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則凜停下來，回頭看向雙手背后乖乖跟著的鐘向窈，上下打量過一圈，才皺眉問：“你哪兒受傷了?！?/br>
    “嗯？”鐘向窈歪頭，“我沒受傷呀。”

    謝則凜頷首，翻出鐘敘轉(zhuǎn)發(fā)來的信息，聲音發(fā)沉地念道：“‘我在藝術(shù)廳跟謝枝憶發(fā)生沖突了，受了點傷，哥哥你能過來一趟嗎？’這不是你發(fā)的？”

    “你說的這個呀?！辩娤蝰和祥L了腔調(diào)，“那我發(fā)錯了。”

    謝則凜的呼吸慢慢平復(fù)，盯著壁燈下妝容精致的女孩子多看了幾眼，才收起手機問：“所以受傷是假，沖突是真？”

    “這樣說也沒錯?！?/br>
    謝則凜擰眉：“但你該知道鐘敘不在江北?！?/br>
    話音落，只見視野里的鐘向窈眉眼彎了起來，像是一手策劃了什么好玩的事一樣：“我也知道呀。”

    “可你現(xiàn)在不是來了嗎?！?/br>
    謝則凜眼神微斂，表情在那一瞬家立馬變得難以捉摸起來，盯著鐘向窈，陰郁冷沉。

    而鐘向窈只靜靜地笑著，毫無懼意。

    因為釣到了。

    第9章

    鐘向窈的心思太好懂，明晃晃的小得意袒露在眸間，聰明點的人一看就能準(zhǔn)確猜中。

    面前女孩子的五官稚嫩明媚，皮膚透亮到如同剝了殼的雞蛋白趕緊的沒有一絲瑕疵，越看越難以令人收回視線。

    謝則凜垂眼，悠悠笑了：“故意這樣？”

    “聽不懂你在說什么。”鐘向窈的雙手交握，老干部似的背在身后，“但你meimei講我壞話，你得補償我?！?/br>
    “補償？”謝則凜眼神玩味，“那我這次會議損失的剩余二十分鐘內(nèi)容，誰來補償?！?/br>
    剛才接到鐘敘電話那刻，新項目的會議臨近尾聲，他在電話那頭語速飛快，講清楚前因后果，又將信息轉(zhuǎn)發(fā)給他。

    其實謝則凜有猜到或許是她裝蒜。

    謝枝憶那孩子雖從小被寵著，可到底還算是識大體，最看重自己的面子，這樣的場合應(yīng)當(dāng)不會有損體面，就算翻過天，可能也只是女孩子家的口角紛爭。

    暫停會議，謝則凜又將電話撥回去。

    大致說完這些后，他卻在那頭直接拒絕：“我meimei可從沒發(fā)過這些，一看就肯定是被欺負(fù)狠了，你離得近，趕緊過去看看，可別讓我meimei被欺負(fù)?！?/br>
    這話倒好像謝枝憶不是他meimei一樣。

    事已至此，謝則凜只好草草將會議結(jié)束，然而來到現(xiàn)場，果然不出他所料。

    鐘向窈好端端地坐著，反而謝枝憶才像被刁難的那個。

    “如果按照你這樣，那當(dāng)然攪和不清。”鐘向窈慢慢朝他走近，“咱倆得各算各的?！?/br>
    謝則凜來了興致：“怎么個算法？”

    “當(dāng)然是你替謝枝憶，我補償你?！辩娤蝰旱哪忧纹ぃ嚯x后歪頭看他，“你覺得怎么樣？”

    像是被她這番話無語到，謝則凜安靜了好一會兒，才斂起笑意淡淡道：“你們現(xiàn)在的小姑娘，碰瓷碰的這樣順手？謝枝憶欺負(fù)你也算到我頭上，鐘向窈，你真當(dāng)我是慈善家？”

