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等著。

    阿黎臉頰刷地紅起來，又羞又臊，還有點心虛。

    她怎么覺得這話有些別的意味？結(jié)合此前她看小冊子的事，像是在笑話她畩澕獨傢心急似的。

    是以，阿黎腦子一抽，掩飾般地回了句：“我不急的，你慢慢洗。”

    此話一出，將室內(nèi)的婢女們鬧得忍俊不禁，但因容辭在，眾人不敢笑出聲憋得辛苦。

    倒是容辭，表情愣了愣，輕哂。

    等容辭進凈室后，阿黎在外間的椅子坐下來，呆呆地盯著大紅喜燭，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怎么就說了那么句話？

    這可是一個矜持端莊的姑娘家說出來的？她不知道旁人成親之夜是什么樣的，又該怎么相處，卻清楚決計沒她這么冒失蠢笨的。

    阿黎后悔得很。

    就這么地，時間在懊惱和嘆息中度過，約莫過了兩刻鐘，容辭沐浴出來。

    他已經(jīng)換下大紅喜服，著了件白色中衣，額邊的發(fā)絲微濕，看著沒那么清冷，反而有些平易近人。

    他走到月門處看了眼，見阿黎坐在外間，忖了忖，走出來坐在她對面。

    阿黎正色端坐，宛若個乖巧聽話的小妻子。

    容辭卻慵懶地靠著，許是酒吃多了頭昏的緣故，他一只手慢條斯理地揉額頭。

    他開口問：“可還習慣？”

    這話很是家常，一下子令阿黎的忐忑消失了許多。

    她奇異地平靜下來，順著他的話回道：“嗯，府上下人們伺候得順心，長輩們也極好。”

    “離了襄陽侯府，以后這里就是你的家，你只管當在自己家中一樣?！?/br>
    阿黎詫異容辭居然說出這樣的話，倒一點也不像傳言中“待人清冷”的容世子。

    她點頭：“知道的，多謝......夫君?！?/br>
    這聲“夫君”極輕，她低頭輕聲細語地喊，卻不知道對面的人唇角淺淺地勾了勾。

    忽地，阿黎想起一事，她道：“有件事，我需向夫君道歉?！?/br>
    “何事？”

    “數(shù)月前夫君救了我，我卻謊稱遠房表妹欺瞞，實在慚愧?！?/br>
    這話說出來，一下子令阿黎變得輕松，之前耿耿于懷滿腹糾結(jié)的事，此刻發(fā)現(xiàn)開口并不難。

    容辭道：“無礙，況且我沒對你坦白身份，也算是欺瞞了你，我們當扯平了?！?/br>
    這哪能算扯平呢？分明是她先入為主，容辭不好揭穿她才如此，眼下他這么說無非是在安撫她，讓她心里好受些。

    他這般處處體貼周到，實在熨帖人心，阿黎對這個夫君更加滿意歡喜。

    她想，她運氣真好，嫁了這么好的男人！

    如此一來，她今晚更不能拖后腿了，一定要將洞房過得圓圓滿滿，這輩子與他順順利利。

    下定決心，阿黎袖中暗暗攥拳鼓勁。

    “夫君，”她抬眼，鼓起勇氣道：“我們安置吧?！?/br>
    話落，對面坐著的人動作頓了頓，哭笑不得。

    .

