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便，他還將水放在了時柚韻旁邊。

    她尷尬地笑了笑。

    從那回來后，時柚韻以為薄君綽會生氣，但他并沒有。他脫下外套，而后坐在沙發(fā)上朝她招了招手，時柚韻不明所以地走過去，就被他抱在了懷里。

    畫面看起來是那樣柔情蜜意，薄君綽一個字沒說，但心里卻想著有些遺憾，如果能早點遇見她，如果也能跟她從小一起長大……

    可想了想，又覺得不遺憾。

    因為總歸是遇見了。

    甜蜜的時光持續(xù)了很久，如果不是那天時柚韻mama過來的話。薄君綽和時柚韻同居了那么久，其實她mama很少過來，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時柚韻抽空回老宅那邊。

    也因此，對方并不知道薄君綽住在這兒，時柚韻想起上次答應(yīng)她的話，第一反應(yīng)是讓薄君綽躲到樓上。

    當時薄君綽的表情十分地難看，時柚韻也知道自己的行為不好，她只能拽著對方的袖子撒嬌，“薄醫(yī)生，你就配合一下嘛，等會兒我再跟你解釋?！?/br>
    薄君綽沉著一張臉上了樓。

    那天他并不知道時柚韻跟她mama說了些什么，只知道后來他們吵了一架，他站在樓梯口的時候都能聽到她們的聲音，時柚韻還哭了。

    這件事就像是一塊石頭，突然砸進了一向平靜的湖面。

    它似乎是一個征兆，提醒著他美夢馬上就要醒了。

    他像什么事都沒發(fā)生一樣給她倒了一杯水，聲音還算冷靜，“剛剛發(fā)生什么了？”

    “沒什么，就普通的吵架。”時柚韻擦了擦眼淚，強忍情緒，“剛剛的事對不起，因為我媽不同意我們在一起，我怕她看見了說什么。”

    薄君綽垂著眼看了她一會兒，抬起手拂去她眼角的淚水，“好了，別難過。”

    她想了想，又說，“我會想辦法讓他們接受你的，但是需要時間?！?/br>
    薄君綽抬手揉了揉她的軟發(fā)，他其實更想要的是這句話，就好像有這么一句承諾，他有了對抗一切的勇氣，“是因為什么，我們門不當戶不對？”

    她沒吱聲，顯然是默認了。

    薄君綽其實早已猜到，他想到什么，眸光暗了暗。

    對于他們倆之間的事，其實時柚韻躲避了很久，但最后她還是不得不去面對。她鼓足了很大的勇氣才在之后的一次家宴結(jié)束后選擇和父母攤牌，說完后兩人都沉默了。

    時柚韻知道結(jié)果是什么，果然幾秒鐘后耳邊傳來斥責的聲音——

    “我就你這一個女兒，我不可能同意你嫁給一個普通的醫(yī)生?！?/br>
    “但是我喜歡他?！彼?，如果以前沒遇見過這么喜歡的人，或許她和誰結(jié)婚都會覺得無所謂吧。

    可是世界上就是有一個人，會讓她覺得這輩子非他不可。

    “你這個年紀懂什么是喜歡？”

    那天晚上鬧得很難看，時柚韻一意孤行，最后的結(jié)局其實她也想得到——

    母親按著胸口當場被起氣暈被送進醫(yī)院，父親指著她說不孝順。

    她無可奈何地想，怎么辦啊。

    父母和兒女之間的關(guān)系總是那樣復(fù)雜，因為血緣關(guān)系便帶著天然的羈絆，這種羈絆并不是隨隨便便就可以解開的。更何況時柚韻雖然從小沒得到他們多少關(guān)愛，但她優(yōu)越的生活確實是父母給的，這種養(yǎng)育和被養(yǎng)育的關(guān)系，讓她天然被處于弱勢的地位。

