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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敵她,晚來風(fēng)急 第89節(jié)

    晴姑姑見她一副悔恨模樣,也不忍再提,寬慰道:“娘子放心,姑爺已去當值了,走之前還關(guān)心娘子,讓奴婢給娘子備上醒酒湯呢?!?/br>
    他這不是關(guān)心她,是在提點她,她酒后失大德了。

    —

    謝劭確實是這個意思,她借著醉酒一通鬧完,自己卻要承受她那些話的后勁,一個晚上遲遲合不了眼,雞鳴了才睡著。

    卯時起來,頭暈?zāi)X脹,眼皮重得抬不起來。

    到了軍營,許指揮已經(jīng)來了,知道他昨夜后來還是回了宅子,此時又見到他了眼下的烏青,多半也猜出來了風(fēng)向,湊過去低聲道:“別看咱們在外有多威風(fēng)體面,家里的娘們一找起事來,你就是柱頭上冒出來的那顆木釘,仍由她捶打?!?/br>
    這話太形象,謝劭勉強一笑。

    許指揮拍了一下他肩膀,安慰道:“三公子千萬要撐住?!?/br>
    自然得撐住,家中還有一位認錢不認人,貪慕虛榮的小娘子,那勢利的嘴臉,無不激發(fā)他的上進心。

    昨夜她那鄙夷的語氣還清晰地索饒在耳邊,從五品,不過才八十貫……

    舌尖一苦,提起精神,進入軍營。

    馬軍司都虞候手底下有三百余人,眾人已經(jīng)列好隊,等著他檢閱完,各就其職。

    夏季烈日,誰也不愿意去跑偵察,輪到的一隊人無精打采,翻身上馬正欲出門,回頭見謝劭也跟了上來,到嘴的抱怨聲只得吞進了肚里。

    武官不同文官,沒那么多暗里cao作,想要謀職位,拼的都是真本事,尤其是軍營里的這些人,全靠手中槍桿子說話。

    能者上位,一向是軍營里的規(guī)矩。

    可謝劭突然空降軍營,且還是不小的都虞候,加之許指揮對他的頗多關(guān)照,軍中已有不少人心生不滿。

    甚至被步軍司那幫子人暗里諷刺他來錯了地方,應(yīng)該去殿前司任都知,樣貌合群。

    殿前司都知都是一幫子太監(jiān),這話侮辱性極強,連帶著底下的人也跟著沒了面子,其中一人心頭早覺得憋屈,趁機諷刺道:“外面太陽大,謝都虞一身細皮嫩rou,還在留在軍營,免得曬黑了皮?!?/br>
    此話一出,眾人臉色各異,多數(shù)還是想看好戲。

    謝劭笑了笑,并沒出聲,到了門口,并沒有著急出來,等了一陣待身后那人的馬匹一靠近,手中銀槍突然橫在那人的面前。

    那人臉色一變,立馬明白了他什么意思,自己能說出剛才那話,便沒有怕過,反而覺得痛快,“謝都虞,可別怪屬下下你面兒了?!闭f完,后子猛往后一仰,手里的銀槍朝著謝劭刺去。

    謝劭同樣一個側(cè)身避開,銀槍的銀槍卻沒收回來,動作極快,完全不給那人喘氣的機會。

    幾招過后,那人臉色慢慢地起了變化,不敢再輕敵,可就算是全力以赴了,似乎也并沒有扳回局面,好不容易從那槍口下躲開,還沒來得及還擊,又被他壓制住。

    謝劭的銀槍在他身前身后不斷穿梭,搶頭刺破風(fēng)口,發(fā)出了一道道“呼呼——”的震動聲。

    別說腳下的馬蹄被逼得無法前行半步,就連馬背上的身子都沒有伸直過,頓時惱羞成怒,手中銀槍一挑,劈頭朝謝劭砸去。

    謝劭俯身,銀槍在后背打了一個璇兒,正面迎上。

    槍頭碰到的瞬間,那人只覺手腕一麻,還沒反應(yīng)過來,手中銀槍已落在了地上。

    士軍沒了武器,在戰(zhàn)場上便等同于沒了命。

    那人坐在馬背上,臉色一時赤白相交,謝劭收回銀槍,一夾馬肚,“撿起來吧,心氣不錯,多練練,日后不愁升不了官。”

    這回個個都不敢吭聲了。

    那人翻下馬背,去撿銀槍,臉色雖然不好看,倒也輸?shù)眯姆诜?,跟在謝劭身后,眼中再無輕視之色。

    一行人出了軍營,去往梁門,日頭烤在頭頂上,火辣辣地曬,很快汗流浹背,街頭上的行人卻不減,依舊車水馬龍。

    遠遠瞧見堵在城門口的一隊人馬,見馬車上全是一個個的木桶,謝邵轉(zhuǎn)頭,問身旁最近的侍衛(wèi),“那是何物?”