    這一夜，洞房自是圓滿的，只是叫阿黎后悔的是，她看了那么久的小冊子，居然完全派不上用場。

    因為在床笫中，容辭占據(jù)主導地位，她迷迷糊糊羞羞答答地任他擺弄竟是什么都忘了個干凈。

    一夜纏綿，兩人關(guān)系更近了些。

    容辭似乎對她也頗是滿意，次日醒來欲主動抱她下床洗漱，可阿黎豈能讓他做這個？

    她嫁過來便是服侍夫君的，怎敢讓夫君服侍她？當即拒絕容辭，小聲說：“夫君，如此不合規(guī)矩?！?/br>
    容辭動作頓了下，點頭：“好。”

    他兀自起身去盆架旁洗臉，而阿黎站在柜前由婢女穿衣。

    凝霜見容辭換衣裳出了內(nèi)室便悄悄對阿黎道：“姑娘，你適才為何拒絕姑爺，夫妻閨房樂趣還講究什么合不合規(guī)矩？姑爺這是在疼姑娘呢。”

    阿黎望著鏡中臉色紅潤的小婦人，咬了咬唇：“我嫁來睿王府作新婦，就該有新婦端莊賢淑的樣子，若是與夫君在房中放肆被婆母知道了，成何體統(tǒng)？”

    凝霜張了張口，到底也不再說什么。

    襄陽侯府是個知禮的人家，從小教導子女們知禮守德。她們姑娘深深清楚只要懂禮乖巧，就會得長輩們喜歡。這么多年就是這樣過來的，這謹小慎微的性子還是改變不了。

    可也不知這樣的性子是好還是不好，長輩們自然是喜歡乖巧懂事之人，可觀適才姑爺?shù)拿嫔?，似乎有些遺憾。

    .

    容辭很忙，成婚后也如此。帶阿黎跟長輩們敬茶后，當天下午他就出門了。

    不知去辦什么事，夜里也沒回來。

    阿黎獨守空房一夜，次日睿王妃過來安慰。

    她說：“容辭也真是的，你才嫁過來他也不多陪陪你。他昨日原本想早歸，但興許是有事耽擱了，后來派人傳口信回來，你昨夜睡得早我也沒讓人打攪你。你別多心，他這人素來就忙，往后日子長了你就知道了。”

    阿黎點頭，笑著回道：“娘說的哪里話？夫君不比旁人，咱們家大業(yè)大，夫君作為世子肩上責任自然比旁人重，兒媳又豈會不理解？”

    得她這么句話，睿王妃滿意，拍拍她的肩夸道：“就知道你是個好的?！?/br>
    阿黎恭送婆母離開，繼續(xù)坐下來看書，卻悄悄掩藏眸子里的黯然。

    第二天，容辭仍然沒回來。

    不過這兩天阿黎隱隱聽說京城暗暗流傳一些讖言。月初，皇宮后妃接連誕下兩個孩子都是女嗣，至此宮里已經(jīng)有九位公主了。而宮里凈是公主卻無皇子，實在是件怪事。便有人聯(lián)想起數(shù)月前皇上在南延寺祈子時突然走水，彼時就有人私下說皇上無德，佛祖不佑。

    如今這話隨著宮妃接連生下兩個女嗣傳得越來越廣，短短數(shù)日，竟是街頭巷尾都知道了。這兩天外頭亂哄哄的，順天府正在捉拿傳謠之人。

    聽說這事時，阿黎正在用晚膳。

    過了會，她抬眼看了看天色，夜幕漸漸落下來，興許容辭今夜也回不來了。

    新婚丈夫連著兩日未回，任哪個新嫁娘都難以接受，阿黎也是如此。

    她暗暗嘆了口氣，也沒什么心思用膳了，草草喝了碗粥后便打算洗漱歇息。

    婢女端水進來，銅盆邊上還貼著囍字。

    她盯著那耀眼的紅愣愣伸出手，下一刻卻倏地收回。

    這動作有些大，凝霜也聽見了，忙問：“姑娘，怎么了？”

    阿黎道：“水有些燙。”

    凝霜走過來，探了探水溫，確實有些燙。

    她問：“為何端這么燙的水進來？”

    端盆進來的是個約莫十六七的婢女，這婢女是新婚時婆子一道帶來的，說是原先世子身邊伺候的都是小廝沒有婢女，而阿黎帶來的婢女只有四個，王妃怕她不夠使喚便從別處調(diào)一些來。

