂在身后的緞發(fā)柔光薄薄,鬢側(cè)零落碎發(fā)幾縷也不顯凌亂。一切都規(guī)序有秩,分寸得當(dāng)。 他沉心于手中的書頁。 晃眼望去并無不妥。不過細(xì)細(xì)觀察就會發(fā)現(xiàn),他瞳眸渙散無光,纖長的指一行一行滑過書頁,不似觀書,倒似在摸書。 忽而,他頭首一偏,清雅的聲線中夾雜了鮮有得見的銳利: “誰?!?/br> 護(hù)衛(wèi)們聞其聲,拔出手中利刃,往外圍灌木追去。 小滿見狀驚得一個哆嗦,現(xiàn)身出來亮起聲道: “是我!” 江譽清將小滿請了過去。 在小滿落座他相對時,江譽清及時將手中的書冊合了起來。 清冷的臉上浮出一抹以禮相待的淺笑: “言姑娘今日閑暇,專程來找我?” 小滿鋪扯著身下的衣裙,試圖想讓自己歸于與他一樣的規(guī)整。 “我方好路過,順且來看了一眼,沒想到江公子今日在此?!?/br> 一邊說著,小滿又順了順自己的鬢發(fā)。 江譽清并無再言說其他,只是扶袖拾起茶匙,將茶葉從瓷罐里舀出。 此時的風(fēng)過雖涼,但并不狂妄。卻又比輕柔多了分快意。 沁人心脾的淡淡茶香似乎并不來自于那雙白皙見骨之手下的干葉。而是出自那碎玉一般的人身上。 或許因為情竇初開時,自己傾心于謙和的儒士。故而被這般溫雅端方的君子擒住了眼。這并非是所能自控的,而是意識本能的青睞。 意識到自己沉于眼前的畫面,小滿閃躲過目光,呆呆的望著桌子上的東西。 自己千不能萬不能,對江家的人,生了憤恨以外別的什么心思。 桌上除卻江譽清身前擺放的一盤茶具,還有一本厚厚的無名書籍。應(yīng)是方才江譽清所“看”的那本。旁側(cè)規(guī)整的擺放著筆墨紙硯,小滿悄悄然側(cè)傾著身,注目于紙上清冽方正的字跡上。 水沸蒸騰的汽力沖得壺蓋噠噠作響。 小滿聞聲回身正坐,將落在紙上的視線又撈了回來。 明明眼睛看不見,如何掩飾的這么好。 又能寫字,又能泡茶。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小滿眼見著他側(cè)身提起小爐上的水壺,不帶摸索猶豫,動作干凈又利落。 就在他將裝著滾水的水壺提在身前準(zhǔn)備倒入玉壺時,提手一側(cè)突然斷裂開來—— 水壺即要掉落在江譽清身前時,小滿撲身過去雙手一把將水壺捧接在手里。 “嘶——” 雙手上灼燒感直涌,小滿往旁側(cè)一擲,水壺落在書冊紙墨上,濺落出的滾水打濕的書紙,熱氣蒸騰而起。 “言姑娘!” 聽小滿痛苦的聲音憋在喉嚨里,江譽清起身喚令侍人速拿燙傷膏藥。 “江公子……真是對不住,弄濕了你的書冊……還有你寫的字。” 她字字忍疼,極為痛苦的模樣。 聽書紙挪動聲,才發(fā)現(xiàn)小滿竟還想冒著傷挽救被泡濕的東西。 江譽清順其聲握住了小滿的腕: “不用管那些東西,我重寫便是。” “沒想到江公子目不能視,還能寫得一手好字?!?/br> 她無意將二人彼此心知肚明的真相點破。 讓他一時靜默,無言以對。 握在她腕上的手幾近冰涼,他的體膚似乎從未有過溫度。 聽侍人腳步聲漸進(jìn),江譽清松開了小滿的手腕。他令道: “為言姑娘上藥?!?/br> “是?!?/br> 侍人捧著藥膏向小滿走去。 “不必!我自己來就好。我就是燙到了手心,手指頭還是完好的?!?/br> 小滿隨即弓著手掌,將侍人手中的藥膏拿過。 “我來吧?!?/br> 江譽清站在小滿旁,白玉一般手?jǐn)傇谛M身前。 “上次是你為我上藥,這次就當(dāng)我報答于你。畢竟,你是為了救我才受傷的?!?