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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敵她,晚來風急 第120節(jié)

    百萬兩銀錢,要周鄺一下掏出來還真有點吃力,就算是太子,如今剛上位一時半會兒怕也湊不出來,不過崔哖說的這些鋪子倒是可以,官印抵了利,雙方都不吃虧。

    周鄺同意,“你不回鳳城了?”

    “兩頭跑,兄弟在東都,我總不能不走動,往后我和裴……周兄在鳳城,謝兄與周,兄?”崔哖看著周鄺,實在是拗口,這一調位,合著自己還成了最小的了,小有小的好處,“也好,媳婦兒沒有,我也沒那個臉為人兄?!?/br>
    幾杯酒下肚,崔哖心頭的那份不甘終究還是表露了出來,轉頭看向裴卿,“周安兄,就剩咱倆沒娶親了,來打個賭,誰先找到媳婦兒,誰來當老三……”

    里面喝的熱火朝天,溫淮時不時看上一眼,嘴上雖損,但自己妹夫請客,還是得給他撐起面子,上的都是好酒好菜。

    這頭提著空酒壺出來,不曾想轉角處沖出來一小娘子,一個沒收住腳步,撞了個滿懷。

    小娘子的幽香柔軟撲面而來,溫淮心驚rou跳,嚇得趕緊退開幾步,連連道歉:“抱歉。”

    “無礙,是我沒長眼睛?!?/br>
    小娘子聲音干脆清甜,溫淮詫異地抬頭,便見到了一張芙蓉面,臉型偏圓,膚色粉粉嫩嫩,唇角有兩道梨渦,五官竟有幾分熟悉。

    確定自己沒有見過,忙收回視線,“客官可是要找位子?”

    小娘子搖頭,“我找人?!笨戳艘谎蹨鼗磫柕溃骸澳銈兩贃|家在哪兒?”

    溫淮一愣。

    小娘子又道:“能否麻煩你替我?guī)€路?!?/br>
    溫淮不動聲色,低頭打探了一下自己,剛來東都,新袍子還在做,身上穿的是文叔的衫子,“客官找少東家可有何事?”

    “我今日出來沒帶銀錢……”

    這兩日實在是坑得厲害,有些怕了,溫淮一臉防備,不由挺直了腰身。

    小娘子見他變了臉色,急著解釋:“并非是我要賴賬,實屬出了點意外,進酒樓前我腰間的荷包還在,吃了一頓飯,便不見了蹤影。”又道:“我也沒怨你們酒樓管理不當,是我自己沒保管好,我姓余,著作佐郎乃家父,今日這一餐先記賬,我回去取了銀錢便送過來……”

    余家,著作佐郎……溫淮終于知道為何這小娘子有些熟悉了。

    自己當參軍他經手的第一個案子,李家和四娘子的和離案,最后以失敗而告終,他永遠都忘不了四娘子走之前絕望的目光。

    跟前的小娘子應當是四娘子的meimei,遂問道:“家中四娘子可還好?”

    問完才覺得唐突,對面的小娘子也是一愣,“你認識四jiejie?”

    “我乃鳳城人,曾經見過四娘子?!?/br>
    四jiejie確實嫁去過鳳城,那段暗無天日的日子,余家人都不想再提,小娘子點頭,“挺好的,下個月成親。”

    倒沒想到四娘子這么快就找到了另一段姻緣,壓在心底的一塊心病,終于消失,“小娘子回吧,今日這一頓就算我請了。”

    “那怎么能行,你也是個跑趟的,我總不能訛了你的銀錢,小哥貴姓,今日就算天黑了,我也得給你送過來?!?/br>
    溫淮一笑,報了自己的名,“姓溫單名一個淮字?!?/br>
    “我姓余,家中排行第六,名為云霜……”

    —

    溫殊色一直到傍晚才回來,明婉柔上回被她一通嚇,再見到嬤嬤偷偷塞給她的冊子,整個人都處于驚恐之中,完全不能理解,湊上去問溫殊色,“那么小的地方,怎么能進……”

    溫殊色生怕她又誤會了郎君,“所以疼的要死?!?/br>
    明婉柔又開始了新一輪的焦慮,最大的恐懼都是自己給的溫殊色也不勸她了,坐在婚房中嗑起了瓜子。

    嗑到傍晚,明婉柔也不留她了,終于察覺了出來,有她在,自己更焦慮。

    溫殊色回到謝府,謝劭還沒回來,聽晴姑姑說鳳城的崔哖來了,幾人正午去了覓仙樓后便沒回來。

    這幾人聚在一起,八成已醉死在了里面,當下又趕去覓仙樓。

    許是很久沒這般放松過,皇太孫周鄺喝得如同一灘爛泥,被公公架著胳膊拉出酒樓,剛出來便看到了前來尋郎君的溫殊色,大舌頭喚了一聲,“嫂子。”

