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人救我[無限] 第104節(jié)
在松手前的零點一秒,姜曜余光撇過書架分門別類碼得整整齊齊的書脊,空出的那一道縫隙左邊赫然是一本《一到無窮大》。 即將掉落的書在短暫到可以忽略不計的時間里離開指腹,迅速地被抓回手里。 姜曜放下胳膊,看了眼書名。 ——《數(shù)學(xué)分析》。 姜曜在原地掙扎了半分鐘,若無其事地把書放到原來的位置,并且牢牢的記住了這個書架。 書是無辜的。 她告訴自己,不能對前人的智慧結(jié)晶發(fā)脾氣。 視線逡巡,最終落在墻面狗屁不通的字畫上。 南區(qū)。 坐在門口值班室里打著瞌睡的普通玩家隱約察覺到有人靠近,猛地起身,正對上一張雪白的面具。 他一個激靈,瞬間清醒。 “傅、傅隊早!” 傅醒點了下頭,大步進入被鐵柵欄死死圍住的南區(qū)地盤。 高聳的公寓樓前,一群人排成隊迎著晨曦做伸展運動,帶領(lǐng)的人鼻梁上架一副裝逼用的墨鏡,豪邁地做了十個擴胸運動。 傅醒的身影一出現(xiàn),就被人群中眼尖的幾個看到了。 “傅隊回來了……” “好幾天沒見,終于來了……” 張黎趕緊轉(zhuǎn)身,看見那張八百年不變的面具,興奮地沖上去。 “傅隊你可算來了!我去書店找過你好幾回都沒看見你,有個事兒想跟你說呢,再過一周又有新人要進來了,咱們這次……” “這個晚點再說?!备敌寻聪滤脑掝},問,“徐行在哪兒?” 張黎一愣。 這一大清早的來找人…… “在會議室,他今天起得很早?!?/br> 抱著個記錄本的林悅心走過來,給出答案。 傅醒道謝,徑自往會議室的方向走去。 余下眾人面面相覷,張黎推了推墨鏡,給林悅心丟下一句“讓大家自己跑圈”,拔腿跟上去。 穿過并不復(fù)雜的回廊,傅醒來到會議室所處的獨棟建筑前,象征性地敲了下門便推進去。 會議室里不止徐行一個人,還有分管資源本成員的組長袁逸鳴,以及兩個挑戰(zhàn)本小隊的小隊長。 他進門時,徐行正站在會議室最前方擺放的白板前,油性筆拉出一個長長的箭頭,顯然在做什么戰(zhàn)略的分析或部署。 見他出現(xiàn),會議室里的四個人都愣了愣。 徐行反應(yīng)最快,笑道:“好幾天沒見了,你又一聲不吭去干什么大——” 傅醒打斷他:“伍齊死了,翁澤洋殺的?!?/br> 四人又是一愣。 傅醒絲毫不顧惜他們驚愕的心情,繼續(xù)道:“翁澤洋死了,我動的手?!?/br> 要不是會議室里的三個人開會已經(jīng)開了有十來分鐘,絕對相信自己的腦子出于清醒狀態(tài),差點要以為這是一場夢。 被稱為“小徐行”就會沾沾自喜的翁澤洋,竟然會對他的隊友下手,做出背叛南區(qū)的行為,而他自己,卻死在了向來注重審判流程的傅醒手上? 徐行反應(yīng)很快,立即道:“你們先出去。” 會議室清場完畢,最后一個走的袁逸鳴還貼心地帶上了大門。 偌大的房間里只剩傅醒和徐行兩人,中間隔著一張長長的會議桌。 徐行這才皺了皺眉頭,“怎么回事?翁澤洋背叛了?要真背叛了,按照我們之前確定的流程,除非極端情況,否則為了避免誤傷和有人設(shè)計陷害,都應(yīng)該把人帶回來再說……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要殺我。” 徐行一頓,“……就算他要殺你,直接把人反殺也不是你的風(fēng)格。傅醒,現(xiàn)在只有我們兩個人,有什么隱情你直說。” “沒有隱情?!?/br> 傅醒答得極為簡略,徐行看了他一眼,嘆氣扶額:“你這性格,真是茅坑里的石頭,又臭又硬。就算我們最近有矛盾,但這么多年的老搭檔了,有什么話你還不能跟我直——” “我正要說?!备敌讯ǘ粗婢邠踝A瀉下來微微發(fā)白的燈光,睫毛掃下的陰影擋住眼底一寸光輝。 徐行閉上嘴巴,拉開椅子坐下,身體往后靠在椅背上,十指在膝蓋上交叉。 “我最近一直在問我自己,為什么別人都可以接受現(xiàn)實,可以改變,只有我不行?!?/br> 傅醒站的很直,聲音不重但很有力,說出來的反問都有種堅定不移的意味。 “我問我自己,難道這個世界上就只有我一個人與眾不同,道德高尚嗎?” 徐行瞇起眼睛。 傅醒視線下移,平靜地,不帶任何感情地看著他。 “想了很久,我得出結(jié)論,不是我與眾不同道德高尚,我不愿意改變僅僅是因為我自私?!?/br> 徐行開口:“等一下,傅醒,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br> 他不能再讓傅醒說下去了。 不能讓他說。 但傅醒今天來不是為了解釋,也不是商量,而是通知,他沒有理會徐行的制止,一意孤行往下說。 “聽不懂沒關(guān)系。” 他周身外放的冷漠驟然收起,劍芒入鞘,越發(fā)令人琢磨不透。 “你只要知道,當一個人承認自己本性卑劣,對有些事情的容忍度就不必那么高了。” “在南區(qū)爛透之前,我看不見也就算了,若我看見了,翁澤洋就是他們的下場?!?/br> 兩人目光相撞。 傅醒的冷冽如刀,仿佛要把徐行整個兒剜透,扎穿。 這事沒得商量。 后者放在膝蓋上的手用力收緊。 傅醒轉(zhuǎn)身離開會議室。 半分鐘后,一雙拳頭隱忍地砸在桌面上,呼吸聲倏地加重,壓抑的氣息從齒縫間擠出,噴灑在滿是火藥味的戰(zhàn)場上。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小心地敲了敲門,探進來一個腦袋。 從傅醒來去如風(fēng)的姿態(tài)里,任誰都看得出兩個隊長之間談得不太愉快。 袁逸鳴猶豫數(shù)秒,問:“隊長,傅隊說什么了嗎?” 徐行閉了閉眼睛,雙手離開桌面,站直身體。 他正要開口,翁澤洋小隊剩余的兩個玩家終于出來了,慌慌張張跑過來,堵在門口一邊喘氣一邊匯報。 “隊長……翁澤洋和伍齊死了!” “我們還沒查出來是誰干的,副本里的玩家都已經(jīng)出去了,我們也只好提前出來……” “我們接受內(nèi)部調(diào)查,調(diào)查完后……”兩人同時換了口氣,咬牙道,“我們會去找在我們之前離開的玩家一一核查,找出兇手為他們報仇!” 他們滿心悲憤,一口氣說完才發(fā)現(xiàn)徐行的表情不像往日那么從容淡定,雖然也不動聲色,但多了幾分木然。 “不用了?!?/br> 兩人愣住,“不用……什么?” 徐行扯了扯嘴角,“不用接受調(diào)查,也不用找兇手報仇?!?/br> 這下門外幾人包括之前一起開會的三個人都呆住了。 徐行望向門外,看著越升越高的太陽淡淡道:“你們傅隊干的?!?/br> “還有,他通知我說,南區(qū)要有新氣象了?!?/br> 沒靠近門邊,倚著外墻站立的張黎聽完這句,悄無聲息退下去,選定傅醒離開的方向一路狂奔。 他追了一路,到書屋門口才趕上。 “傅隊等我一下,我剛聽見徐行說你干了……” 傅醒抬腳進入三天沒回來的書屋,張黎緊隨而入。 不受歡迎的地方冷冷清清,一如往常,一個人都沒有。 張黎余光一瞥,倒抽一口涼氣,原本的話截斷在喉嚨里,改成一聲粗俗的“臥槽”。 書屋里書柜林立,每一本書都碼得整整齊齊,和離開時沒有兩樣,地面也干干凈凈,除了……墻壁上傅醒手書的警句。 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名家格言全部被換成了粗獷狂放的景區(qū)不文明語錄。 ——傅醒天下第一大傻逼 ——傅叔叔超級無敵可憐蟲 ——陽陽姑奶奶到此一游 ——三月(日字劃掉)取你狗命 …… 諸如此類,掛滿墻壁。 侮辱性極強。 張黎驚呆了。 “這他媽誰干的?!” 他抖著嘴唇道:“太膽大包天也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