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九她的英雄(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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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冠上錯漏下幾道天光,照映在少女的臉上。 濃密的睫羽似是鍍上了瑩白,泛著明燦的光閃。 前庭喧鬧??諢o人煙的郡衙后院,小滿也不顧泥塵,隨性的靠坐在一棵茂樹之下。 正瞇著雙眼,感受著零落光線在臉上走走停停之時。 一個人影擋在了她的身前,阻隔了投落下的光斑。 他背著光,頎長的身影翩然端立。 纖長顯骨的手從寬袖中拿出了一個與他莊雅模樣格格不入的東西,遞在了小滿面前。 小滿伸手接下了那包裹著油紙的東西。 她立坐起身,一層一層撥開了尚還溫熱的油紙。里面,是一個外皮被烤得金黃酥脆的大包子。 一塵不染的規(guī)正男人竟也隨之坐在小滿身旁。即便席地而坐,他的衣袍也一絲不茍的鋪落在地。 “你與秦蠻早就計劃好了?” 小滿捧著包子,心有所思的啟聲問道。 “也沒有那么早。是我攜軍去奪回物資時,偶然遇到了他。他剛好在追剿此處的散兵團余黨。在那時,我們便打算合謀鏟除這棘手的禍根?!?/br> 或因與她并身而坐,他言語稱謂間,也將自己放在了與她平等的位置。 小滿喜歡聽他以“你我”稱呼彼此。 這會讓她感到與他的距離沒有那么遠。 她在包子上咬了一口,rou香四溢再配上酥脆的外皮,逗留在口腔之中著實是一種享受。一圈油脂印在她的嘴上,將朱紅的唇蒙上了一層光澤。待吞咽下腹,她再次開口問道: “他在風軋郡逗留了許久?” “有段時日了。散兵團四散在國境邊沿,從不會踏入任何國土界線??娠L軋郡不同,他們不僅踏入了這里,還與風軋郡的郡執(zhí)勾結(jié)在一起。秦將軍在此與他們交手了數(shù)次,都無法引出他們隱藏的主力軍隊。故而借這次機會,讓他們放下戒備,待他們傾巢而出時,一網(wǎng)打盡?!?/br> 國輔病重,秦蠻被絆住腳步無法脫身。這樣一個好的機會,散兵團定會卯足全力攻城。然而國輔的疫病是真的,秦蠻被牽絆卻是刻意佯裝。 “這場疫難,是散兵團故意散播的?可若他們屠城了,占領(lǐng)了這里,最終還是會被閻崇驅(qū)趕不是嗎?!?/br> 她望向身旁恍惚著光斑的精致面龐。他迎著她目光,視線卻落在了她油光淋淋的嘴唇上。 “他們并非是為了侵占城池,他們不過是為了錢銀。他們本想與風軋郡執(zhí)串通,散播疫病,拿手中的藥賣以高價后,再與風軋郡執(zhí)分贓。風軋郡執(zhí)既能分到錢銀,還能落得一個抗疫有方的盛名,兩全其美。可風軋郡執(zhí)萬萬沒想到,在疫病蔓延至不可控的局面時,散兵團不守謀約,不愿與他分贓,拿著藥方還要向他挾要更多的錢銀,故而他只身逃城。散兵團見風軋郡執(zhí)逃離,拿不到錢銀就只能設(shè)法洗城。” 他娓娓所道,一邊從袖中抽出了一迭規(guī)整的巾帕,遞在了她身前。 可她顯然被他的話所牽扯著情緒,無顧周圍的其他,怒聲言道: “他為了錢銀散播疫病,作踐性命!他為了他的官職,對疫病出自散兵團一事閉口不提!荒謬,太荒謬了!” 本以為風軋郡執(zhí)只是膽小怕事,沒想到竟是整件事的始作俑者。 真相對于小滿而言震撼而殘酷,驚愕之中更多的是憤恨交加: “我要殺了他!千刀萬剮!用盡閻崇的所有刑罰!” “好在。我們拿到了他勾結(jié)散兵團的證據(jù)。如此一來,江家也不敢再保他了?!?/br> 提到江家,怒焰像又添了把干柴,愈燒愈旺: “他做出這樣的事,江家還要保他?!” 他依舊平淡無波: “在利益面前,人命是最不值錢的?!?/br> “江家私軍可有風聲?若能以叛國謀逆之罪定論,江家定一個活口都留不下?!?/br> 在人命面前,她忽而不愿留予江姓之人任何容情與憐憫。 江家的所作所為,在一步一步的瓦解著她柔軟的一面。 不管是江還晏,還是江譽清。 他們愿身承載著江家時,便是縱容著吞噬踐踏著這一切。 師央淡淡搖頭: “江家私軍不在風軋郡。他們藏得太深,還需要一些時間?!?/br> 她凝神了許久,似是想到了什么。 方還氣憤嚴肅的模樣漸漸頹落下來,話語失落而出: “我若不來此,你們是不是也能妥善解決風軋郡的風波?我私自來此,是不是太任性了,我是不是又做錯了。” 他手執(zhí)著巾帕,偏側(cè)過身,向她靠近。 柔軟的巾帕一角落在她的唇上,輕柔的擦拭著。 “你若不來此,在我重病昏迷期間,這座無主的城池將一片混亂,會有更多人喪命。你若不來此,將大半軍力調(diào)派城門,或許等不到秦將軍趕到,散兵團就會攻破城門傷害城中百姓。你若不來此,布下火引陷阱將散兵團半數(shù)殲滅,秦將軍也不會如此快速的一舉滅敵,要知道交戰(zhàn)的時間拖的越久,死傷就會越多。幸好你來了,你救了很多人。” 他的聲音溫柔的包裹著她的心臟,讓她沉浸其中有些神恍。 他笑著望向她,眸眼曾時的冰霜不知何時被何物炙烤溶解,落得一池清泉: “你若不來此,我或許無法在掙扎中醒來,我或許會在這里長眠?!?/br> 他鮮少與她近身。 血液疾涌,讓她的面上漫得一片紅暈。 連她自己都無法解釋,明明早已放下的念想,為何會在多年之后生了難解的后遺之癥。 她偏過眸光,不敢再與他相望。怯聲問道: “你何時知道我來的?” 他未回答。 只是笑意依舊的收回了手。 遠處長廊傳來嘈雜聲,引得二人投去了目光。 只見大千捧著秦蠻的手臂,小心翼翼的攙扶著他往后院深處走去,嘴里還不停的叨念著:“你看這血嘩啦啦的流??!你傷還沒好養(yǎng)都不帶養(yǎng)的!”一邊叨念,他一邊回身大吼著:“石頭!你快去叫周醫(yī)翁?。∏乩洗笫直凵系膫至蚜?!” 秦蠻穿著一身玄衣,不見傷處。卻見一路從衣袖里滴出血來,流落了一路。他的神色輕然,對于大千的著急樣有些無奈: “小傷罷了,不至于……” “什么不至于??!你這手險些廢了!廢了?。∧鞘裁唇兄劣诎???。繑喑蓛砂氩胖劣诎??” 他一路喋喋不休,cao心得像個家老爺子。 不一會兒,一個雪色的身影趕過長廊。 周娉婷提著藥箱,神色慌忙的朝秦蠻走去的方向疾步而去。 見小滿呆望在長廊的方向,師央啟聲打斷了她的游離: “陛下想去,就去看看吧?!?/br> 小滿回過神來。 她拿起手中的包子,又送入了口中,狠狠的咬了一大口。 “若秦蠻心在她人,再無法掌控,我就將他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