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楠粵：【沒問題?！?/br>
    阮賢云坐在對面，她看著女兒，明顯感到鄒楠粵的情緒轉變，她臉上一下子就有了笑容，不由好奇，誰找她聊天？

    第十三章 只要你能過得幸福

    吃完飯，時間還早，剛才梁和岑在微信里問她晚上怎么過，他給鄒楠粵出了個主意，讓她帶mama去看電影，只不過鄒楠粵打開購買電影票的小程序看了一下，沒有適合的排片。

    鄒楠粵想了想，提議：“mama，要不要參觀一下我的母校？”

    阮賢云有一些心動：“可以進去嗎？”

    鄒楠粵肯定道：“當然可以，學校對外開放?！?/br>
    建校近百年歷史的校園環(huán)境優(yōu)美，今日假期，許多大學生出去玩了一天，這會兒正是陸陸續(xù)續(xù)返校的高峰期，大家臉上都神采飛揚。

    一路上鄒楠粵向阮賢云介紹各種建筑物，忽然阮賢云問道：“你上大學時談戀愛沒？”

    阮賢云數(shù)了數(shù)，她已經(jīng)看見五對手拖手的小情侶了。

    鄒楠粵據(jù)實回答：“沒有?！?/br>
    阮賢云又問：“以前一個月給你八百塊的生活費，真的夠用么？”

    她觀察著這些朝氣蓬勃的孩子，大多數(shù)都不是空手而歸，拎著各種購物袋，顯然出校一趟，花了不少錢。

    鄒楠粵怔了怔。

    當時宿舍另外三個室友的家庭條件都比鄒楠粵優(yōu)越。

    其中兩個室友爸媽開公司，她們的生活費標準遠超于她，雖然大家經(jīng)常一起去食堂吃一頓不超過十元的飯，但是每當周五放假，她們各有各的娛樂活動，星期天晚上滿載而歸，鄒楠粵通過她倆認識不少大牌。

    她倒沒有虛榮心，不會攀比物質，而且，她的成績比她們突出。她們真正對鄒楠粵造成沖擊的是，她步入社會工作以后發(fā)現(xiàn)，她能寫在簡歷上那些拿到學校獎學金、或者參加比賽取得名次的榮譽，她們根本不在乎，她經(jīng)歷一輪又一輪的面試才進入一家相對不錯的公司，而她們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搞定工作，在她為季度一付的巨額房租rou痛時，她們的周末依然過得豐富多彩，偶爾出國旅游，不為生存發(fā)愁。

    還有一位室友家里雖然不是特別富裕，但她用光了生活費，可以坦坦蕩蕩告訴爸媽沒錢了。其實比起另外兩位室友，鄒楠粵更羨慕她，作為一個旁觀者，她能清楚感受到她爸媽對她溢出來的愛。室友爸媽每周至少給她打一次電話，尤其當周五和周六夜里，宿舍只有她們兩個人的時候，鄒楠粵聽著她和她爸媽輕聲細語的、帶著親昵撒嬌的通話，她總會感到向往。

    有一次鄒楠粵太憧憬那樣溫馨的時刻了，她主動給mama打了電話，可接通后，mama開口就問“是不是沒錢了？”，她像被潑了盆冷水，心中那點思念之意頓時熄滅。因為，mama問沒錢了雖然也代表關心她，但是如果她真的沒錢了，盡管最后會收到匯款，相應的，也得聽一通節(jié)約用錢之類的念叨。

    很奇怪，上學的時候，也許爸媽很害怕接到她的電話，孩子么，主動聯(lián)系父母，多半是伸手要錢的。等到她工作以后，她也不喜歡接到爸媽的電話，沒事他們?yōu)槭裁凑宜?？雙方為此都曾試著做出改變，但是電話中總是會出現(xiàn)片刻的沉默，彼此都無話可說……

    她一時想得有些遠，拉回思緒，回答：“夠用，學校食堂的飯菜很便宜?！?/br>
    八百塊，雖然不算多，但也不會餓肚子。只不過女生每月都得買生理期產(chǎn)品，每周末去超市買點便宜的水果，偶爾聚餐 aa 需要多花一點，或者想買一件新衣服，所以必須有計劃地花。

    阮賢云曾為這事感到愧疚，她一直沒提，直到今天走進學校，又浮上心頭。她是后來得知她表弟豪豪大學每月給一千五都用得緊湊時，才意識到粵粵的生活費太少了，她忍不住問：“你為什么不找我和你爸多要一點？”

