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有春天[先婚后愛] 第54節(jié)
對于他,她能清楚地感知到,她對他已經(jīng)不?是純粹的兄`妹,或是朋友之間?的情誼了。 當初答應結(jié)婚,不?可否認有利益考量,但坦白說,更多的確實?是情感上的沖動。他們兩家的情誼那樣?深,他們是兄`妹,是朋友,他們認識那么多年,她看不?得他被?人指著鼻子說他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也見不?得他一個人孤零零站在冷冷的月光里。 所?以,她想走到他身邊,陪他一程。 可是到了后來,倒是說不?清是誰陪誰了。 他們之間?發(fā)生?過好?多事情,在每一個她需要的時刻,都是他陪伴在她身邊。即便是不?提那些危急的時刻,在她每一個緊張的時候,他也總是很敏銳地察覺到,并給她留下足夠的空間?。 面對他這樣?的深情厚誼,哪怕是一塊兒石頭,也該被?捂暖。 更何況,她是人。 有體溫,有心跳,也有感覺。 可她不?能肯定,這樣?的感覺更多是兄`妹和朋友之情占比更大,還是別的占比更大。而另外那一部分,是這段時間?以來的百分之一百的安全感衍生?出來的依賴和安心?還是,就是如她的身體所?給出的訊號,如她腦子里隱隱感覺到的那樣?…… 就是喜歡。 是男女之間?的、無可辯駁的、熱忱的喜歡。 這樣?的幽微而隱秘的心事,她能跟誰說呢? 光標在靜默地跳動著。 虞幼真眼睫低垂,在輸入欄里一字一句輸入。 -yuyz:好?吧,也許是的。 第48章 第二天早上起來, 吃過早飯之后?,兩?人就直奔成都博物館。盡管昨天司機大哥已經(jīng)?給他們打了預防針,說來看這個?畫展的?人非常多,不過他倆一下車還是被這陣仗驚嚇到了——博物館門口排了好?多人, 放眼望去全是烏泱泱的?人頭, 仔細看了看才辨認出隊伍在哪兒。那隊伍像長龍一樣折了好?幾道,甚至排到了廣場上去。 溫恂之看見這么多人, 腳步微頓。 虞幼真見他這腳步慢下來, 回頭看他,他的?眉心也輕輕皺著, 也停下來,問他:“你怎么不走?了?” 溫恂之抿了抿唇, 說:“人太多了?!?/br> 虞幼真“啊”了一聲, 以為?他改變主意。她站在?原地躊躇了兩?秒,問道:“那你是不想看了嗎?” 溫恂之揉揉她的?頭發(fā), 略有些歉意地說:“不是不想看,是我昨晚忘記去預約了。要看展的?話,我們需要等很久?!?/br> 虞幼真盯著他看了兩?秒,忽地笑?起來,眼睛都彎成了兩?道愉悅的?月牙。 她撫掌而?笑?, 道:“原來你也有會忘記的?事情啊,我以為?你什么事情都不會忘記呢?!?/br> “我也是人啊?!睖剽?道,不明白她為?什么會有這樣可愛的?想法。 在?昨晚那樣思維混亂的?情況下, 就算他平時再縝密,也是真的?不記得第二天還要去預約了。 他們在?成都待的?時間不會太長, 今天過后?就可能就會直接出發(fā)去貢嘎雪山了,所以他們能在?成都看到的?景物有限, 要合理分配時間??墒乾F(xiàn)在?看博物館外面這排隊的?陣仗,他們也許得等上個?兩?三小時。 他是男人,體力?比較好?,當然是沒有關系,但是幼真今天穿著一個?帶了點兒小跟的?皮鞋,怕是站不了這么久。 他話音停頓了片刻,又輕聲說了句:“……對不起啊,幼真。” 聽他這樣說,虞幼真很驚訝地看了他一眼,臉上的?笑?意很快蒸發(fā)了,她皺了皺鼻子,有些不樂意地說:“你為?什么要跟我說對不起?你又沒有做錯什么?!?/br> 溫恂之卻并不這么想,作為?年長者,他沒有考慮周全,安排妥當這些事情,不管怎么說都不應該。 他低聲說:“是我沒有安排好?行程。” 虞幼真望著他低垂的?眼睫,“不要道歉,這不是只有你一個?人的?旅程,我也在?