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起初康大提出要幫他做一些個人化的宣傳,燕知謝絕了。 他知道學校的用意。 正值研究生招生季,一方面是幫他招兵建實驗室,一方面也是幫學校的研究生夏令營做推廣。 但燕知不想出名。 準確地說,他不希望某些人知道自己回來了。 只要確保那個人不知道,燕知就不會糾結(jié)他到底知不知道。 直到他同事給他看了微博上的組圖。 他坐在盛放的櫻花樹下面,在看學校湖里的野鴛鴦。 評論和轉(zhuǎn)發(fā)都非常多,在討論他是康大哪個學院的新生、牛仔外套的牌子和在哪染的雪白發(fā)色。 燕知記得那天。 其實是因為身體不太舒服,湖邊正好有長椅。 他含了一塊冰糖,在等血糖升上來。 被迫出名這種意外燕知也不會多懊惱,畢竟不是他可cao控范圍之內(nèi)的。 但不可避免的就是他被人認出來了。 從那天起,不停有附近學校的學生到康大來打卡,也有越來越多的新照片出現(xiàn)在社交平臺上。 更離譜的是學校論壇里還有了他的高樓,標題“情敵們,集合!”,評論他的情史為“過度貧瘠以致難以判斷性取向”,還標注他“中學時期和疑似男性保姆過從甚密”。 還沒來得及哭笑不得,燕知就接到了高中后桌的電話。 上學的時候,望松濤抄過他不少作業(yè),電話里朝他發(fā)火卻毫不留情,“這么多年你跑哪兒去了!回國了連聲招呼也不打是吧!燕子,你還當兄弟是個人么!” 高中就已經(jīng)一米八幾的漢子,在電話里哭得跟個小孩子一樣。 燕知理虧,溫和地解釋:“我確實才回國,之前好多事兒還沒安頓好,對不住。” “對不住什么啊對不??!”望松濤一邊吸鼻涕一邊吵吵,“沒安頓好你不知道搖人兒?。磕銢]長嘴?。磕惝斘宜懒税??合著這么多年就我單方面地想你是吧?老子還以為你他媽死外頭了呢,每年清明都偷偷給你燒最新款的iphone!” 燕知不知道怎么解釋,就在電話這邊沉默。 那邊也安靜了一會兒,火氣收了不少,“你還差什么沒安頓好,是住處還是落戶什么的?我這個月生意不忙,可以陪著你跑手續(xù)?!?/br> 說完他又小聲嘀咕,“別到時候再叫人把你給騙了,上學那會兒就沒什么心眼兒……” “現(xiàn)在已經(jīng)都辦得差不多了,住在學校里很方便。”燕知看他不怎么生氣了,配合地遞臺階,“有空咱們見見面,我請你吃飯?!?/br> “行了行了,甭瞎客氣了,你越客氣我越難受?!蓖蓾洁洁爨斓模罢眠^幾天咱同學聚會,你來嗎?” 燕知想了想,跟他確認了時間地點,昨天晚上如約前去。 上學的時候燕知算是班里的核心人物。 一方面他自己那時候多少有點社交牛逼癥,一方面所有人都知道他哥是大明星。 他哥不僅帥不僅有名,學校運動會給全班送奶茶,期末聯(lián)歡請所有人吃海鮮自助。 那時候只要一提燕知,別人就要提他那個異父異母的“親哥哥”:“打燈籠都找不著的絕世弟控?!?/br> 但是同學聚會上,沒一個人提牧長覺。 甚至一開始,大家跟燕知都客氣得有些過分。 燕知自己倒是泰然,別人問什么說什么,別人不問也能安靜地自處。 酒過三巡,氣氛熱絡起來,人們漸漸按捺不住了,一個兩個地要跟燕知碰杯,要合影,開始喊他“燕大教授”“我們燕子”“咱校草”。 除了計劃好要出去住的時候,燕知很少喝多。 但是仗不住老同學一輪一輪地碰杯。 望松濤替他擋了不少,但他還是沒少喝。 吃完飯,人們又去ktv追憶似水年華。 好容易清凈一會,燕知坐在角落里緩解酒意。 “?!笔謾C上閃出一條微博推送。 來自他的特別關(guān)注。 一條外網(wǎng)頒獎典禮的高清組圖,全都聚焦在同一個人。 燕尾服,云母扣馬甲,銀灰領結(jié),槍色牛津鞋。 燕知瞇起眼,放大圖片,仔細去看他胸口上別著的花。 好像是一支半開的白桔梗。 當時燕知鬼使神差地打開網(wǎng)頁,搜白桔梗的花語。 網(wǎng)頁還沒加載出來,包廂的門就開了。 走廊的明亮燈光短暫地割開包廂里閃動的昏暗,又很快地變窄消失。 看著來人,燕知下意識地摸手腕上的皮筋。 四下的人都醉得東倒西歪,燕知想找一個分散注意力的人都沒有。 屏幕燈光晃過去,照出來人緊鎖的眉頭,和他胸口上幾近荼蘼的白桔梗。 當時燕知非常后悔。 他不應該在意識不夠清醒的時候去刻畫牧長覺的形象。 林醫(yī)生提醒過他:在注意力難以集中的狀態(tài)中,避免意識的過度自我暴露。 他當然知道那不是牧長覺。 那條推送中提到的頒獎典禮,不過是十幾個小時之前,卻遠在地球的另一端。 牧長覺本人,應該正在和許多人一起開香檳慶祝。 畢竟是雙料影帝,連自己都應該為他遙祝一杯。 燕知剛端起玻璃矮幾上的酒,手里的酒杯就被另一支杯子碰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