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趙思悅起身，云姨在旁邊給陸承使眼色。

    趙家雖然人不多，但她那個大伯母可是個厲害角色，趙思悅從懂事起就學會看人臉色，知道該怎么應對。

    她假裝沒看到云姨的小動作，伸手去拿手機。

    陸承放下筷子，輕咳一聲：“可以和你商量件事嗎？”

    是詢問的語氣，表情也不算嚴肅，神色溫和。

    趙思悅微微側了下頭。

    “哦？什么事？”

    她見過陸承工作時的模樣，深沉，冷靜，舉手投足間散發(fā)著上位者的威嚴，冷肅得讓人窒息。

    在他面前，下屬們?nèi)缏谋”?，連視線都不敢放平。

    而此刻，坐在她對面的男人眉峰微蹙，手指摩挲著杯沿，似是在苦惱。

    有時候，陸承覺得趙思悅就像落在他掌心的蝴蝶，輕輕一點風聲就會讓她飛走。

    看到陸承小心翼翼的模樣，云姨走過來坐下。

    “小悅，你別生氣，是我讓阿承和你說的?！?/br>
    許文寧去世后，陸承一直由云姨照顧，雖說是傭人，但對陸承來說，云姨和家里的長輩無異。

    云姨決定拿出長輩的架勢，還沒開口，陸承先說了：“希望以后你能好好吃飯?！?/br>
    云姨追著解釋：“是啊，畫畫雖然重要，但也得顧著點身體，是不是？”

    趙思悅啞然失笑。

    看他們的架勢，還以為自己做錯了什么，原來是這個。

    “抱歉，是我大意了，以后我會注意作息時間?！?/br>
    陸承松了一口氣，把杯子推到旁邊。玻璃劃過桌面，發(fā)出細微的聲響。

    “如果你不介意，我會盡量抽時間陪你?！?/br>
    大約是因為那份關心，趙思悅這天晚上早早就睡下了。

    臨睡前接到孟琳的電話，叮囑她明天早點過去。

    明天是趙胤國的生日，孟琳怕她又熬夜畫畫，起不來，所以特意給她打電話。

    第二天早上，趙思悅下樓吃早餐，孟琳又打電話來叫她起床。

    趙思悅手機放在房間，沒聽到，孟琳就給陸承打。

    男人很自然地叫了聲“媽”，趙思悅腦中閃過許文寧的面容，聽到電話那頭熟悉的嗓音，才意識到他是在叫孟琳。

    “……您放心，保證把月月準時送到?！?/br>
    月月是趙思悅的小名。

    兩人相處時，陸承不會這么叫她，在趙家人面前，為了顯得親熱，他就跟著叫。

    趙胤國的生日宴設在鹿鳴苑，在東安門附近。

    陸承自己開車，夫妻倆一起過去。

    黑色幻影開進苑門，已經(jīng)有侍者在餐廳前等著。陸承打開后備箱，侍者過來幫他把東西搬進去。

    每次，他都會給她家人準備禮物，大袋小袋，禮數(shù)周到，連鄧珍珍那么挑剔的人都夸他有教養(yǎng)。

    ——雖然鄧珍珍的弦外之音是說趙思悅配不上陸承。

    孟琳生怕趙思悅遲到，一直在廊下等著。

    看到趙思悅從車上下來，她松了一口氣的同時，眉頭又擰了起來。

    趙思悅穿著條背帶牛仔褲，里面是涂鴉夸張的白色T恤，頭發(fā)在腦后松松挽了個丸子頭，沒化妝，皮膚略顯蒼白。

    趙思悅天生麗質，尤其是那雙眼睛，又黑又亮，透著水潤的光澤，經(jīng)常給人一種沒睡醒的朦朧感。

    真正的美人都贏在素顏。

    孟琳知道她隨性慣了，但今天是正式場合，那么多雙眼睛盯著！

    她把趙思悅拉到旁邊：“不是讓你穿喜慶點嗎？”

    ——怎么還穿了件白色的？！

    趙思悅抓了抓后腦勺：“我忘了?！?/br>
    她是真的忘了，看到孟琳一身暗紅色旗袍，妝容精致，才想起來自己沒穿正裝。

    從懂事起，孟琳就告訴她美色是通往成功的捷徑。

    當年，孟琳憑著姿色，從山城小個體戶的女兒一躍成為趙家二太太，實現(xiàn)了階層跨越。

    她覺得美貌是女人的武器，也實實在在享受到美貌帶來的福利，于是就教導女兒“美是女人一輩子的追求”。

    偏偏，趙思悅對她追求的淺薄外在美嗤之以鼻。

    別的女孩癡迷于mama的化妝品和高跟鞋時，她圍在爸爸身邊，吵著要看他收藏的那些畫。

    和mama的漂亮裙子比起來，她更喜歡爸爸病房的墻上掛著的梵高和畢加索。

    趙仲文去世后，孟琳為了保住自己在趙家的地位，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工作上，很少有時間陪趙思悅。

    后來，因為報考藝術院校的問題，母女倆發(fā)生激烈爭執(zhí)，所剩無幾的那點溫情也消磨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