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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敵她,晚來風(fēng)急 第70節(jié)

    可如今想這些沒用,靖王人已經(jīng)走了進(jìn)來,一身金黃親王朝服,身姿筆挺,健步入內(nèi)。

    自從靖王去往中州封地后,朝堂上許多人都未見過這位皇子,一別十年,當(dāng)年馳騁在戰(zhàn)場的青年,如今已至中年,容顏雖不再年輕,但精氣神卻不減半分,反而多了一股穩(wěn)沉,讓人不可小覷。

    行至殿前,靖王跪安:“臣叩見陛下,陛下萬歲安康。”

    從他進(jìn)殿,皇帝的目光便在他身上,面色慢慢地露出了欣慰,仿佛看到了自己那些年的辛苦教導(dǎo)終于得到了該有的回報。

    皇帝收住心神,直接問道:“有人說你管制不力,以至手下副將生了謀逆之心,到底什么情況,你細(xì)細(xì)說來。”

    這一突變,朝中的局勢瞬間亂了方向。

    適才還揚言要連他一同治罪的臣子,彎腰垂目不敢抬頭,原本見大勢已去,想借機(jī)在背后參一本,日后好向新主討一個人情。

    沒料到會被正主撞見,且看如今皇帝的態(tài)度實在令人難以捉摸,心中不由一陣惶恐。

    靖王跪在大殿上,叩首道:“父皇明查,兒臣效忠大酆,忠于朝廷,絕無二心。”

    皇帝一笑,“朕拿你試問了嗎,朕問的是你那位謝副使,他為何要反了你?!?/br>
    靖王卻道:“稟父皇,無人謀逆?!?/br>
    此話一出,朝上臣子面面相覷,“怎么回事……”

    不等皇帝再問,靖王便道:“謝副使并未謀逆,乃奉旨行事?!?/br>
    “奉旨?”皇上故作不知,問道:“奉什么旨?!?/br>
    靖王答:“削藩?!?/br>
    朝廷眾人齊齊抽了一口涼氣。

    靖王繼續(xù)道:“兒臣本該束手就擒,以死證清白,只因此事疑慮重重,不得不斗膽前來同父皇求證,若旨意為真,兒臣甘愿受死,絕無怨言?!?/br>
    話音一落,頭上的皇帝突然一聲呵斥,“荒唐!”這回是真動了怒氣,“朕何時下過旨要捉拿他靖王了?”回頭問身后的劉昆,“你見過嗎?”

    劉昆忙道:“奴才未曾見陛下下過此等旨意?!?/br>
    皇帝冷笑一聲:“好得很!朕還沒死了,居然有人敢公然假造圣旨,是不是下一步就要來奪朕的皇位了?”

    殿上文武百官嚇得不輕,個個跪下額頭伏地。

    從見到靖王的那一刻,右相便知道大事不妙,此時隨著眾臣跪在地上,背心不覺出了一層薄汗,但到底是在右相的位置上做了這么多年的人,自有他的定力和城府,在一片沉寂之中,抬起頭平靜地開口道:“陛下,臣倒覺得此事蹊蹺得很?!?/br>
    皇帝從盛怒中抬眼看向他,語氣難免不善,“元愛卿有話便講?!?/br>
    元明安沉住氣,看向靖王,“臣知靖王殿下心懷大義,一向?qū)傧滦湃尾灰桑钪枷鞣@等大事,乃朝廷重要決策,怎會下旨讓他一個副使來行削藩之事,這等經(jīng)不起推敲的話,虧他也能編得出來,臣以為,如今不過是他謝道遠(yuǎn)見收不了場了,狗急跳墻,否則單憑一句奉旨,他何來的依據(jù)?”

    不得不說元明安此人心思極深,一早就看準(zhǔn)了謝副使的愚昧,料到了會有今日。

    既說是奉旨,那圣旨何在?

    前去宣旨的公公早把圣旨銷毀了,還能留到如今給人抓到把柄?死無對證之事,他謝家逃不掉,靖王想保也保不住。

    “右相所言極是,兒臣也曾有過此等顧慮,所幸宮中公公宣旨之時,謝家的三公子也在場,看出了此事蹊蹺,同兒臣一道前來東都求見皇上,那份圣旨正在謝家三公子謝劭身上,如今人已到了南城,等待陛下宣見?!?/br>
    此話一出,一臉鎮(zhèn)定的右相,神色終于有了崩裂,眼皮一跳,側(cè)目看向靖王,難得亂了陣腳,“臨時造一份圣旨還不簡單?!?/br>
    靖王聞言轉(zhuǎn)身,面色肅然:“元大人慎言?!?/br>
    靖王的眉眼并無武將的威風(fēng),看似淡然如風(fēng),可朝著人看過來時,卻有穿透人心的震懾力。

