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書迷正在閱讀:熱宴、釣系美人成為炮灰攻后[快穿]、快穿之拯救rou文女主(np)、她說了不算、我有一座隨身農(nóng)場[天災(zāi)]、穿書后我和反派在一起了、真千金搞事一流、七零之再婚美好生活、道士夜仗劍、諸界第一因
【二十七】 其實,他們的生活基本上沒有交集,因為好巧不巧,一個是堅持不懈的純種夜貓子,一個是絕對的早睡選手。而這種情況在溫阮逐漸忙碌起來后,愈演愈烈。 明明兩個人同住在一所房子里,就算分著兩個屋睡,兩扇門的直線距離也不過女孩走十步左右,但他們就是半個月一面也沒再見過了,每天唯一聯(lián)絡(luò)的方式,就只有他傍晚從睡夢中轉(zhuǎn)醒后固定給她打的那通電話。 他還是老樣子,不提自己的工作和生活,但是溫阮心里清楚的很,他最近不知道為了什么開始瘋狂的接新的工作,比之前兩個月都要更忙碌,這點體現(xiàn)在她無論何時路過他的房門口,都能聽見男人不絕于耳的鍵盤音,且能從她晚上七八點到家一直持續(xù)到清晨六點出門坐車去上班。 女孩覺得有點反常,甚至可以說,有點擔(dān)心他吃不消。 “你記得過兩個小時就站起來走動一下,打個鬧鈴提醒一下自己也行。我晚上睡的很沉,你就是在客廳打球也吵不醒我的?!彼酥謾C坐在公司食堂邊吃飯邊和他說,很認真的告誡他,“久坐真的會腰肌勞損,我以前畫畫能疼到躺在床上一周多合不上眼?!迸⑴滤宦牐磸?fù)強調(diào)了好幾遍。 他一般會把手機放在廁所的洗手臺上,邊洗漱邊和她聊天,他話說的不多,倒是會有別的聲音通過話筒傳給她,流水聲,漱口聲,偶爾夾雜幾聲擠壓泡沫的呲呲聲。倒也不是沉?xí)r不尊重她,大抵是,這是他一整天里唯一空閑的時光了,等他掛了電話就會快速的吃個‘早飯’,然后全神貫注地投身到新一天的工作里。 男人聽完她的話,沒回應(yīng)她苦口婆心的建議,轉(zhuǎn)而反問,“腰疼后來是怎么解決的?” 溫阮一愣,沒想到他的關(guān)注點,居然在自己的事情上,于是想了想,老實回答,“后來我疼的受不了了,就只能去醫(yī)務(wù)室找老師。她給我按摩了一周,什么嚇人的電擊療法都用了,我的腰肌才能放松下來。害~恢復(fù)期就更煎熬啦,腰上一點力都用不上,別說搬東西了,就是走路顛著、別人不小心碰到了都能疼哭我,整天不是躺著就是站著。最后難受的我連著一個月都沒碰過畫筆呢?!?/br> “你可別像我這樣?!迸⒂每鋸埖目谖钦f了大半天,只為了最后這一句。 他應(yīng)了一聲,走到廚房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咕嚕幾口喝完后,開口繼續(xù)問,“那你現(xiàn)在畫畫還會腰疼么?” 她心里一驚,立馬抬頭左右看了眼周圍的人,忍不住疑惑,他是怎么知道自己每天晚上連著幾個小時做繪畫練習(xí)的。有些怕他抓包,正思索著要怎么糊弄過去,但是冷靜下來后,她又反應(yīng)過來,自己現(xiàn)在正在勸導(dǎo)他好好照顧身體,應(yīng)該要自身作則,于是連忙往嘴里塞了一口飯,裝作鎮(zhèn)定的回答,“我現(xiàn)在乖的很,每次感覺到快要腰痛了就趕緊放下筆去陽臺上走兩步。” 沉?xí)r猜不透這姑娘每次會同他說點什么,所以聽到她這么蒼白的辯解,一定會笑她。