啊,你怎么總是——” 說到這兒,她的?聲音卻突然收住了,眼神也變得有點復雜,然后?她用?力?地抿一唇,片刻后?,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才繼續(xù)開口說話,不過這次聲音卻變得溫和且鄭重。 “溫恂之,你不要把?擔子都攬在?自己?身上。你是人又不是神,偶爾有疏漏也是很正常的?,對不對?不要總是自責?!?/br> 溫恂之微微一愣,卻聽見她又說道: “而?且,退一萬步來說,就算你忘記預約,我們排隊也沒排到,今天是真的?沒有看到,那都是沒有關系的?,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更何況——” 她掏出手機,調(diào)出了預約的?二維碼,像獻寶一樣舉到他的?眼前: “我預約了呀!” 在?日光下,她的?眼睛亮亮的?,像兩?顆玲瓏而?凈透的?黑曜石,他定?定?地看了她兩?秒,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尖,低低地笑?了一聲: “真棒?!?/br> 虞幼真輕哼一聲,收起手機,仰起頭,像年長者那樣教誨他說:“都說啦,你不要把?所有事情都攬到自己?身上啊,也可以找我?guī)蛶兔Φ??!?/br> 她拉長音調(diào),語氣故作深沉,奈何音色卻本身就輕而?軟,聽起來不僅不嚴肅,還有些俏皮可愛。 溫恂之笑?起來,也像她一樣,拉長聲音,應了一聲。 “知道啦——小虞老師。” 因?為?他們有提前預約,兩?人沒怎么排隊就順暢地進了成都博物館。展覽在?三樓,兩?人乘電梯上去,順著指引找到了展廳。 他們來的?時候算早,但此刻展廳里已經(jīng)?有不少人,畢竟許多人就是奔著這個?畫展來的?,甚至還有人從外地趕過來看畫展。 從展廳門口進去,還沒走?兩?步,就看到許多人在?圍觀一幅圓形畫幅的?油畫。 這幅油畫被單獨罩在?玻璃罩里,掛在?一面深色的?背景墻上,讓人不由自主地將?視線集中在?畫面上——它的?整體色彩柔和而?淡雅,畫的?是清晨時分的?池塘睡蓮,隱隱綽綽的?天光和岸邊蓊蓊郁郁的?植被倒映在?平靜水面上,也許是起了霧,一切都是朦朧的?,像蒙了一層紗,看不真切那半開半合的?睡蓮,只能模模糊糊看到些許動人的?粉紫色,卻更添一種隔岸看花的?美感?。 筆觸之細膩動人,色彩與光影變化之精妙,令人見之難忘。 虞幼真站在?這幅畫前,不由得屏住呼吸,過了好?一會兒,才側(cè)過頭跟溫恂之低聲耳語:“莫奈的?作品真的?好?好?看啊?!?/br> 溫恂之點頭認同。光轉(zhuǎn)瞬即逝,而?色彩跟隨著光的?變化而?變化,印象畫派卻抓住了這種瞬間。 瞬間即是永恒。 也是這時,她抱著胳膊,半是贊嘆半是感?慨地輕聲說了句:“能夠定?格住這種光影變化的?瞬間,真是太了不起了?!?/br> 溫恂之微微一怔,低眼望去,她在?很認真地欣賞著畫,皺著細細的?眉毛,并沒有覺察到身邊的?人的?視線落到了自己?的?身上。 很快,他抬起頭,仿佛什么也沒發(fā)生一般繼續(xù)欣賞大師的?傳世之作,眼睛卻愉悅地彎了彎。 ——剛才他倆的?想法的?竟驚人地一致。 他們在?這幅睡蓮面前駐足了許久才繼續(xù)往里深入,今天還有很多優(yōu)秀的?作品展出。這次展覽名單中有畢加索的?著作——《格爾尼卡》,不過今天展覽的?這幅并不是真跡,這幅畫的?真跡被收藏在?西班牙馬德里索菲亞王后?國家藝術(shù)中心博物館,但今日也盡力?還原了。 這幅畫畫幅巨大,占據(jù)了很大的?位置,虞幼真要后?退好?幾步,昂起頭才能看到它的?全貌。 與剛才莫奈那幅夢幻般的?睡蓮相比,畢加索的?這幅畫完全就是兩?個?風格,這幅畫只有黑白灰三種顏色,用?異??鋸埗?抽象的?