    親眼見識過他的真本事,這會子都打起了精神,那人忙回稟道:“從南城運來的蜜桃,每年這時候都會進貢?!?/br>
    謝邵又問:“送去哪兒的?”

    “皇后娘娘的寢宮?!?/br>
    謝邵瞧了一眼,緩緩駕馬過去,守城的侍衛(wèi)見是馬軍司的人,知道要來查貨,正好偷個懶,齊齊從那太陽底下挪到了陰涼處。

    早前便聽人說馬軍司來了一位都虞候,長得比女人還標志,如今一看,最前頭馬背上那人,艷陽當空照在他身上,銀冠下的那張臉,白白凈凈的,又俊又仙,可不就是比女人還美嗎。

    不用猜也知道是他了。

    謝劭沒理會暗處投來的那些目光,翻身下馬,親自上前揭開了木桶蓋兒,里面果然是一顆顆新鮮的蜜桃,轉(zhuǎn)頭問侍衛(wèi),“運了幾批進城了?”

    侍衛(wèi)的目光正落在他臉上,沒料到他會突然看過來,視線一對上,心頭竟是“咚咚”兩跳。

    馬軍司的人豈能看不出來這些人的齷齪心思,適才被謝劭擊落銀槍的趙淮,上前一腳踢在那侍衛(wèi)屁股上,“龜孫子,問你話呢,你臉紅個什么勁兒?!?/br>
    三衙內(nèi)都知道馬軍司的人最不好惹,那侍衛(wèi)垂頭,再也不敢亂看,回答道:“今日這是第一批。”

    謝劭聞言放下了蓋兒,沒再多問。

    —

    自從太子被廢后,皇后便病了一場,吃不下東西。

    到了傍晚,宮中的奴才見她還沒宣傳膳,便進來勸道,“娘娘不進食,身子怎能扛得住,殿下要是知道了,怕是又該憂心了?!?/br>
    一提起太子,皇后果然有了精神氣。

    從小到大,太子何曾離開過皇宮,皇上不顧父子之情,狠心把人趕出了皇宮便罷了,如今連太子的位置都沒了。

    人人都說帝王心涼薄,她總算明白了這話的道理,什么親情比紙還薄,唯一的親生兒子說廢就廢,不僅毫不關(guān)心,還日日召見他那不明不白的干兒子,他這是當真要扶持周家娘子生的那個野種了。

    可惜最近她派去荊州的人,半點消息都沒探到,那靖王就像是從石頭縫里蹦出來的一樣,壓根兒就沒有父親。

    勉強坐起來,點頭讓人傳膳。

    飯菜擺上桌,卻沒有半點胃口,正打算讓人撤走,太監(jiān)又走了進來,低聲道:“娘娘,南城的蜜桃今兒到了,奴才讓人給娘娘抬進去?!?/br>
    太子知道她喜歡吃蜜桃,便讓人在自己的封地上給她種了大片蜜桃樹,每年到了這個時節(jié),都會運來皇宮。

    時間過得真快,一晃又到了蜜桃的季節(jié),可惜身邊再也沒了太子的身影。

    皇后傷懷一陣,吩咐道,“抬進來吧?!?/br>
    片刻后,進來了兩名太監(jiān),彎腰把一筐蜜桃放在了皇后的跟前,一人退下,另一人卻立在那不動。

    皇后正詫異,便見那‘太監(jiān)’抬起頭來。

    跟前的這張臉,不是她正想念的兒子前太子周延,又是誰。

    皇后一驚,嚇得起了身,忙把屋里的人屏退干凈,讓人守好門,這才緊張地看著前太子,“你怎么進來了?有沒有被人瞧見?!?/br>
    他父皇如今是恨不得把他打進地獄,這時要被人捅到他面前,怕是會要了他命。

    幾日不見,太子臉上生了胡渣,先問皇后,“母后可還好?!?/br>
    “我都好?!被屎簏c頭,看了一圈前太子,見人憔悴了許多,愈發(fā)心疼,眼淚不覺流了出來,“你父皇怎會心狠,都怪母后無用,我兒命苦啊……”

    周延安撫了一番,問起了正事,“父皇最近是何打算?”