    被他這一盯,元明安竟一時噤了聲,反應(yīng)過來,手心已經(jīng)濕透,同皇上叩首,“陛下當(dāng)知臣并無他意,臣的意思是,謝副使既然敢謀逆,還差那一份假圣旨嗎,靖王莫要被他蒙騙了才好。”

    靖王再次回頭看向他,“這點元大人不必?fù)?dān)心,圣旨上的字跡和圣印皆在,到了父皇手上,乃誰人所為,一查便知。”

    他言語篤定,一副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的神情,倒是讓元明安惶惶不安了,不由去懷疑那公公到底有沒有把圣旨銷毀掉。

    事情沒摸清楚之前,他不敢再說下去。

    朝堂上安靜下來,皇帝發(fā)了話:“宣謝家三公子進(jìn)宮?!庇值溃骸笆虑槲床槊髦埃竿跸攘粼跂|都?!?/br>
    原本今日是他謝家的死期,沒料到局勢突然起了變化,完全超出了掌控,一出大殿,元明安便低聲同身邊的家臣吩咐:“立馬去通知太子,靖王是如何進(jìn)的東都,有待追究,他若要是再將謝家的人放進(jìn)來。”元明安想起適才皇上把靖王留下來的情形,面色一片沉重,深吸一口氣道:“怕是永遠(yuǎn)都回不了東都?!?/br>
    傳話的人匆匆趕出宮。

    同時皇上也派了人去南城接應(yīng)謝劭一行。

    —

    溫殊色一覺睡得尤其沉,睜開眼睛時,天幕已經(jīng)有了微光。

    感覺到自己正在顛簸,緩緩睜開眼睛,見眼前并非是昨夜的那片林子,低頭一瞧,自己不知何時已在郎君的背上。

    謝劭偏過頭,“醒了?”

    溫殊色面色愧疚,“郎君怎么不叫醒我?!?/br>
    “見你睡得沉,沒忍心叫你,你要是還困,再睡一會兒?!?/br>
    昨夜她都瞧見了,他一身是傷,也不知道他背著自己走了多久,哪里還好意思再睡,“不困,郎君放我下來吧?!?/br>
    “不困也能背?!崩删龥]有要放她下來的意思,怕她再拒絕,便道:“我喜歡背你?!?/br>
    頭頂一道清脆的鳥鳴聲入耳,像極了黃鸝,同郎君那話一樣,都極為悅耳。

    果然人在失去后,才懂得珍惜。

    雖說雙方都是假貨,但好歹兩人是正式拜過堂的夫妻,將來有一輩子的路要走,他能及時意識到自己對他的重要,是好事。

    自己也一樣,大難不死,分外珍惜眼前人,這不,一場死離死別之后,連郎君的后腦勺都覺得好看了。

    想起自己昨兒一日是何等的掛記他,失而復(fù)得后,確實只有這般緊緊地靠在一起才能踏實,胳膊往他胸前繞了繞,挨過去趴在了郎君的肩頭,“那我就勉為其難地讓郎君再多背一會兒?”

    窮途末路,太子鐵了心地要他謝家的命,本該緊張憂傷,但有這小娘子在,似乎怎么也悲傷不起來,不吝給她漲了威風(fēng),“多謝娘子成全?!?/br>
    “不客氣?!彼股暇V上線了,“郎君不知道,小時候多少人都盼著背我呢?!?/br>
    這個他還真不知道,脫口而出:“為何?”

    小娘子一窒,“郎君這話太讓人傷心了,難道我就沒有讓人搶著要背的魅力嗎。”

    意識到自己的嘴又出了事,及時糾正了回來,“這不是有嗎,全鳳城最好看的郎君求著要背小娘子。”豪不害臊的一句話,不等她出言揶揄,便自己岔開,“娘子說說當(dāng)年是如何風(fēng)光的?”

    “倒也不是什么風(fēng)光?!碧用穆诽^于漫長,說著話還能解乏,不吝嗇與他分享,“有一回我崴了腳,被同伴背了回來,為了感激,我給了他十兩銀子?!?/br>
    不虧是敗光了兩座金山的人,從小就有潛力。

    郎君問:“然后呢?!?/br>
    “第二天一起來,門前便蹲了一長串的人,一看到府上的人就問。”溫殊色清了一下嗓子,夾著聲道:“溫二娘子,你今天崴腳了嗎?”