    “你們掙錢也不容易?！编u楠粵說。

    這是爸媽經(jīng)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鄒楠粵也理解他們的辛苦，所以除非必要，她不跟他們開口要錢，不愿增加他們的負擔。她一度覺得自己家很窮，大學畢業(yè)從他們口里得知家里存款接近七位數(shù)時，她大吃一驚，所以去年夏天房子到期續(xù)租房東提出漲價，她才會向爸媽提出借錢首付。當時她心里想的是，爸媽只有自己這一個女兒，家人有余力，就應該扶持一下不是嗎？

    阮賢云因為這話心里不是滋味，她和鄒文棟結婚最初幾年手里根本存不了錢，尤其分家后要解決房子問題欠了部分賬，所以過得非常儉省，給鄒楠粵灌輸?shù)乃枷胍彩遣灰獊y花錢，以前她只顧著自己當家的窘境，沒有考慮過女兒的同學們是怎樣的，現(xiàn)在想起來，她完全忽略粵粵的感受，被迫使她長成懂事的孩子。

    她說了六位數(shù)字，告訴鄒楠粵：“咱家里所有銀行卡都是這個密碼?！?/br>
    這六位數(shù)字里包含鄒楠粵的生日，因此很好記，她問：“告訴我密碼做什么？”

    阮賢云只是說：“家里的錢最后全都是你的?！?/br>
    鄒楠粵上次鼓起勇氣借錢被拒，她挺要面子的，心里發(fā)誓以后再不會開口。她從來不會理所當然認為爸媽的就是自己的，沒接這話：“mama，你以后過得瀟灑一點吧，多打扮自己，出去旅游旅游，只要你定期體檢，身體健康不生病，我就沒有什么壓力?！?/br>
    “我挺健康的，沒什么毛病。你要是有時間帶我出去旅游，我倒是愿意，但我都一大把年紀了還打扮什么？都沒人看了?！?/br>
    “打扮給自己看?！?/br>
    “自己看自己照鏡子就得了。”

    “……”鄒楠粵張張口，又放棄，算了，她別說話了。

    學校很大，逛到圖書館，鄒楠粵帶著阮賢云原路出去，她訂了一個標間，分別洗漱后，一人躺一張床。

    鄒楠粵本想訂兩個單人間，但她知道以她媽節(jié)約的美德，一定會說太浪費錢，一晚而已，一間房擠擠就睡了?？梢徽古c阮賢云共處一室，鄒楠粵的確不太自在，她感到自己必須找點話題聊：“我記得外公說過，如果他早生幾年，他也有機會上大學?！?/br>
    “你外公時運不濟，1966 年學校停課后，有個赤腳醫(yī)生想收他當徒弟，他是大隊唯一的高中生，隊里安排他去學校當老師，哪想到他拒絕了赤腳醫(yī)生，轉頭老師的崗位被另一個家里有點錢的人搶走，所以你外公才做了一輩子農(nóng)民。”

    其實外公這段往事，鄒楠粵聽過更詳細的版本，她知道學校沒有停課之前，外公的讀書生涯非常艱苦，但也非常豐富。艱苦是因為貧農(nóng)出身，交學費后家里沒有余錢，每天早晨只得步行三個小時去上課，餓肚子更是常有的事。豐富的是學校時常公費組織交流活動，有點類似于現(xiàn)在的交換生，他們乘幾天幾夜的輪渡到另一座城市參觀另一所學校，最后一次返回路上全面停課，他的讀書生涯就此結束。雖然后來恢復高考，但是荒廢許多年光陰，又被生活重擔壓著，他這輩子的命運就這么殘忍地改變。

    她心中嘆息，并設想：“如果當時沒有人搶走外公的老師名額，外公當了老師，mama你的命運會和現(xiàn)在很不一樣吧？”