/br> 侍人們在收拾著一片狼籍的桌臺。 小滿將手中的膏藥放在了江譽清掌心。 他擰開膏藥,隨即用指腹從中盤轉(zhuǎn)軟化。 當(dāng)他在次攤開手在她身前時,她抿了抿唇,稍顯猶豫后將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他捧著她的手,試探般的從手指一路撫到手心,只為確認(rèn)她受傷的部位。 帶著藥膏的冰滑指尖觸過患處,極輕極柔。 “關(guān)于我眼睛的事情,希望言姑娘為我保密?!?/br> “好。江公子放心,我不會與任何人說?!?/br> 清淡的聲音再度響起: “我并非天生目盲,而是因病致盲?!?/br> “江公子身體不好?” “是。” 小滿把著分寸,并不敢對他的病再追問下去。 如今江譽清愿意與她多說一二,已然說明他對她的防備心沒有了一開始那么堅固。 她逐漸松動了他的提防? 這是個好的開始。 “為何,江公子還能做這么多事情?!?/br> “一遍不行就兩遍,兩遍不行就叁遍。一直不行,就日日夜夜去做同一件事,做到熟練為止。我不能被人發(fā)現(xiàn)我的眼睛出了問題,就只能盡全力去偽裝。用最蠢笨的辦法,反反復(fù)復(fù)。跌倒了爬起來,撞到了重新來過。我沒有退路,也沒有選擇,我只能如此?!?/br> 為了熟練提壺的動作,他被燙傷過無數(shù)次手。侍人之所以會那么快的拿來燙傷膏藥,是因為那是他常備的東西。 每一個熟練的動作背后,他都不知道自己反復(fù)了多少遍,他沒數(shù)過,也數(shù)不清了。 一切只為了能在兩年后順利入宮,成為當(dāng)今陛下的帝側(cè)。 這是他的使命,他身上最沉重的枷鎖。 可與那讓他最痛苦的折磨比起來,這些不過是不值一提的云煙罷了。 為了能讓他活下去,順利入宮。 他必須承受生不如死的“續(xù)命”。 他早該結(jié)束的命數(shù),就這么被延續(xù)了下去。 “以后在我面前,你不用這么累。你可以卸下一切偽裝,讓我來遷就你就好。沒關(guān)系的。” 小滿把控著細(xì)細(xì)的聲息,每一個字都裹上了虛假的柔情。 她注視著他平淡的面容,試圖從中尋覓出自己說出這番話后淺動的波瀾。 然而他只是淡淡的勾起了唇角,就猶如他一開始以禮相待的模樣。 是真是假,她辨不清。 “你不用遷就我。除了不能應(yīng)對陌生的狀況,不能辨人。我可以像正常人一樣的生活?!?/br> 冰涼的指尖離開了她布滿藥膏的掌心。 江譽清松開了小滿的手。 “就像上次那樣,你認(rèn)不出我?” 江譽清點了點頭: “我只能從聲音去辨人?!?/br> 忽然,他垂在身兩側(cè)的手被兩只溫暖的小手牽起。 江譽清一怔。 本想抽出,卻恐傷及她的剛剛抹了藥的患處,而遲遲不動。 直至他的雙手被牽引著貼在她的臉頰上。 她的臉溫軟滑嫩,貼及他手心的一刻,仿若能驅(qū)散他的方寸寒意。 “這是我的臉?!?/br> 而后,她又捧著他的手挪移著,撫過嬌翹的鼻尖: “這是我的鼻子?!?/br> 撫過水潤的唇: “這是我的嘴巴?!?/br> 撫過濃密撲扇的睫羽: “這是我的眼睛?!?/br> “記住了嗎?這樣一來,我不出聲,你也能認(rèn)出我了?!?/br> 胸膛中不明的牽動讓他恐慌。 那是極為陌生的感受。 他壓抑著面上浮現(xiàn)的微波,輕輕抽出了她牽握的手。 遠(yuǎn)處護(hù)衛(wèi)稟聲高起。 “大公子,秦將軍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