這期間他還偏過頭看了眼客廳外面的風(fēng)景,正是大夏天了,很熱,天也黑的晚,男人每天醒來還能趕得上最后一縷陽光,感受下這世間能夠給到他的為數(shù)不多的生氣。 “你別總笑我,我在很認真的和你說話。”溫阮意識到話題又被他帶到溝里去了,忍不住嬌嗔。 他又應(yīng)了一聲,然后正色道,“嗯,聽你的?!?/br> 這才對嘛。少女慢吞吞的嚼著嘴里的飯,聽他最后補了幾句每天都要說的結(jié)束語,然后心滿意足地掛了電話。 他們都很喜歡這樣的生活。平心而論,生活里多一個人的存在,原本該是讓人手忙腳亂的,畢竟要同時兼顧自己的事業(yè)和另一個人的情緒,這當(dāng)中總會產(chǎn)生許多的矛盾和分歧。但是相處至今,同居于此二人而言,展現(xiàn)出來的狀態(tài)與人們設(shè)想的完全不同,他們一直按照自己的原定的節(jié)奏生活著,互不影響,也默契的守著共同的底線。 溫阮不知道別人都是怎么做的,反正每次畫累了到客廳一個人轉(zhuǎn)悠著尋找靈感時,她心底的孤獨就會減少一份,就算是站在男人屋門前對著漆黑的門板發(fā)呆,也叫人開心。這種轉(zhuǎn)變對沉?xí)r的影響就更大了,他尚且還沉浸在過去的慣性延時中,體會不出少女的出現(xiàn)到底給他帶來了什么,可是,他確實開始學(xué)著去做一些以前絕不會做的事情。 很難相信,在這么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狀態(tài)下,他們逐漸生出了,打算就這么繼續(xù)過下去的念頭。 大約是這之后不久的某一天,晚上六點多,這比他本來計劃好醒來的時間晚了整整兩個小時,畢竟他凌晨四點就睡下了。也就是說,他在床上昏睡了整整十四個小時,以至于現(xiàn)在睜眼的時候,太陽xue隱隱作痛,因為久視電子屏幕,眉骨也疼的厲害,等睜閉眼了好幾回,他才能勉強把意識從混沌中拉扯出來。 醒來后要做的第一件事,自然是伸手去摸擱在床頭上的手機,如果他沒猜錯的話,女孩給他發(fā)的聊天消息應(yīng)該已經(jīng)積攢了好幾十條。 但是很意外的,沉?xí)r摁亮界面時,看見的只有原始屏保和界面片偏上方不斷流動的時間。 ?她今天很忙么。 男人打開聊天軟件,他們之間的歷史記錄還停留在一天前。他微微皺了皺眉,然后打開輸入法,發(fā)送了一句:工作不順利么? 沒秒回。他盯著手機簡單思考了幾秒,想著她偶有特殊情況也屬實正常,于是刻不容緩地從床上坐起來,然后迅速的清洗完畢,再從冰箱里拿出昨天留的剩飯剩菜,簡單加熱了一下,打算就這么湊合吃了。這些天他一直這么糊弄自己。 吃飯的時候也沒閑著,他總覺得有些不安,吃兩口便要偏過頭瞧一眼平躺在飯桌上的手機,這導(dǎo)致手里的一大碗飯全部吞下肚的時候,他都回憶不起來自己吃了些什么。等他再次抬頭看了眼客廳墻上掛的時鐘,發(fā)現(xiàn)時間已經(jīng)七點多了,按理說,她這時候應(yīng)該已經(jīng)回了家,然后輕手輕腳的走到他屋門口,敲三下,說兩句話和他知會一聲。 。 他抿了抿唇,想到了什么事情,當(dāng)下便果斷的打開了通訊錄,點下排在最前面的少女的手機號,撥了過去。大約等了十秒不到,他聽見有尖銳的鈴聲在她的房間里突然叫囂起來,那是她的電話提醒音。 她沒帶手機出門。這個念頭讓他心里不由得一緊,愣了一秒鐘,男人連忙切到‘最近通話’的界面,翻找?guī)讉€月前溫阮經(jīng)紀人給他瘋狂打的那些通話記錄。 