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逃避
凌晨五點庾伊躺在床上打了一套王八組合拳。 凌晨六點對面有了動靜。 六點半那人出家門,被庾琇安排的人帶著去七中報道。 枕頭旁邊的手機隨即進來一條信息,“晚上十點放學,白天不回家,你醒了后要好好吃飯?!?/br> 只相處了兩天,柳景儀怎么這么會cao心人?。?/br> 庾伊把手機往旁邊一丟,煩得腦瓜子疼。忽又想起柳景儀的那個手機,外觀保養(yǎng)得挺好,但是太卡了,得借庾琇的名義給柳景儀買個新手機。 ……啊,又想她。 實在不行,躲出去吧。 高檔小區(qū)的綠化好,種著各種業(yè)主們叫不上名字的植物,終年長綠,被呵護得極好。 但也總有光禿禿卻準備好初春抽芽長出新生命的植被。 再過幾天是圣誕節(jié),小區(qū)的某兒童游樂區(qū)堆了棵張燈結彩的圣誕樹,麋鹿和圣誕老人不是死氣沉沉的模型,而是兩個連上電就能亮出暖光的燈。 夜晚氣溫降得多,冷得人心肝脾肺疼。柳景儀捂著胸口咳了兩聲打開房門,黑壓壓的房子沒有一絲聲息??蛷d的燈她不知道在哪開,索性沒去找,借著手機的手電筒繞過客廳、餐廳、茶廳到了小臥室所在的走廊。 對面的房間黯淡無光,這間房子,除了柳景儀,再沒旁人了。 柳景儀所住房間的布置簡單,一張床,一個床頭柜,書柜書桌一體,裝修色和房子相同,一個簡簡單單的客房。 她對這個書桌挺滿意的,夠大,能平鋪著展開好幾面卷子,不用蜷手蜷腳把一張卷子迭成單面來寫。書柜里裝著一些中外名著,還有許多金融經(jīng)濟類讀物。昨晚她寫完一套數(shù)學卷子后翻開看了一會兒,心里對許多專有名詞很敏感。 像數(shù)學,邏輯思維的綜合運用。 房間暖燈按開,床邊的地上多了許多物品,服裝盒子、袋子、護膚品,一個個包裝精致,還有一部新手機。 柳景儀默默看了片刻,拿著手機打開微信,等手機半死不死地反應了好久才發(fā)出去一條信息。 “我看到房間里的衣服、手機了?!?/br> 庾伊被手機的提示聲嚇了一跳,平時一直靜音的人一時沒反應過來,看見來自柳景儀的信息才知道是微信的提示聲。 她冷靜地戳著手機屏打出幾個字,“mama給你買的?!?/br> 還沒發(fā)過去,對面發(fā)過來一條語音。 “可以當做你送我的圣誕禮物嗎?” 聲色有些啞,音調便沉了下去,沙沙的,有些撩人心扉。 庾伊咽了咽喉嚨,眼眶倏地燙了,從沙發(fā)上站起來,心慌意亂地在客廳里走了兩步,怎么感覺柳景儀的語氣還有些委屈呢? 她沒回答那個問題,“你再吃點藥,多喝水?!?/br> 對面回,“好。” 庾琇讓她們不要關系好,庾伊單方面做不到了。 庾伊永無止境地去想柳景儀的臉、聲音、親昵的態(tài)度。 她把這些想法的原因歸咎于相同的基因作祟,可她又忍不住極端地去想,這種想法只她一個人有嗎?柳景儀對她就只是一個剛認識的親meimei?為什么柳景儀不用遭受這種心理折磨? “你不問問我去哪了嗎?”庾伊把信息發(fā)出去后捂著臉不想活了。 柳景儀這種內心細膩體貼的人會回什么呢?諸如“你去哪里是你的自由,注意安全,玩得開心”這些嗎? 很快,又進來一條語音,庾伊心驚膽戰(zhàn)地點開。 “……你去哪里了,我擔心你?!?/br> 前兩秒是沉默,像是在給要說的話做鋪墊,隨后聲音才響起,軟著聲音,訴說著擔憂。 庾伊想回去了,忽然覺得坐了四五個小時的飛機從北到南是一場徒勞的逃難。她餓壞了的肌膚和心臟還停留在那間小臥室孜孜不倦地想去吸取暖意和愛意。 親人間的也好,女性間的也好,不是她最想要的也好,只要是她需要的就行。 她說了個謊,“我在X市,來給朋友過生日,白天怕打擾你學習就沒和你講。嗯……我過兩天就回去?!?/br> “好,那你有好好吃飯嗎?” “有的有的【乖巧】?!?/br> “我現(xiàn)在在吃夜宵,你要看看嗎?” ?。库滓零墩?,柳景儀是要給她發(fā)圖片嗎?但感覺又不會這么簡單。 視頻邀請進來,庾伊手忙腳亂地點了接受。 柳景儀一張清雅自然的臉投在屏幕上,手機與她的臉龐中間升騰著絲絲熱氣。她發(fā)出一聲輕笑,算是打招呼。 手機屏幕壓下,一碗清湯餛飩投在屏幕上,柳景儀的聲音又隨之響起,“煮了一碗餛飩吃?!?/br> 畫面又一變,柳景儀的臉再次出現(xiàn),嘴唇是潤的,皮膚是白皙的,眼型微彎,眼尾翹起,在笑。 庾伊磕磕絆絆,看著畫質不太好的畫面,“吃完一會兒是要學習嗎?” “寫張卷子?!?/br> 柳景儀舀起一顆餛飩,頭低下,慢慢送進嘴里。她穿著米白色的圓領毛衣,手肘關節(jié)支在島臺上,肩頸便彎出一個好看的弧度來。庾伊還發(fā)現(xiàn)她今天扎了高馬尾,青春又清純。 “你用新手機了嗎?” “還沒用?!?/br> “用呀,我們用那個打視頻。” “嗯?”柳景儀笑著起身回臥室,笑聲傳過千里,“你想更清晰地看我?” ……是又怎么樣,干嗎聲音這么好聽。 庾伊擠出一聲“嗯”,讓自己在錯路上走得更遠。 沒幾分鐘,柳景儀掛了視頻又打過來一個,庾伊一回生二回熟,點了接受。 果然清晰了不少,與自己相似的臉龐笑顏清澈,庾伊在沙發(fā)上如同石下鼠婦一般蜷起身子,不在乎柳景儀有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所在的地方安安靜靜,似乎只有一個人的存在,并不是什么眾多好友歡聚一堂的生日派對。 她眼神略顯惆悵地看著手機,找著話題,“學校怎么樣?”明明年紀比柳景儀小,卻在上大一,心態(tài)也就變了,不自覺地去關心家里高三生的學習情況。 “背書刷題講題?!备呷B(tài)。 庾伊點點頭,看著柳景儀攪著湯碗,柔順的眉尾垂下,張嘴咬半口勺子里的餛飩。 庾伊忽然問道:“是小時候上學晚了一年嗎?” “……”柳景儀一時沒回答,眉毛微蹙,先慢慢嘆出一口氣,才幽幽開口,“上小學時常換學校,后來在準備上初一時的暑假穩(wěn)定下來。奶奶怕我基礎不牢靠,讓我多讀了一年六年級。” 這句話信息頗多,常換學校一般代表著住所不定常搬家,神色又表示著柳景儀討厭那段常搬家常換學校的經(jīng)歷。而后半句松開了眉頭,應該是穩(wěn)定下來后的經(jīng)歷說起來還算美好,“奶奶”也關心柳景儀。 但柳景儀口中的“奶奶”也離世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