    走廊光源直直垂落，折射開的扇形弧度里，薄薄的一層稀碎顆粒在空中旋轉(zhuǎn)飄蕩。

    謝則凜的那雙眼此刻沒什么情緒，瞳孔黑沉沉的，分寸不讓的朝人看來時的壓迫感隨著時間遞增，嚴(yán)肅又疏冷。

    這一眼若放在動心思之前，鐘向窈保準(zhǔn)會忍不住退縮，可眼下經(jīng)歷的事情多起來，她自認(rèn)能輕微掌控謝則凜的性子，畏懼減弱的同時膽量也在增加。

    四目相對，鐘向窈柔柔的回視，謝則凜也在打量她。

    就在他以為這話說的過重時，鐘向窈揪住話里重點：“所以你身邊還有別的小姑娘？”

    這的確是個問題。

    鐘向窈從不屑于挖人墻角。

    聞言，謝則凜表情稍停：“與你無關(guān)?！?/br>
    “怎么與我無關(guān)?！辩娤蝰狠p快地接下他的這句話，“咱們可是有婚約在身的，我總得知道你的感情經(jīng)歷?！?/br>
    見越說越偏，一不小心就被她試探起私密話題，謝則凜沒再繼續(xù)應(yīng)答，單手抄進(jìn)褲兜：“說說吧，要我怎么替她?！?/br>
    “要真的算起來，那可就太多了?！辩娤蝰阂膊唤橐馑麩o端轉(zhuǎn)話，思緒活絡(luò)地掰手指計數(shù)，“謝枝憶不僅詆毀我，還散播你我不和的謠言，說我壞話?！?/br>
    頓了頓，鐘向窈繼續(xù)道：“我是公眾人物，這些不實言論長期以往有損我的形象，每件都得作數(shù)的?！?/br>
    看著她壓下去的四根手指，謝則凜不輕不重地輕哂道：“的確很多，再多點史冊都沒有位置編記了?！?/br>
    聽出謝則凜的輕諷，鐘向窈面不改色：“所以折合成補償，一條換你請我一頓飯。”

    “行啊，不就幾頓飯?！敝x則凜懶懶道。

    鐘向窈沒成想竟就這么成了，眼睛一亮：“你說真的？”

    “我從不騙人?！敝x則凜身形稍側(cè)，肩頭輕抵在墻上，“但剛剛那場會議標(biāo)價四千萬，也由你請我吃飯來償還？”

    “當(dāng)然沒有問題！”

    沒想到謝則凜這人這樣上道，三言兩語下，就將之后的約會次數(shù)層層疊加，終于再也不用絞盡腦汁想辦法了。

    鐘向窈在心中慶幸。

    殊不知她的小心思全都寫在了臉上。

    下一秒，謝則凜不疾不徐地開口：“只是就算按照兩萬人民幣一頓飯來算，你也得下輩子才能還清，的確為難人?！?/br>
    鐘向窈笑著眨了眨眼。

    正想順勢接話那可以天天約會，或者一日三餐全都算進(jìn)去，再若不然，那就央他將標(biāo)價調(diào)低些。

    謝則凜就已望著她徐徐開口：“所以為了不浪費我們彼此的時間，因謝枝憶欠你的四頓飯就此抵消，而剩下你欠我的，我便大度些不同你計較，覺得怎么樣？”

    話一出口，鐘向窈面上的笑意隱去。

    難得聽謝則凜說這么多話，可字字都并不是她想聽的，尤其是最后那征求她意見的調(diào)調(diào)，仿佛還有可選余地似的。

    鐘向窈的念想散開，嘀咕：“資本家?！?/br>
    “那就這么定了？”謝則凜詢問。

    鐘向窈撇了撇嘴角，雖秉持著不強人所難的道德感，但仍舊有些不情愿地說：“我覺得這不怎么樣?！?/br>
    “窈窈?！甭勓灾x則凜輕笑，有些沉的嗓音喊她，“人可不能既要也要?！?/br>
    半秒功夫，鐘向窈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能既要謝則凜推掉工作來為她撐場子，也不能頻頻使小心眼算計，還想要更多下次。

