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澤藍(lán)被迫起了一個大早。

    不到八點(diǎn)，她就不得不坐在自家客廳里聽著表姑媽張安心的哭訴。

    她有些不耐煩，這位表姑奶的女兒一生橫沖直撞，年少時尋死覓活地要嫁給曹平河，現(xiàn)在四十來歲的人了，還是一點(diǎn)事也不懂。

    “……他就大晚上沖進(jìn)來把我家都砸了，還用刀劃了悠悠的臉。悠悠那么愛漂亮的一個女孩子，這下前途全毀了……嗚嗚嗚——”

    蘇澤藍(lán)隱蔽地打了一個呵欠，她作為李家長孫媳，內(nèi)外兼顧。昨晚姜呈給她發(fā)信息之后，她就通知了蘇家一聲，還接待了小姑媽的助理，平白多出許多事，讓她頗為不耐煩。

    “那你想怎么樣？”蘇澤藍(lán)端起前不久小姑媽送來的骨瓷茶具，淺淺啜了一口醇香回甘的紅茶。

    張安心眼珠子靈活地左右亂轉(zhuǎn)，目光貪婪地掃過蘇澤藍(lán)手里的茶杯——這一套，估計就得五六萬了，她笑道：“姜呈總得對悠悠負(fù)責(zé)是吧——”

    “啪?！?/br>
    蘇澤藍(lán)不輕不重地放下了茶杯，目光已經(jīng)帶上了冷意：“表姑媽，你想好了再說?！?/br>
    張安心被著冷淡的話語沖得一愣，隨即臉色一變，怒道：“蘇澤藍(lán)，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他強(qiáng)闖民宅還傷人，你以為我家不敢報警是吧？”

    話說到這里，已經(jīng)沒什么好說的了。

    蘇澤藍(lán)站起身，眸光冷漠地掃過張安心的臉，“你可以去報警試試。不過，姜呈前腳進(jìn)警局，你兒子和丈夫后腳就得進(jìn)去陪他。他在警局里待多久，曹家和張家就能賠進(jìn)去多少人?！?/br>
    真是笑話，自己做事不干凈到處都是尾巴還敢來威脅姜家。

    蘇澤藍(lán)再也懶得搭理人，叫了警衛(wèi)送人出去。

    等她處理完這件瑣事，她的丈夫李君也從樓上下來。

    結(jié)婚了快二十年，兩人的感情一直很好。

    李君溫和地問道：“表姑媽又想做什么？”

    蘇澤藍(lán)嘆氣，“她倒是心比天高，還想著攀上姜呈?！?/br>
    這事說來也好笑，明里暗里盯著姜呈的人太多，也就表姑媽這個腦子不清楚的，居然跑來說曹悠悠和姜呈男才女貌，天生一對。

    蘇澤藍(lán)當(dāng)時只想把張安心送去醫(yī)院里看看腦子，蘇家怎么就出了這么一個癡心妄想的人？

    李君啞然失笑，想了想說道：“我明年大約會去X省上任了，你要不要陪我一起去？”

    蘇澤藍(lán)微怔，李君從政，從結(jié)婚以來，兩人就聚少離多，這幾天也是因?yàn)樗泄ぷ鬟M(jìn)京才回來的。

    蘇澤藍(lán)遲疑了一會兒：“明象還小，能跟我們一起去，明宥留京里？”

    她和李君有兩個兒子，大兒子李明宥今年十七歲，小兒子李明象才七歲。

    “放在爺爺奶奶那里就好?！崩罹f道，“他都是大小伙子了，別擔(dān)心太多?！?/br>
    蘇澤藍(lán)略微猶豫，主要是李明宥打小就和姜呈合不來，姜呈和姜定坤又是和爺爺奶奶一起住的。

    不過，明宥這幾年都和李君在下面的省里讀書，兩人也很長時間沒見了，應(yīng)該不會再有問題才對。

    “好?！碧K澤藍(lán)點(diǎn)頭，“我把這邊安排好后，就讓明宥轉(zhuǎn)學(xué)回來?！?/br>
    莊凌卻不知道因?yàn)檫@事讓她未曾見過面的人也勞心動力。

    她昨晚的睡眠時間有些短，早晨醒來有些困倦，忍著呵欠進(jìn)了學(xué)校。教室里的東西已經(jīng)被收拾好，換了桌子，臟污的書本也換了新的。

    姜呈變魔術(shù)一般又拿出來了一個白玉的小花瓶，莊凌忽然就想起他昨天說的事，低聲問他：“這個不是古董吧？”

    “是。”姜呈沒什么波動地粘花瓶，“剛好是一對，不過現(xiàn)在少了一只，不太值錢了?！?/br>
    莊凌扶額：“你也不至于拿這么貴的東西來……”

    “我拿這個和貴不貴沒關(guān)系?！苯什迳匣?，“只是好看。”

    說是古董，其實(shí)也就是清晚期的小東西，沒什么落款刻章，料子也不算頂級，也就造型好看而已。家里的收藏室里多得是。

    莊凌對于姜家的財富一直處于一個霧里觀花的階段，想了想也沒再勸他。

    同學(xué)們都很默契地沒提昨天的事，十點(diǎn)的大課間時，莊凌聽到了廣播里傳來讀致歉信的聲音。

    是一個哭泣的、聲音沙啞的女聲。

    姚一貞扭頭看她，好奇地問：“你什么時候惹到曹悠悠了？”