    溫殊色見他腳步東倒西歪,面如猴子屁股,能料想到里面郎君是何模樣。

    “多謝嫂子在明娘子面前美言?!比艘蛔?,正好又見到人,藏在心底的話便兜不住了,豪邁地拍了拍胸膛,“嫂子放心,謝兄的病包,包在我身上,我,我一定給他,治,治好……”

    溫殊色臉色一變,也沒顧及場合,這兩人半灌水還想笑起真正懂得耕地的莊稼漢了,“不勞皇太孫費心,郎君好得很,倒是明娘子那頭放心不下,今兒還在為皇太孫當初的那句話憂心,不過您放心,我已經安慰好了,甭管皇太孫有無難言之隱,后日一早明娘子都會坐上宮中攆橋?!?/br>
    周鄺愣愣地看著跟前無論是臉色,還是言語都不太友善的小娘子。

    謝兄沒毛?。?/br>
    她那話是何意,他還能有何難言之隱……

    沒等周鄺回神,溫殊色便同他身邊的太監(jiān)道:“天色不早了,公公們趕緊送皇太孫回去吧?!?/br>
    周鄺今日出來,本就是偷溜,又待到了這個時辰,喝成這樣,身邊兩位公公心頭早就著急了,趕緊把人連拉帶拽地扶上了馬車。

    等溫殊色進去,溫淮也扶著同樣一灘爛泥的謝劭走了出來,看到溫殊色,溫淮一臉黑,“你倒是來搭把手,把人接走。”

    溫殊色驚呼一聲,“你怎么讓他喝成這樣。”

    溫淮險些把人扔在地上。

    他自己要喝,他還能封住他的嘴?溫淮一肚子的憋屈,一句話也不想同她多說,怕自己被氣死,“馬車在哪?!?/br>
    小廝把賬單送進小閣時,屋里只剩下了崔哖和裴卿。

    “一共是三千六百七十一兩,哪位結賬?”

    三,三千多兩……他覓仙樓是在訛人吧?

    崔哖看向裴卿,醉眼朦朧,“他說什么?”不待裴卿答,一頭倒下去砸在他身上,再也沒了動靜。

    裴卿深吸一口氣,片刻后艱難地掏出了自己的荷包,“抹個零,三千兩,開張單子?!边@會子都能醉,明日酒總該醒了。

    —

    等溫淮把人送上了馬車,溫殊色才跟上去,抱著郎君的頭,讓他躺在自己的膝上,關懷地道:“郎君難受不?”

    郎君點頭,“嗯。”

    “那我給你捏捏?!睖厥馍氖种割^輕輕地替他揉著太陽xue,“舒服了沒?”

    “舒服了?!崩删]著眼睛享受。

    捏了一會兒,溫殊色才察覺出不對,沒有聞到酒氣,再看郎君,人仰躺在她懷里,臉色如常,毫無紅意,頓時明白了,手指頭在他的臉上輕輕一擰,“你就裝吧?!?/br>
    被小娘子瞧了出來,謝劭睜開眼睛,沖小娘子一笑,眼里哪里還有醉態(tài),“你兄長賺錢不容易,咱們不能吃白食,我若醒著,今夜這一頓不都得割我rou?今非昔比,以往我沒成親,一人吃飽全家不餓,請他們沒關系,如今不同了,娶了娘子,我得養(yǎng)娘子,等將來我們有了孩子,還得替孩子打算,哪里還能再揮霍。”

    溫殊色愣了愣,有些意外,都知道了兩家都沒破產,他還能如此節(jié)儉,由衷夸贊道:“郎君果然變了,知道過日子了?!?/br>
    郎君對這樣的夸贊,接受得理所當然,繼續(xù)躺在她懷里,賴著不起來,“今日到明家過得如何?”

    “挺好,明家人今兒早上都到了,有明家大夫人在外張羅,我陪著阿圓在屋里偷閑,下午明家的遠房的親戚也到了?!蓖蝗粊砹司?,看向懷里的郎君,“我今兒見到了一樣寶物。”

    郎君眉頭一揚,“什么寶物?!?/br>
    “金扇?!?/br>
    郎君神色一頓。

    小娘子饒有興致地道:“今日那吳家的小娘子拿在手里,遠遠瞧著就覺得閃人眼睛,近了一看,竟然是黃金而制,細細的金絲極為勻稱,勾了一副嫦娥玉兔的畫面,栩栩如生,也不知道出自哪個工匠,如此心靈手巧,想來價值不菲……”

    郎君知道自己該說什么話,眼睛都沒眨,道:“買,往后只要娘子喜歡的東西,不用考慮,也不必來問我,統統都買回來?!?/br>
    崔哖羨慕他銀錢多,多嗎?他怎么覺得還遠遠不夠。