    不待她為謝則凜的洞若觀火震驚，注意力就被那聲許久未從他口中聽到的小名怔住。

    這倒是重逢后的第一次。

    見她不再有意見，謝則凜直起身，手指勾住領(lǐng)結(jié)稍稍用力，壓著領(lǐng)口將其撥正，提步從她身邊走過。

    然而下一刻，衣擺被拽住。

    謝則凜停步側(cè)眸。

    熨燙平整的西服衣角多了根手指，不像其他女孩子會染花里胡哨的顏色，指尖干干凈凈的，甲面透著粉。

    光是看著，就能猜想到掌心有多柔軟。

    謝則凜緩緩掀起眼皮：“又怎么了？”

    被這個又字弄的不怎么開心，鐘向窈揪著衣服拽了兩下，像撒嬌似的：“手機號聯(lián)系好不方便啊，我能加你微信嗎？”

    “作為sao擾我的新招數(shù)？”謝則凜反問。

    雖然鐘向窈的確是抱有這個心思，但面對當(dāng)事人，她聳了聳肩眼神無辜：“只是為了能更準(zhǔn)確的聯(lián)系到你?！?/br>
    謝則凜哂笑：“你最好是。”

    “那你給不給啊。”鐘向窈就這么抬著那雙亮晶晶的眼瞅著他，睫毛輕眨，狀似無意道，“那我下次還發(fā)給我二哥?！?/br>
    不知是不是最后那句話起了作用。

    謝則凜眸光暗暗地定了幾秒，而后喉結(jié)滾動，表情染上了幾絲被糾纏的不耐：“讓鐘敘推給你?！?/br>
    臨走前，他又頓了頓，嚴(yán)肅道：“不準(zhǔn)亂發(fā)消息?！?/br>
    看著男人漸行漸遠(yuǎn)的身影，鐘向窈隨意地撩了撩臉邊碎發(fā)，后退兩步緊靠在墻上，滿眼笑意地保證：“絕對不會！”

    才怪。

    ……

    走出中心藝術(shù)廳，彭暢率先走到電梯旁邊，立馬按亮了下行鍵，擋著門等他往里走。

    “二小姐那邊已經(jīng)交代了?！迸頃嘲戳艘粚?，不解道，“先生為什么要拒絕鐘小姐的邀請，老爺子不是希望您二位多接觸接觸？”

    謝則凜擺弄著手機：“你不明白她?！?/br>
    電梯內(nèi)部氣氛一陣安靜，頭頂?shù)陌谉霟艄庠趦?nèi)壁上折射出一道道冰冷的線條，顯得空間格外暗沉。

    彭暢不明就里，但懂得適可而止。

    直到他以為謝則凜不會再說什么時，電梯門緩緩打開，暖橘色調(diào)的太陽光源直射進(jìn)來。

    謝則凜適才表露出的不耐煩消失的干干凈凈，疏淡中添了幾分潤色之意，悠悠道：“得耐心等。”

    -而謝則凜算的實在太準(zhǔn)，拍賣會結(jié)束后，鐘向窈洗漱完躺在床上就忍不住復(fù)盤起白天的細(xì)節(jié)。

    思來想去，都覺得他的真實態(tài)度并太像表現(xiàn)出的那樣冷淡。

    但再轉(zhuǎn)念一想，這不是才正常。

    任憑誰被不喜歡的人這樣百般糾纏會給好臉色，鐘向窈自認(rèn)做不到，更遑論謝則凜。

    自我洗腦間，她竟然在不知不覺間，完全接受了謝則凜不喜歡她這件事。

    只不過忽然想到，今天提起別的小姑娘時他錯開的話題，鐘向窈抱著被子坐起身。

    總不能是真有喜歡的人吧。

    思及此，她忽然有點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