還沒等他找到具體的號碼,電話就被接通了,女孩迷迷糊糊的聲音傳了出來,“嗯~。” 這讓他突然醒悟,右手抓著手機抬頭看了眼擺放在門口左側(cè)的鞋柜,溫阮常穿的那雙小皮鞋就安安靜靜的擺放在最高的隔間里。她一直在家,只是他沒注意到。 幸好。他清楚地聽見自己松了一口氣。 “你沒去上班么?”沉?xí)r又看了眼沙發(fā),才發(fā)現(xiàn)她丟在沙發(fā)上外套連褶皺都和昨晚見過的一樣。 別說出門了,她這一整天甚至都沒走出過房門。 溫阮整個人縮在被子里,可能是睡眠被這通電話中斷了,昏沉的厲害,嗚嗚咽咽的好一會兒,也沒說上一句成形的話。長久的沉默讓他意識到事情好像另有隱情,于是推開凳子,起身往她房間走過來,等到準備抬手敲門的時候,女孩才有氣無力的回了句,“嗯。早上請過假了?!?/br> 現(xiàn)在正是盛暑,外面的氣溫就算到了夜里也該有個二十七八度,她的身上卻壓了好幾層被子,肚子上還蓋了不少冬天的棉衣、外套。因為突如其來的月經(jīng),她一晚上沒睡,肚子疼起來的時候,止不住的反復(fù)干嘔,但她沒有別的辦法,除了難受的哭一會兒睡一會兒,她只能癱軟在床榻上,甚至沒力氣下床給自己倒杯熱水。 身體上的痛苦等到白天溫度到三十多才終于好些,能稍微闔眼休息會兒了。 “生病了?”他站定在她門前,置于空氣中的右手并沒有唐突的立刻敲下去,決定先問問看發(fā)生了什么。 “沒有,大熱天的怎么會生病?!彼е?,把手機擱在胸口上,然后分出一只手去摁壓自己的肚子,企圖緩解小腹里如石子生硬鏨刻那樣強硬的疼痛。同時閃爍其詞,“我就是這些天太累了,想多睡會兒,你不用管我,過兩天就好了?!?/br> 這回答確實含糊,一般的男人肯定聽不出來。但是沉?xí)r很不一樣,他莫名的對這種事情非常敏感,所以幾乎是第一秒就明白了,沉吟了十幾秒后,直接問,“你一直都是這樣么?” 當(dāng)然不是。她從不痛經(jīng)。這回也不知是怎么了,沒一樣正常的。 他們住的這個房子已經(jīng)有幾十年的歷史了,墻體還是磚石結(jié)構(gòu),保溫效果并不好,唯一的優(yōu)點是,夏天屋里也不熱,完全不需要空調(diào)。這會兒下了點小雨,有涼風(fēng)從窗間的縫隙里鉆進來,讓她禁不住打冷顫,緊接著一陣突如其來的頭暈?zāi)垦?,讓她連話也不想說了,腦袋無力的靠在枕頭上,只一個勁兒的喘氣,沉?xí)r在話筒里聽的一清二楚。 當(dāng)機立斷,男人象征性的敲了敲門,然后伸手握住了門把手,下旋擰開。她沒鎖門,一開始住進來那會兒她還知道為自己的安危擔(dān)心,后來就不在意這些男女之防了。 女孩就蜷在小床靠里的那一邊,背靠墻體,身上蓋了亂七八糟一大堆東西,和當(dāng)下的氣候完全不合,悶的她滿頭大汗,她聽見動靜,睜眼稍微看了看,知道是他之后,就又闔上。 “你別管我,明天就好了?!彼p聲喃喃。 他上來先伸手碰了碰女孩的鼻子,鼻尖冰冷異常,又握了握她的手,也是冷的。可是身上卻出了很多汗,頭發(fā)被沾濕粘在臉頰上,估計身上的衣服也都濕透了。 男人四下看了眼,覺得這樣下去肯定不是辦法。 “你這屋沒裝空調(diào),要不去我那邊睡吧。”沉?xí)r幫她整理了下身上蓋的被子衣服,順勢掖了掖被角。前段時間有想過給她稍微動一下裝修什么的,只是最近不得不打消了這年頭,他說服自己的時候還想著,夏天的話,問題應(yīng)該也不大。 