    她難以逾越“孝順”這兩個字的綁架。

    時柚韻暫時妥協(xié)，但也只是暫時而已，她想著先穩(wěn)住這邊，再想其他辦法?？珊髞硎虑閰s是愈演愈烈，像是失控的列車瞬間脫軌。

    被逼到無可奈何的那天，時柚韻纏著他做了一晚上。

    事后兩個人都沒睡覺，就那樣看著對方，薄君綽雖然什么都不知道，但也隱隱約約意識到自己要失去她了。

    一根煙燃盡，薄君綽紅著眼摁住她的手腕，張了張唇，最后卻什么都沒說。

    時柚韻沒忍住，突然哭了出來。

    女孩嬌嫩的臉頰上一串一串地掉珍珠，止都止不住。大概是不想讓他看到自己這副模樣，她偏過臉，可薄君綽卻沒讓，他固執(zhí)地看向她，想要把她這副模樣記下來。

    她為他哭了。

    天亮后，薄君綽默契地收拾東西，時柚韻想挽留又不敢挽留，她甚至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不敢出去，她怕自己只要看薄君綽一眼，就會不管不顧地跟他一起走。

    直到?jīng)]了動靜，她才光著腳走到客廳，明明沒少多少東西，這棟房子卻異常地讓人覺得冷清。

    她看見冰箱上貼著純白的便利貼，上面是薄君綽蒼勁有力的字跡——

    “多吃水果，天氣冷了就別吃雪糕了。我不在的時候要好好刷牙，別吃一堆甜食又嚷嚷著牙疼?！?/br>
    她的眼淚又毫無防備地往下掉。

    時柚韻在沙發(fā)上抱著膝蓋坐了一天，直到晚上接到電話，聽到那頭的指責聲她崩潰地喊，“分手了分手了，我跟他已經(jīng)分手了！”

    她嗓音顫抖，“你滿意了？”

    那一瞬間，這些年的負面情緒頃刻間將她淹沒，時柚韻感覺到無形中的枷鎖將她緊緊束縛，動彈不得。

    和薄君綽分手后，時柚韻看起來很正常，甚至在朋友問起時也表現(xiàn)出一副灑脫的模樣。但沒有人知道每個安靜的夜晚，她有多難捱。

    她只能用酒精麻痹自己，中間還因此進了醫(yī)院。

    計城來看她，手里捧著一束百合，他問，“阿姨非要你和沈家聯(lián)姻？”

    “她說我早晚要繼承家里的產(chǎn)業(yè)，必須聽從她的安排找個對事業(yè)有幫助的?！彼а劭聪蛴嫵?，“你不用來看我，我沒事?！?/br>
    “沒事？沒事能進醫(yī)院？叔叔阿姨也是厲害，見你進醫(yī)院了都不來看一眼?！?/br>
    “習慣了?！睍r柚韻笑了一聲。

    出院時計城仍不放心，但時柚韻卻不讓他跟自己回家，“我沒關(guān)系，只是失戀而已、只是要跟一個陌生人結(jié)婚而已，你覺得我時柚韻會傷心嗎？”

    可她越這樣，計城越擔心。

    時柚韻不讓他插手，他也沒辦法，只能說，“有什么事隨時給我打電話。”

    她“嗯”了一聲，像個沒事人一樣回了家。

    可一回到那座有他們兩個人回憶的房子里，她就感覺喉嚨被人狠狠掐住。時柚韻想給自己找點事做，于是整理起衣服，調(diào)整房間的擺設(shè)。

    翻開衣柜的抽屜，她看見了一個白色的盒子，是之前沒見過的。

    時柚韻有些好奇地打開，居然是一枚戒指。

    原本已經(jīng)平穩(wěn)的情緒一下子就像是崩壞的雪山一般無法阻擋，她緊緊攥著盒子，難以接受地坐在地上。

    疼痛順著神經(jīng)蔓延到五臟六腑，幾乎讓她無法呼吸。

    她緊緊摁著胸口，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啪嗒啪嗒往下掉。

    時柚韻難以忍受，找出一個備用電話給薄君綽打了個電話，想再聽聽他的聲音。電話那頭很快接起，男人的嗓音仍舊淡漠，“喂？”