線條表現(xiàn)了陰森恐怖的?戰(zhàn)爭對無辜人民的?摧毀。 她是看過真跡的?,此刻她站在?這幅畫面前,如同舊日情形重現(xiàn),仿佛又回到了許多年前的?那個?下午,她也是這樣站在?它的?面前,感?受到從畫面沖出來的?覆天蓋地的?恐懼,憤怒與哀痛,以及隨之而?來的?巨大的?震撼。 以前她在?書上看到,藝術(shù)作品有審美認識和審美教育的?功能,那一刻,她無比清晰的?感?覺到了這句話的?分量。 如今再看到,再想起,她依舊感?覺到了一種沉甸甸的?情感?,像在?心上掛了一籃子石頭那樣,這讓她不禁伸手摸了摸手臂,上邊果然已經(jīng)?浮現(xiàn)出來一層淺淺的?雞皮疙瘩。 偉大的?藝術(shù)作品是有生命力?的?,也是能給人壓迫感?的?。 她不想再繼續(xù)站在?這幅畫面前了,于是她轉(zhuǎn)過頭去,想跟溫恂之說他倆快些走?吧,卻發(fā)現(xiàn)他似乎狀態(tài)不對。 他仰著頭,眉眼低低地壓著,抿著唇,定?定?地看著這幅畫,神色有些晦暗。 就好?像……他在?追憶著什么往事,陷入了回憶的?漩渦里似的?。 她猶豫了片刻,拉了一下他的?衣袖,輕輕喚了他一聲:“……溫恂之?” 溫恂之的?眼睫動了動,然后?低下眼看向她,然后?,他臉上冷峻的?神色稍稍融化了一些。 “嗯?” “你怎么了?”她問。 他剛才的?神色看起來像是有事的?樣子。 溫恂之沉默了片刻,才輕聲開口道:“沒什么,只是想到了以前的?一些事情。” 虞幼真“哦”了一聲,小聲咕噥著說:“你剛才的?表情看起來好?……好?那什么。” 溫恂之聽力?很好?,他的?眉峰微挑,追問了一句:“好?什么?” 小姑娘面帶糾結(jié)地吐出了兩?個?字。 “嚇人?!?/br> 溫恂之:“……” 他伸手揉揉她的?腦袋,“我嚇到你了嗎?” 沒想到她卻很快搖了搖頭,語氣又輕又軟,聽起來很乖地說:“那倒沒有,你不會嚇到我的??!?/br> 聽到她這么說,溫恂之似乎有些意外,眉梢微微一抬,很久之前的?某個?夜晚此刻卻浮現(xiàn)在?他的?腦海里,那個?晚上她明明嚇得臉都白了。 他狀若無意般,笑?著問了她一句:“真的?假的??我沒有嚇到過你?” “沒有?!彼f,“沒有嚇到過我?!?/br> 說著,小姑娘還仰起頭對他笑?了笑?,她白皙勻凈的?臉龐在?燈光的?映照下,竟像春日里楚楚綻放的?花花,有種天真的?、不諳世事的?……又招人的?爛漫。 他不禁攥緊手指尖,半晌,才對她笑?了一笑?。 后?面兩?人繼續(xù)看展,雖然他沒再多說什么話,但虞幼真覺得他的?心情好?像好?了一些,也不知道為?什么。 男人心,海底針。 沉下心去欣賞的?話,這個?畫展的?內(nèi)容并不算多,兩?人一幅幅畫仔仔細細地看過去,不知不覺就走?到了門口。 虞幼真還有些意猶未盡,她的?腳步停在?門口,跟溫恂之提議說:“要不……我們把?剛才覺得好?看的?話再看一遍吧?” 溫恂之當然是聽她的?。 于是兩?個?人又折回去了,一一看過那些作品,然后?再次站在?了那一幅睡蓮面前。 說不清楚為?什么,這展廳里那么多傳世之作,可虞幼真就只對這幅畫有感?覺,想再回來看看,就只看它。 她的?眼睛久久地停留在?畫面上,拇指抵著下巴,思緒像畫里的?霧一樣散開——她剛才就覺得她以前似乎在?哪兒見過這幅畫,但她確信在?今天之前,她是沒有見過這幅畫的?真跡的?。 ……可到底是在?哪看到過呢? 她有點兒想不起來了。 “你的?表情怎么這么凝重?”她耳邊傳來溫恂之的?聲音。 她回過神來,對他笑?笑?,說:“ 哦,我剛才在?想……我好?像在?哪見過這幅畫,但是我記不清楚了。”她撓撓臉頰,有點不確定?地說,“可能就是我記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