他嘆了一口氣,準備搬動她。 “不行?!彼龔姶蚱饚追志駪?yīng)付他,拉住他企圖把自己抱起來的手,在被窩里探出腦袋,焦急地搖搖頭。這次幾乎是大出血了,光從半夜被冷醒時感覺到的下身的濕冷,她就完全能想象到被子里會是什么樣的景象,估計床單被褥墊子被經(jīng)血浸透了好幾層。怎么能給他瞧見。 沉?xí)r低頭看見她后脖頸上全是汗珠,皺了皺眉,一點也不理會她的拒絕,將她兩只手都塞回了被窩。 “聽我的,你就好好休息,其他別管?!背?xí)r把被子都給她裹嚴實,然后將她直接橫抱起來。 溫阮一聲嗚咽,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騰在半空中的瞬間扭頭就去看床墊,果不其然那一灘紅色的印記得有兩三個巴掌那么大,于是連忙轉(zhuǎn)回頭委屈的看著他,慌不擇言的解釋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以前從來不這樣,過兩天我一定都給你收拾干凈。” 男人甚至聞見了空氣里濃重的血腥味,說話的語氣一下子就變了:“昨晚上怎么不給我打電話。”他那時候還沒睡,明明點幾下屏幕就能解決的事情,她居然一個人在房間里悶了一整天。 “我每個月都有的?!彼C在男人懷里,沒什么底氣,估計心里確實覺得不應(yīng)該用這種事打擾他吧。 溫阮在等他趕緊把自己放下來,然后回去安心工作,但是沉?xí)r并不是這么打算的,他甚至說了句讓女孩根本猜不到的話。 “我知道?!贝蠹叶歼@個年紀了,對于一些該有的生理現(xiàn)象自然是心知肚明的,“但是,那也很重要,如果有必要的話,也需要有人照顧的?!睙o奈且誠懇。 她今天的情緒其實一點也不好,什么都吃不下不說,一晚上沒睡臉色蠟黃蠟黃的,亂七八糟的小心思滿腦子都是,所以明明男人是關(guān)心她,她卻覺得沉?xí)r在指責(zé)自己,眨了眨眼,突然就委屈了,癟著嘴回答,“我不是怕影響你工作嘛?!?/br> 他每天忙的連個人影都看不見。這么一想,她心里就更難受了,把頭扭到另一邊,還默默了掉了顆淚珠。 男人見她這幅樣子,意識到自己話說的有些重了,想了想,耐心的給她解釋,“上次你吃那么多藥我就怕你出事,這已經(jīng)是最基礎(chǔ)、最常見的副作用了?!彼呎f邊帶著她往外間走,“這么久見你沒異常還以為是運氣好?!?/br> “而且我很早就和你說過了,我沒正經(jīng)工作。想做就做,不想做也沒人管的了我,你別老把我的事情放在心上?!?/br> 溫阮聽見這話,才反應(yīng)過來到底發(fā)生了什么,確實是這一回和上回的間隔尤其離譜,得有快五十天了,前兩天經(jīng)紀人問她經(jīng)期要給她排工作的時候,她都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對不起,我不會再亂吃藥了?!彼浧饋砟腥四菚r候的斥責(zé),誠懇的道歉。 “沒事?!背?xí)r帶著她回了自己的房間。 直到再次看見男人壓抑的房內(nèi)裝飾時,少女才意識到,他們之間不過是十步的距離,從這一邊走到另一邊,連五秒都不需要。 等她換好衣服、擦干凈身體、堅持收拾完一切,再重新躺到床上,已經(jīng)是半小時的事情了。屋里空調(diào)開到制熱模式下的28攝氏度,正在以不可理喻的狀態(tài)運轉(zhuǎn)著。 