    且娘子的一品誥命還欠著呢。

    想起來一事,握住小娘子的手,低聲道:“前太子在太zigong宴當日便死了,死前在路上的一塊石頭上留下了一番話,倒像是大徹大悟了,闡述了自己的過錯,又提及了與陛下的父子之情,官差把那塊石頭送進了宮中,陛下見了后,身子愈發(fā)不行了,如今全靠太醫(yī)用藥吊著,等皇太孫大婚一過,恐怕也熬不了多久?!?/br>
    宮中的事謝劭習慣同她商議。

    小娘子的腦子也很聰明,每回一點就通,“楊家怕是坐不住了。”

    謝劭伸手捏了一下小娘子鼻尖,“娘子果然機靈,楊家趁圣上還有一口氣,已幾次暗示,要他封貴妃為皇后。”

    皇后雖做不了幾日,可待圣上駕崩后,貴妃便是太后,關鍵時候也能成為制衡太子的人。

    溫殊色搖頭道:“圣上應該不會答應?!?/br>
    陛下迎娶前皇后,是為了鞏固自己在東都的權勢,如今前皇后一去,尸骨未寒,前太子也跟著碰死在了石頭上,皇帝再冷硬的心腸,心頭也會有郁結,這時候是萬萬不會晉楊貴妃的位,楊家估計也知道,只不過沒了辦法,死馬當活馬醫(yī),打算去碰碰運氣。

    謝劭點頭,“太子一登基,楊家人必會前去討要好處?!?/br>
    圣上不追封,太子登基后,太子能晉升貴妃的位。

    但歷來朝代沒有哪個君主,愿意給自己制一副繭,且太子知道了自己身世后,又怎可能認旁人做母親,“上回宮宴太子召見了我與父親,聽那意思是不會追封貴妃,就怕楊家到時翻臉,太子的打算,是要我謝家來平衡朝堂?!?/br>
    謝家除了謝仆射,便是他謝劭。

    郎君終于舍得從小娘子身上起來,神色認真地道:“我打算參加科考?!比缃竦牡钋爸笓]使,一半是他以計謀和性命謀來,另一半是氣運,雖救駕有功,但朝中之人瞧不出他的才華和實力,若想做大官,位極人臣,得讓滿朝文武心服口服。

    唯有重新參加科考,讓所有人看到他的實力,才能堪得起重任。

    溫殊色很少見他這般肅然,一時愣住。

    當年若非郎君去了鳳城,以他的聰明才智,早就參加完了殿試。

    如今再從頭考取,倒不擔心他沒那個本事,就怕受到昔日同窗的異樣目光,“郎君不必有那么大的壓力,我能有如今的日子,已經很滿足了,郎君要錢有錢,要官有官,長得又好看,不知道是多少小娘子心頭的如意郎君,外頭的人個個都在議論我能嫁給郎君,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分,郎君要再努力下去,等到將來位極人臣,窺覬你的人只會更多,那我豈不是更危險了?!?/br>
    往日她巴不得把自己當牛使,如今終于知道心疼他了。

    “正因為如此,我才更應該努力。”謝劭摟住小娘子,雙手把她圈在懷里,聞著她身上那股讓人安心的幽香,柔聲道:“我不想你被人看輕,不愿意聽到你配不起我的話。他們目光短淺不知內情,哪里知道我謝劭能有今日,實則全仗著娘子的訓導?!?/br>
    可這些話,他總不能同每個人都去解釋,只有替她爭一紙誥命回來,她才能在一眾貴婦之中得到尊重,不會再遭人白眼。

    今日郎君雖沒有醉,但還是飲了一些酒,呼吸慢慢地吐在小娘子的后脖子上,“娘子的好,誰娶了誰知道……”

    第102章

    四人在覓仙樓鬧了大半日,個個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到了第二日一早起來,又都精神抖擻,該干啥干啥。

    崔哖當夜非要和裴卿擠在一張床上,等裴卿一醒,催哖立馬跟著起來,“周兄,鋪子的事,什么時候辦……”

    明日便是皇太孫大婚,周鄺忙得不可開交,無暇再顧忌催哖,全權交給了裴卿。

    裴卿昨夜被他纏了一夜,早上一起來,又聽他念經,實在受不了,“皇宮在這兒又不會搬遷,等皇太孫大婚后,再置辦不成?”

    催哖說不成,“銀錢在外沒收回來,我一刻也等不了,昨日夜里你倒是睡得踏實,可我睡不著啊,裴兄,周安兄您就可憐一把我吧……”

    一看,催哖的眼圈確實一片烏黑。

    裴卿是個實誠性子,答應的事不會推托,不該吃虧的也不會當冤大頭,把昨兒晚上花銷的三千兩單子拿出來,按照四個人分攤,“銀錢先結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