    調(diào)來的這十幾個婢女中，要數(shù)這個叫煢蘭的長得最好看，可也最是脾氣大。

    她這會兒見阿黎嫌棄水燙，撇嘴說：“世子妃，府上向來是這個水溫，奴婢可沒弄岔?！?/br>
    居然還頂嘴，凝霜沉臉正要訓斥，就被阿黎攔下。

    “凝霜，想必她不是故意的?！卑⒗柁D(zhuǎn)頭吩咐煢蘭：“去把水兌涼些再端來?！?/br>
    煢蘭不情不愿地去了，出門后，嘀咕了句：“我伺候側(cè)妃多年一直是這么個水溫，怎么侯府來的姑娘比王府的側(cè)妃還金貴？”

    這聲音不大不小，剛好阿黎和凝霜聽得清清楚楚。

    凝霜氣得面色發(fā)白，卻不得不忍下來。

    一來，她們初來睿王府人生地不熟。二來，煢蘭是側(cè)妃院里撥過來的，若訓斥了就相當于打側(cè)妃的臉，平白給她們姑娘在王府樹敵。

    可任由這些人奴大欺主么？

    她們姑娘好歹是襄陽侯府出來的人，如今來了睿王府不只是世子妃的身份，一言一行也更代表著襄陽侯府的臉面。

    “姑娘，”她說：“不若回頭跟世子說一聲，將這婢女打發(fā)了吧。日子久了，她指不定要弄出是非來?！?/br>
    阿黎怯怯低頭：“可我才來王府，不宜提這種事，還是等過些時日吧?！?/br>
    凝霜望著她，心下無奈嘆息。

    .

    容辭是在第三天早上歸來的，確切地說是凌晨雞鳴之時。

    他風塵仆仆，衣袍上還有些褶皺，也不知去做了什么，整個人略顯疲憊。

    不過一進門，他就讓人把院子里伺候的婢女和婆子們都關(guān)了起來，然后才去書房梳洗。

    阿黎醒來后得知容辭回來，心里高興，忙問：“他何時來的？”

    凝霜也高興：“寅時就回了，而且還命人準備了馬車和禮品，想必是特地趕來陪姑娘歸寧的?！?/br>
    聽了這話，阿黎長長舒了口氣，她還真以為他忘了。

    隨即又發(fā)現(xiàn)今日院子里有些安靜，她奇怪：“王府的下人呢？怎么就只你們幾個？”

    凝霜正在整理東西，聞言，她悄悄道：“姑娘，她們都被世子關(guān)起來了?！?/br>
    “關(guān)起來了？為何？”

    話才問出，外頭就來了個嬤嬤。她訕訕地走到廊下：“世子妃起了？老奴還以為來早了，沒想到正趕上?！?/br>
    阿黎認出來這位嬤嬤是側(cè)妃身邊的人，她立馬起身相迎。

    “杜嬤嬤怎么來了？”

    “側(cè)妃得知世子妃今日歸寧，便讓老奴來給姑娘添些禮?！彼钢箢^的一箱子綾羅綢緞說：“雖說襄陽侯府不缺這些，可總歸是側(cè)妃的一點心意，還請世子妃莫嫌棄。”

    阿黎有些懵，她跟側(cè)妃沒什么交情。認真算起來，王妃才是她的婆母，歸寧的禮當由王妃籌備，與側(cè)妃是不相干的。

    而接下來嬤嬤的話讓阿黎更懵了。

    杜嬤嬤說：“老奴這趟來，還有句側(cè)妃的話傳達。原本撥人過來服侍是一腔好意，也是想跟世子妃結(jié)個善緣。哪曾想那煢蘭不知好歹，在側(cè)妃那得了些寵就敢在世子妃面前放肆。側(cè)妃說了，煢蘭既然送來了您這，以后就是您的婢女，無論是責罰還是發(fā)賣也由您說了算，不必顧忌側(cè)妃的面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