他去廚房給她做晚飯了,畢竟,這么高的溫度,平日里不開空調(diào)沉?xí)r都穿不住上衣,現(xiàn)在要他衣冠整齊和她共處一間,實在折磨。 溫阮抱著一杯熱水坐在床頭小口地啜飲著。雖然身子是熱的,但是她感覺自己的身體里的各處,都寒冷異常,例如,從胃開始,寒氣會順著喉管一路向上,直到她噴出的每一口氣,都附著接近零度的凝滯。 不得不說,她很需要他,每一個方面。 家里沒什么可吃的,男人只簡單地給她煮了一碗白粥,又怕她覺得沒味道,撒了點鹽,再添了包榨菜。他的生活已經(jīng)不能用簡樸來形容了,甚至可以說是非常拮據(jù),很明顯,連她都察覺到了。 “外賣不怎么健康,明天你要是還休息的話,我就去超市買點rou回來?!彼咽掷镞€冒著熱氣的碗輕放在床頭柜上,然后在她身邊坐下,伸手觸了觸她的鼻尖,感覺好了不少。 “你白天好好睡覺,明天我就去上班了,很多工作新上手,老請假不好?!鄙倥ь^凝視他,湊巧他也在凝視自己。 沉?xí)r‘嗯’了一聲,端起燙手的碗就準備喂給她喂,雖然碗里的東西看起來清湯寡水的,但是怕她吃不飽,煮的時候又多加了不少的米,這樣一來二去,模樣上看起來和飯相差無幾。 現(xiàn)下獨處的時刻,兩個人像是找不到共同話題一樣,一言不發(fā),明明這段時間端著各自的手機還能左一句叮囑,右一句勸諫的,結(jié)果能夠?qū)ψ暤臅r候,只知道沉默不語。 要怎么解釋這種情況呢?大概是因為他們習(xí)慣了互相之間保持距離,所以真的共處一室的時候,還不太能適應(yīng)。 自然要溫阮來打破僵局,她放下手里的熱水杯,扯了扯蓋在身上的被子,問,“你晚上還要寫代碼么?” “看情況,你要是不舒服就不寫了?!彼目谖锹犉饋頋M不在乎??膳⒔裉煊葹槊舾?,所以破天荒的,能夠很輕松地分辨出來他說的哪些是假話哪些是真話。 他很勉強,最近一定是發(fā)生了什么事情,讓他不得不拼盡全力的工作。或者說,他很缺錢,才要如此的廢寢忘食。 溫阮慢慢的嚼著嘴里的粥,把那些原本已經(jīng)爛的不成模樣的米粒磨的更細碎,然后思考了不過三秒,便回答,“我肚子不疼了?!彼矊W(xué)著騙人。 沉?xí)r并不相信她的話,他太清楚女孩是什么樣的人,她既然可以忍著一天都不找自己,那自然也會說謊話騙他,這種事,發(fā)生的也不止一兩回了,所以肯定不會理睬她的偽裝堅強,“過會兒再說,你先吃飯?!彼鏌o表情,低頭在碗里的食物表面上淺淺地挖出一勺,然后徑直將手遞到她面前,讓她吹兩口再吃。 這樣的狀態(tài)一直維持到了晚上十點多。 她躺在被窩里,看著他就這么坐在床邊,硬耗時間,也不是辦法,只得找了個借口,說自己太困了得睡覺,他一直盯著自己,心里不舒服睡不著。男人認真地盯著她的臉色,沉默了很久之后,無奈地補了一句,“有事叫我。” 溫阮以為自己能扛得住,結(jié)果眼睛閉上還沒半小時,連空調(diào)都不管用了,肚子冰冰涼涼,又疼又脹,她不得不在床上輕微的翻來覆去,試圖找到能讓自己舒適一點的睡姿。 這種輕微的動作自然會被他捕捉到。一開始他以為是自己的鍵盤太吵了,于是從抽屜里拿出了許久未用的靜音款。沒有任何的好轉(zhuǎn),他開始控制自己寫字符串的速度,甚至先用筆在草稿紙上輕寫結(jié)構(gòu)框架,等確定不用修改了再轉(zhuǎn)化成最精煉的語言輸入到編輯框中。還是依舊,沉?xí)r思考了沒有半分鐘,直接把電腦關(guān)了。 