    沒得到回應(yīng)，他皺著眉頭又“喂”了一聲，沉默了好一會兒后，他掛斷了電話。

    她攥著手機，脫力地靠在床邊。

    年后，時柚韻去見了定親對象，對方是高是矮是胖是瘦她壓根兒沒注意，像個牽線木偶一樣坐在餐桌前，聽著身邊的人說，“這孩子就是這樣的性格?！?/br>
    定親的事也很快談攏，時柚韻攏著風衣站在門口，沒上父母的車，“我還要去別的地方，你們不用載我了?！?/br>
    他們也真的沒載。

    風太大，時柚韻點了兩次火也沒點上，她煩躁地想把煙收起來，就聽見身后有人問，“什么時候?qū)W會抽煙的？”

    時柚韻聽見這耳熟的聲音渾身顫抖，甚至猶豫了幾秒鐘沒轉(zhuǎn)過身。

    她怕那只是一場幻覺，回頭人就不見了。

    直到薄君綽走到她面前，將她手里的煙奪下，又從她的口袋里搜尋了一番，將煙盒也沒收。

    他們之間好像生分了很久，時柚韻故作輕松，“只準州官放火，不準百姓點燈？”

    “嗯，官大一級壓死人，沒聽過嗎？”他淡淡應(yīng)。

    過了幾秒鐘，他問，“你剛剛在見誰？”

    薄君綽剛剛湊巧也在同一家餐廳吃飯，親眼看見一行人進了二樓的包廂。

    時柚韻笑，“未婚夫啊?！?/br>
    她素來知道怎么激怒他，薄君綽臉色很快難看起來，他伸手攥住她的胳膊，用的力氣很大，攥得她骨頭發(fā)疼。

    時柚韻卻湊過去，雙手圈住他脖子，“也許很快就是老公了，你要不要趁我和他還沒訂婚偷個情？”

    去開房時，薄君綽臉還是冷的。

    他這段時間受的折磨并不比時柚韻少，平日里看起來高不可攀的薄醫(yī)生，為情所困時也會徹夜買醉、也會不吃不喝。他好幾次偷偷去看她，只為了緩解一點點的想念。

    可這會兒見她，倒是好像走出來很快似的。

    他心里怎么能不憋著一股氣。

    一進房間，時柚韻就緊緊被他壓在床上，她攥著床單，喘了一聲，嗓音勾人得很，“還真是官大一級壓死人?！?/br>
    那天下了好大的雪，時柚韻那段時間以來從來沒像那一瞬間一樣覺得滿足，哪怕只是片刻而已。她摁著肚子上的凸起，聲音嬌得能滴出水來，“哥哥，有本事今天你別放過我。”

    話音剛落，她就像一只大海里的船只，頃刻間被浪潮掀翻。

    薄君綽弄紅了眼，緊緊掐著她的腰，胸口還燃著妒火。

    到后來，她全身都沒了力氣，但還知道怎么勾他，指甲劃過他胸口，“哥哥，你這么厲害，讓我以后的老公怎么活?。俊?/br>
    也不知道哪個字眼讓薄君綽紅了眼，他硬是再折磨了她幾次，逼著她喊了幾次老公才算了。

    天亮時，時柚韻穿上絲襪，纖細白嫩的腿在他面前晃啊晃，成心勾引他似的。薄君綽眼底像是凍了一層冰，靠在床頭冷冷地看她。

    她吸了吸鼻子，強忍著情緒，“那我先走了，下次我還給你打電話?！?/br>
    “還有下次嗎？”他突然問。

    時柚韻指尖一頓。

    他接著說，“你應(yīng)該知道，如果你訂婚或者結(jié)婚，我不會再見你了。”

    她身體里的某根弦猛然斷開，聲音難以控制地發(fā)抖，“真的不來嗎？”

    時柚韻仰頭看他，控制了一夜的演技終于崩盤，眼眶發(fā)紅，“就不能來搶婚嗎？萬一我想跟你走嗎？”

    她一想到以后他們見不到面了，胸口又一陣發(fā)疼，以至于再也難以控制面部的表情。

    薄君綽怔了幾秒，終于看出來她是那么地喜歡自己。

    他也跟著難受，伸手將她抱在懷里，胸口被女孩的眼淚浸濕，他聽見時柚韻說，“早知道不招惹你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