    莊凌搖搖頭，“我都沒見過她?！?/br>
    從復(fù)雜的親戚關(guān)系來說，大概是姜呈的爛桃花帶來的無妄之災(zāi)。

    聽了一會兒，莊凌收到姜呈的短信，說帶她去一個地方。

    她和俞書懿說了一聲，跟著姜呈去了另外的一棟樓，在廣播室外見到了一個臉色蒼白、左臉還貼著一大塊紗布的女生。

    受了傷？莊凌下意識看了姜呈一眼，他的臉上沒什么特別的表情，只是平靜地牽著她的手。

    曹悠悠眼眶紅腫，怨毒的憤恨從臉上一閃而逝。隨后，一聲不吭地跪在了莊凌面前，沙啞地道歉：“對不起，莊凌?！?/br>
    莊凌嚇了一跳，往旁邊退了一步，再次看了姜呈一眼，才說道：“我知道了。”

    她沒說原諒還是不原諒，只晃了晃姜呈的手，低聲道：“姜呈，我們走吧?！?/br>
    她不喜歡曹悠悠。

    前面兩節(jié)課的課間，她聽姚一貞說了不少曹悠悠霸凌其他女生的事，甚至包括俞書懿。

    而現(xiàn)在，她的道歉明顯不是發(fā)自真心，那種憎恨的神情，她又不是看不出來。

    姜呈的眼眸掃過還跪在地上的曹悠悠，什么也沒說，牽著莊凌離開了廣播室。

    等兩人走遠(yuǎn)后，莊凌聽到后面突然爆發(fā)出來痛苦而響亮的哭嚎。

    她沒有轉(zhuǎn)頭，只是抬頭看向姜呈，輕嘆道：“她這個時候想起來哭了?！?/br>
    之前霸凌別人，不是很開心嗎？

    “你不喜歡這樣？”姜呈垂眸看著她，問道。

    莊凌搖搖頭：“不是不喜歡。這些都是她應(yīng)得的，我只是覺得，她估計還是不會悔改?！?/br>
    她略微猶豫，拉著他的手停住腳步，“你傷了她？”

    姜呈的手指微緊，誠實(shí)地告訴她：“臉上劃了一道口子而已，沒什么的?！?/br>
    莊凌的眸光微微閃動，她輕柔地抬手摟住他的腰，“我不是想指責(zé)你。我只是覺得，你沒必要因?yàn)檫@種人臟了手?！?/br>
    姜呈沒說話，只是伸手回抱她，彎下了腰。

    莊凌唇邊露出一個小小的笑容：“我想和你過很長的時間，不希望以后的生活會有隱患。我知道你是想幫我出氣，但是，沒必要自己親自動手傷人，不是嗎？”

    她沒見到曹悠悠之前，以為姜呈只是去她家言語威脅了一下，現(xiàn)在看來，姜呈大概做得更多。

    姜呈凝視著她溫柔明亮的雙眼，點(diǎn)頭：“你說得對，沒必要我來動手?！?/br>
    他一向聰明卻懶得用的大腦，忽然想起在姜家集團(tuán)里看到的各種案例，又想起很久以前母親曾經(jīng)說過的話——?dú)⑷苏D心。

    的確，這種程度，是不夠的。

    姜呈下午去了公司里。

    他見到了姜定坤，直接說道：“我想知道曹家的生意版圖?！?/br>
    姜定坤微微揚(yáng)眉，卻沒說什么勸阻的話，直接打電話給自己的助理，讓準(zhǔn)備資料過來。

    她坐在辦公椅上，抽著細(xì)煙，看著自己的兒子：“你總算有興趣了？”

    之前她用收養(yǎng)莊凌的事和姜呈交換他進(jìn)入公司學(xué)習(xí)，但是明顯他不是很有興趣，像是在做打卡任務(wù)。

    現(xiàn)在，終于有契機(jī)推動他再往前一步了。

    “您說得對。”姜呈看著姜定坤那張向來運(yùn)籌帷幄的臉，“暴力不能解決所有問題?！?/br>
    姜定坤笑出了聲，站起身輕拍自己兒子的肩，“能想通，也不錯。”

    姜定坤從來不覺得自己的兒子有任何問題，她年少的時候也有這么叛逆的一段，還試圖去圍觀二哥的抓走私現(xiàn)場，最后被家里關(guān)了禁閉。

    年少時候，心性不定，總是不知道到底什么才是自己需要的。

    她以前擔(dān)心的只是自己的兒子一直找不到自己需要的是什么。

    如果他一直找不到，那么他的人生會從此毫無意義，他會逐漸缺少生存的動力。

    有時候，擁有得太多且太過于聰明，迭加之后并不是一件好事。

    莊凌出現(xiàn)之后，她也遇到很多人，暗暗地詢問，但是她都給擋了回去。

    單憑她讓姜呈動心這一條，對于姜定坤而言，就是個非常完美的選擇。

    而且，從私人教師的匯報和學(xué)校里的情況里來看，莊凌是個樂觀向上又足夠聰明的女孩。有她在姜呈身邊，她能放心大半心。

    不過……

    姜定坤按滅了煙頭，看著姜呈老老實(shí)實(shí)地坐著看資料，思緒微動。

    自家這個兒子，大約還是需要多一點(diǎn)歷練，行事不夠成熟。

    姜定坤走出自己的辦公室，拿出手機(jī)發(fā)了個信息。沒一會兒，一個雙鬢微白，淺褐色皮膚，氣質(zhì)冷峻的男人就從電梯里走了出來。

    “大小姐。”長相略帶異域風(fēng)格的男人低頭道。

    “最近找人盯著點(diǎn)曹家?！苯ɡλ辛苏惺郑疤K加諾，過來點(diǎn)?！?/br>
    蘇加諾沉默著往前走了兩步，單膝跪在沙發(fā)前，聽到姜定坤在他耳邊輕輕說了兩句話。

    “別讓姜呈知道，明白了嗎？”

    女人的氣息淺淡地縈繞在耳邊，蘇加諾的手指微微顫動，沉聲道：“是，大小姐?！?/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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