走近了他才能發(fā)現(xiàn),溫阮用被子把整個頭都蒙住了,就是不想被他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疼的開始哼哼。 他不知道該說什么,現(xiàn)在說別的也沒用,于事無補,便直問,“我要怎么做?” 她看起來很內(nèi)疚,難受的眼淚都出來了,枕頭上濕了一小片,“家里有熱水袋,暖寶寶或者紅糖么?我捂不熱?!钡瘸燥埡人畮淼哪顷嚐崃窟^去,女孩的手腳就又回到的通體冰涼的狀態(tài),從膝蓋往下,從肘關(guān)節(jié)往外,冷的都快沒知覺了。 怎么可能會有這種東西,他家里以前從沒住過女孩,而且以他的生活經(jīng)驗,也想不到會需要用到這些。 沉?xí)r回頭看了眼時鐘,十一點多了,紅糖這種非應(yīng)急用品藥店肯定是沒有的,熱水袋和暖寶寶,她現(xiàn)在意識不高,自己揣著估計燙傷了都不知道。 “沒有,我下次給你備點吧?!彼麌@了口氣,建議道,“或者,我可以幫你揉一揉?!?/br> 她的表情一滯,不知道怎么接話。 他也不需要溫阮回答什么,好像剛才那句話就是通知她那般強硬,說完就回身打開衣柜,在小隔間里取了套干凈的衣服,然后去了一趟浴室。再進來的時候就是身著睡衣的模樣了。 屋子里一片漆黑,但是女孩夜視能力極好,能將他臉上的表情看的一清二楚,有些令人意外,完全不是他白日里冷漠的樣子,眉眼間多了好些溫情。 男人簡單的搓了搓手,就在她身后躺了下來,伸手扯開蓋在她身上最外層的雙人被,睡了進來。這回他們可真算是同床共枕了。 男人體型比她大的多,重量也是自然,她感覺到床墊都凹陷下去許多。如果沒有摩擦力,她一定會飛快地往他的身邊滾過去。 “你隨便揉一揉就行?!睖厝钫f的很輕,同時用手捂住了臉。 他將兩人之間的被縫壓嚴實,應(yīng)了一聲之后,右手從她的腰上繞過去,沿著蓋在肚子上的那些衣服被子,一層層的往里探,直到手心足夠熱了,才隔著一層內(nèi)衣貼在她的小腹上。 他的手掌很大,僅一只就能覆蓋住她所有的痛處,女孩無力的靠在枕頭上,感覺身體有了熱源,稍覺舒服的哼哼了一聲。沉?xí)r自然也沒什么經(jīng)驗,只輕觸,在她的表面上順時針轉(zhuǎn)著,這可完全不夠,于是溫阮伸手抓住了他,要他用力的放上來,把那些痛苦全都壓制住。 屋內(nèi)一片漆黑,他靜靜地盯著少女的后頸,抿唇不語。 直到很久之后,自己也意識不到到底過了多久,身前的女孩突然冒出來了一句問話,至少在他看來,這是完全沒有邏輯可循,不著邊際的話語。 “沉?xí)r,你知道Angel么?” 為什么忽然要問這個。他確定自己的神色在這一瞬間變得很難看,但還好,她背對著自己,所以也根本瞧不見。 他自然也會大方地承認自己不是一個思慮很多的人,不管遇到什么,都是睡一覺都能全部放下,或者說丟掉的。如果要用比較精準的話語來概括這個人,那他一定是沒有心的。最簡單的例子就是,他身上的時鐘沒有存檔。所謂過一天忘一天。 在這之前,你要問他,昨天吃了什么,具體有哪些飯菜,他肯定是回答不上來的。最多在苦思冥想之后說一句,“外賣吧?!倍鴮嶋H上更可能的情況是,他根本懶得理你。 我沒見過比他更不需要社交的人,哪怕整日坐在電腦前有無數(shù)可以與旁人說話的機會,他也從不知道把握。特別是等到高中時期交好的那幫兄弟在他25歲選擇結(jié)婚生子的時候,他就徹底,失去了一些本應(yīng)該要有的能力,比如,記住每一個平平無奇的日子,知道這一輩子還有什么東西值得留戀。 