    上回謝家三公子逃出南城之后,他便知道自己不會有好下場,但沒想到,父皇當真會如此絕情,太子說廢就廢。

    收到圣旨時,他是恨不得直接帶兵攻到東都,被幾位家臣極力勸阻,這才暫時壓不住了火氣。

    可人在封地,不能及時打聽到宮中的情況,書信來往怕被人發(fā)現(xiàn),派人傳信一兩句又交代不清楚,還不如自己親自來一趟,這才借著運送蜜桃,偷偷潛進宮。

    皇后也正愁消息遞不出去,忙把宮中的情況都告訴了他,“你父皇如今是真把那位當親兒子了,日日召見……”

    周延氣得臉色鐵青,嘴角一陣抽搐,“我看他是老糊涂了?!?/br>
    皇后一愣,忙去捂他嘴,“太子慎言!”

    “孤……我慎言什么,我還是太子嗎?”周延喘回一口氣,急得打轉(zhuǎn),“兒臣等不了了,再這般等下去,這天下就當真是那野種的了。”

    皇后聽出了他話里的意思,自己也曾想過,可這一步太冒險了,不到萬不得已不能走,“你先別著急,我再想想辦法?!?/br>
    皇上之所以廢除太子,問題便是出在靖王身上。

    就算他肯把這天下交給那野種,也得看天下百姓答不答應(yīng)。

    只要生而為人,誰又沒有父親?

    “這宮里太危險了,你先且出去,千萬別讓人抓到把柄,明兒等我的消息便是?!?/br>
    —

    翌日一早,皇上剛更完衣,外面的太監(jiān)便進來低聲稟報:“陛下,娘娘來了,說是給皇上親手熬了喜歡的魚粥?!?/br>
    太子被廢后,皇上也聽說了皇后生病的消息。

    見她這幾日,除了昨日宣見了一回靖王之外,并沒有生出什么幺蛾子,心頭到底念著夫妻一場,“宣進來吧?!?/br>
    片刻后,皇后提著食盒走了進來,兩三日不見,臉上帶了病容,人確實消瘦了不少。

    弄成這副模樣,不過也是為了自己的兒子cao心,皇上心頭一軟,關(guān)心道:“聽說最近身子不適,可宣了太醫(yī)?”

    這等子遲來的關(guān)懷,又有何用?

    這兩日她躺在床上,滴米不進,他可有派人來問過一回?自己怕是何時死了,他都不知道,皇后心口一酸,壓住翻涌的情緒,笑著道:“多謝陛下關(guān)心,臣妾無礙?!?/br>
    皇上給她賜了座。

    見兩人難得坐到一塊兒用飯,皇上好心勸說:“早前便同你說過,慈母多敗兒,這回的事,就應(yīng)該讓他吸取教訓(xùn),洗心革面,好好做人,你也不必再為他憂心?!?/br>
    皇后的心短時涼了半截。

    那是他的親生兒子,他真能狠得下心。

    可憐了她兒,被自己的父親拋棄,如今還要她這個做母親的也不管了。真讓那野種坐上皇位,回頭再要了他的命嗎。

    他周淵當初能坐上皇位,什么陰謀詭計不知,她就不信,他想不到這些。

    他想到了,但他故意裝作不知。

    虎毒尚且還不食子呢。

    “陛下說的是?!被屎竽闷鹩耋纾婊噬喜疾?,輕聲道:“陛下,臣妾倒是有一樁好消息?!?/br>
    皇上疑惑地看向她,“有何好事?”

    “臣妾昨兒夜里聽底下的人稟報,有一位從荊州過來的男子,在城門前往來了幾回,非要嚷著見陛下,臣妾得知后,怕是什么心懷不軌之人,便替陛下把人叫到了跟前,本打算嚴刑拷問,那日卻跪在地上,一聲聲地叫著周娘子的名諱,一番盤問,臣妾才知,那人竟是當年辜負了周娘子的負心漢,靖王的親生父親。”

    第77章

    皇上上了年紀后,很怕吵,昨兒個幾個太監(jiān)才把樹上的蟬捉干凈,此時皇后說完,耳邊便沒有半點聲音,死一般的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