    突然感覺到背上猛地一顫,溫殊色聲音頓住,“郎君你笑了?!?/br>
    謝劭咬牙:“沒有?!?/br>
    溫殊色不信,歪頭過去盯著他上揚的嘴角,當(dāng)場抓了個現(xiàn)行,“我看到了,郎君的嘴都快裂到耳朵了。”

    小娘子突然湊過來,臉頰蹭到了他頸項,如一片羽毛一掠而過,威力卻不小,溫度鉆入皮膚,瞬間把他心頭的那根嫩芽,滋長成了參天大樹,不覺容光煥發(fā),連腳步都輕了許多,向她保證道,“娘子放心,我不收你錢?!?/br>
    他倒是想背著小娘子到天荒地老,溫殊色也不能真把他累死了,過了一陣從他背上爬了下來,與他并肩走在林子里。

    靖王走的那條路,溫殊色只走了一小段,并不知道接下來的路程,且就算知道,靖王能走,他們也不能走。

    眼下唯一的辦法,先找個地方安頓,躲過太子的搜城,再等靖王的消息。

    小娘子不讓他背,他便牽住了她的手,這番行走在林子之間,慢慢地察覺出了不對,這哪里是逃命,分明是同小娘子在花前月下。

    想起離開前一夜,兩人為了約會,小娘子精心收拾了一番,身穿綾羅,頭挽高鬢,光鮮又明艷,月亮沒賞到,意外地卷入了漩渦之中。

    如今再瞧,她一身男子的衫袍,又寬又長,明顯不合身,腳上的一雙繡鞋,已經(jīng)看不出原樣。

    就這一身,還是旁的男人給的。

    雖說不介意,但自尊心還是受到了很大的打擊,突然能理解那些畫餅之人的心情,自己也無恥了一回,緊緊地捏著小娘子的手,“等到了東都,去給你挑幾身衣裳。”

    也算不上畫餅。

    在鳳城除了當(dāng)值之外,他一直都在抄書,偷偷存了十幾兩銀錢,如今就揣在身上,等到了東都,他再拿給她。

    可幾身衣裳小娘子哪里夠。

    溫荒郊野外到處都是參天大樹,偶爾還能看到一只小動物,起初溫殊色還覺得新鮮,逃了這一路后,徹底看倦了,想念起了自己家里的大宅子,“我還要大宅子,大床,大馬車……”

    十幾兩銀子恐怕辦不到這些,正想勸小娘子,能不能先降低一點要求。

    小娘子雙手突然抱住他的胳膊,仰頭看著他,“所以,郎君將來一定要做大官,我做郎君的官夫人,這樣便能享一輩子的榮華富貴……”

    睡了一覺后,小娘子又恢復(fù)了精神,雙目剔透,兩邊臉頰頰染了一層紅暈,白皙的皮膚被林間的陽光一照,透出了薄薄的光暈。

    小嘴……

    “咚咚”幾聲心跳,發(fā)覺自己親過她一回后,他再也不能單純看她的唇了,腦子里不受控制地冒出一些不能言說的畫面。

    小娘子當(dāng)真一點防備心都沒,她難道不知道這樣的姿態(tài),很容易讓人起色心嗎。

    余光往前面瞟了一眼,自從昨夜見過兩人的那一場親熱之后,其余幾人都很有默契地避開,給了兩人足夠的空間。

    不知道這樣的時機(jī),算不算沒有別人。

    色膽一起來,心頭如同萬千螞蟻在咬著他一般,坐立不安,氣息都不順了,非得再親一下小娘子才能平靜。

    “好?!被桀^昏腦地應(yīng)了一聲,壯膽偏下頭。

    “別動?!倍呁蝗灰宦暫浅狻?/br>
    懸在半空的色膽頓時被嚇破了一半,很快抬起來,臉色極差地朝著前面看去,便見不遠(yuǎn)處的裴卿,手里的刀不知何時架在了一位姑娘的脖子上。

    姑娘手里也有一把彎刀,上面還沾著血跡,再看裴卿胳膊上的一道口子,應(yīng)該是他身上的。

    突如其來的變故,眾人都警惕了起來。

    “別出聲?!迸崆渫妻送?,手勁之大,那姑娘險些栽在了地上,裴卿又及時一把將人扯起來,提在手上,沒有半點憐香惜玉,“我問你,你答便是。”

    姑娘似乎是被他嚇得不輕,頻頻點頭。

    “你是誰?!?/br>
    姑娘搖了搖頭卻沒說話。

    裴卿沒了耐心,又推搡了她一下,繼續(xù)問:“住哪兒的。”

    姑娘臉色發(fā)白,奮力地抬起手,指了指對面的山頭。

    謝劭同閔章使了個眼色,閔章立馬過去查看,片刻后回來稟報道:“前面有家農(nóng)舍?!?/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