這種不生不死的情況在溫阮來了之后,好像忽的才有了變化。 他不但能記清這幾個月來每天自己做了什么工作,幾點睡覺幾點起床,他還能記住許多和她有關(guān)的事情,甚至,還能回憶起很久之前發(fā)生過的事情。那些他早就舍棄掉的過往,此刻隨著少女也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的疑惑,全部,一瞬間,都涌了上來,他甚至有些承受不住。 男人的眼睛在深夜里無力地閉上,試圖借此掩蓋掉這些不恰當(dāng)?shù)那榫w,繼而開口,“你為什么要這么問?” 女孩知道他的情緒變了,因為他的手掌開始僵硬,整個人像是被定住一般,不能動彈,雖然擔(dān)心他的狀態(tài),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退縮,于是用力的向內(nèi)收緊右手,扣住他的手掌,不讓他逃避,堅持道,“他們和我說了一些有關(guān)你們之間的事情,我想知道更多的?!?/br> “你能告訴我么?”幾乎是懇求他,哀求他。 沒有人會比當(dāng)事人更清楚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坊間那些以訛傳訛的事情,絕對不是真實的,它們在看熱鬧的人嘴里被拆解、歪曲、增減,最后拼湊成大眾認可的,適合被謠傳的版本。她不能確定沉?xí)r一定會回答,但是如果她不追問,這事就真的沒人在意了。 “問吧?!彼院喴赓W。 那就從最無關(guān)緊要的問題開始問吧。 “能和我說說S級誘導(dǎo)實驗的事情么?我看網(wǎng)上的資料大都被封掉了?!彼@些天有試圖通過各種途徑去了解當(dāng)年發(fā)生過的事情,發(fā)現(xiàn)這段歷史被有心人抹除了。大概是,人們都知道它的存在,卻無人知曉個中細節(jié)。那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情,可以毫不夸張的說,這是一段不能被糾正的歷史,所以只能被刪除。 沉?xí)r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想了很久,意識到自己只能撿同樣無關(guān)緊要的事情說,“你們學(xué)校里不是有天賦預(yù)測的地方么?最初就是為了這實驗準備的,專門用來選拔具有A級天賦的姑娘們,一旦達到了規(guī)定的條件,就告訴她們只要參與實驗就能升級。” “后面的實驗沒什么好說的,無非使用吃藥、注射、輻射等現(xiàn)代醫(yī)學(xué)已經(jīng)具備的各種手段進行定向誘導(dǎo)?!?/br> 溫阮隱約猜到事實會很殘酷,也做好了一定的心理準備,但是當(dāng)這些冷酷的字眼鉆進耳朵里的時候,還是覺得心驚rou跳,她咽了一口口水,遲疑了一會兒,接著問,“持續(xù)了大概有多久?” 他記不清,他想不起來了。 那可是他從十九歲到二十四歲的時光,全都浪費在了這種毫無意義的事情上面。最他媽可笑的是,只有兩個人最終成功的從實驗里走了出來,一個是作為對照組的沉?xí)r,一個是選了A級的Angel。 他怎么可能記不起來,沉?xí)r自認為這輩子對見到過的所有事物都不夠記憶深刻,唯有數(shù)字,是他能夠過目不忘的,并且極其精準的在幾秒鐘的時間里心算出來。 “五年四個月十八天?!币还矆髲U了7952個實驗對象。這么精確的時間長度,連沉?xí)r自己都覺得驚訝。他努力地擺脫了那么久,卻還是能倒背如流,不可思議。這些事情真的在他身上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記。 共情能力極強的女孩,在聽見他毫無波瀾的語調(diào)細數(shù)出答案時,就已經(jīng)在無言的落淚了。 “她們,都被驅(qū)逐了么?” “嗯?!比チ藳]人知道的第二世界,游離在城邦之外,也許是落后、貧窮、混亂的地方,但是無論身在何處,都是系統(tǒng)里的人完全未知的地域,再也無法考證。 “那,Angel為什么要和你說那些話?” 哪些話?說他是罪魁禍首,說他沒有擔(dān)當(dāng)作為,說他是殺人的劊子手的那些么? 男人想起時光長河里的那些,還能在耳畔響起來的呵斥,毫不在意地輕笑,直言,“她說的也沒錯?!彼耆J可Angel的話,或者說他正需要一個這樣的人來罵他。斥責(zé)他的無能,斥責(zé)他被人當(dāng)個玩物一樣甩來甩去,沒有任何立場,除了低頭求她,別無他法。 “我想結(jié)束實驗,當(dāng)時只有她能回應(yīng)我的請求,所以想罵就讓她罵吧?!?/br> 但是這種事,男人向女人低頭,得到的反饋自然也是火辣辣的,一個又一個巴掌打在他的臉上。如果沒有他沒有S級,如果他在分級考試之前就死掉了,就不會有這么多人平白無故的犧牲,所以他如今得到的一切都是罪有應(yīng)得的,死后等著下地獄吧,那個女人這么同他說。 她的喉嚨傳出一聲哽咽,他或許聽見了或許根本沒聽見。 女孩自然想寬慰他,她抬起另一只手,悄悄的抹去堆積在鼻梁側(cè)面的淚水,“你做的都不是壞事,你已經(jīng)很努力了?!?/br> 沉?xí)r沒回答,緘默不語。 他在乎的或許已經(jīng)不是公平正義了,畢竟他從沒得到這些??赡苓@些年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在質(zhì)疑自己的存在,沉?xí)r每活一天,往后走的力氣就少一分,從站著,到開始彎腰,到跪在地上,可能現(xiàn)在已經(jīng)趴下了,就連路過的動物都可以走上前踩他一腳。 活著,沉?xí)r不知道什么是活著??墒撬胨酪菜啦涣?。 溫阮不知道在這短短了片刻,他都想了些什么事情,其實她對男人一無所知,但她就是不想見到他的萎靡,所以只能胡言亂語,“我知道你在聽,不想說話就不說。” “過去的事情我也改變不了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繼續(xù)陪你走下去,這是我們相遇的緣分?!?/br> “因為是你在這里,所以,我才來了?!睖厝钣衷谀樕夏四?,沒辦法再往下說了,她覺得自己太渺小了,這些駭人聽聞的事情光是聽聽就覺得心里難受,更不要說親身經(jīng)歷過的當(dāng)事人。 聽見這些,他的眼里在片刻間流轉(zhuǎn)了千萬種情緒,但沒一個能占據(jù)上風(fēng)的,最終歸咎于平靜。沉?xí)r應(yīng)該要說些什么。 “身體不舒服就別想這么多,我都忘了。睡吧?!?/br> 他似一座冰封萬年的雪山,遇見烈火也不知消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