    “那是當然。”阮賢云點頭，當年為了給家里減輕負擔，她只上完中學。

    鄒楠粵說：“也許你也有機會上大學，就不會遇見爸爸了，不認識他，你就不會和他結婚?！?/br>
    隔了兩秒，阮賢云道：“如果不遇見你爸爸，就不會有你了?！?/br>
    “其實只要你能過得幸福，沒有我又怎樣呢？無所謂?！编u楠粵想也不想，“我反而希望你不要遇見爸爸，不要嫁給他?！?/br>
    阮賢云再次沉默，這次隔了兩分鐘，她才開口：“粵粵，你爸爸出事，你在怪我嗎？因為我和他鬧離婚，害他分心?！?/br>
    鄒楠粵立即轉頭看她：“和你沒有關系。”停了停，她告訴她，“爸爸答應和你離婚之前，他給我打了一通電話?！?/br>
    那天是個工作日，她下班回到租房后還沒開始做晚飯，二月難得有一場絢麗晚霞，吹著風，樓下層層疊疊的樹葉如波浪般起伏，鄒楠粵趴在陽臺欄桿上刷社交平臺，愜意地享受工作結束后屬于自己的獨處時間。忽然屏幕上跳出爸爸來電，頓時將好心情驅散，她猶豫了一會才接通。

    自從她工作以來，爸爸總愛mama不在場時給她打電話，向她埋怨mama打牌，或者催她談戀愛。鄒楠粵并不耐煩聽這些，麻將只是mama的一項業(yè)余愛好，mama有賺錢的能力，而且輸贏不過兩三百而已，并不值得大驚小怪。至于談戀愛，她總不可能為了結婚而隨隨便便找個男朋友。

    這次爸爸的開頭依然是“你媽又去打牌了”，鄒楠粵也不知道為什么，那刻她的壞情緒一下子爆發(fā)，她沒好氣：“mama愛打牌就打牌，她自己掙錢自己花，你憑什么干涉人家？”

    大概她說得太不客氣了，爸爸在電話的另一端陷入緘默，鄒楠粵心里想，又是這樣，每次都是這樣，他只要不說話，mama就拿他毫無辦法。

    鄒楠粵感到深深的無力，她發(fā)自肺腑地問他：“爸爸，你覺得mama嫁給你幸福嗎？”不待他回答，她繼續(xù)說，“你倆哪年過年不鬧離婚？我從小到大，就沒過上一個真正快樂的春節(jié)。”

    爸爸當時應該是要解釋什么的，但是鄒楠粵沒有給他機會，她一口氣將心里話全部發(fā)泄出來。

    “我覺得mama和你結婚，她過得很辛苦。你一點都不心疼她，沒給她買過一份禮物，哪怕是一束花，她買新衣服，她燙了頭發(fā)，你不會夸她好看，反而不滿她花了錢。在家里你沒有做過一次飯，洗過一次碗，拖過一次地。mama和你在一起生活真的好累，她現(xiàn)在想松口氣，你讓她喘口氣吧?！?/br>
    她記得最后爸爸問她：“那，我和你媽離婚，你跟誰？”

    鄒楠粵也清楚記得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她說：“我誰也不跟，我這么大了，已經(jīng)過了必須依靠誰才能生活的年齡?！?/br>
    第十四章 多給自己一點耐心

    鄒文棟出事后，鄒楠粵陷入深深的自責與懊悔之中，她恨自己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如果那天上午爸爸真的心神不寧，她那些指責他的話才是罪魁禍首。

    她不是個好女兒。

    如果mama能夠改變?nèi)松桶职植幌嘤?，那么他們會有各自不同的伴侶，生另外的孩子，爸爸的人生也改變了，他們應該都會幸福一點吧？

    阮賢云眼睛濕潤，她不允許鄒楠粵這樣想：“你爸爸心大，他要是真能聽進你那些話，早就和我離婚了，哪用拖到今年。那天……是他自己的命。”

    鄒楠粵將這些說出來，并非想得到mama的安慰，而是要告訴她：“所以，我沒有怪你的想法，你不要把奶奶他們的話當真，管他們說什么呢。”

    “如果早知道你爸爸會出事，我就不和他提離婚了。”阮賢云滿懷歉意地說，想了想，她告訴鄒楠粵，“其實，你爸爸對我也沒有那么差?！?/br>
    鄒楠粵疑惑地望向她。

    “以前我們談戀愛的時候，他也送過我玫瑰花，帶我去歌舞廳，帶我看電影。那時候一張電影票很貴的，一張就要二十多塊錢，他一個月工資也才幾十塊。你爸爸這個人，花錢心里沒數(shù)，記得你高三那年我留在家里，到了年底你爸回來，居然沒剩什么錢，相當于白干一年，把我氣壞了?！?/br>
    阮賢云頓了一下，繼續(xù)說：“其實直到你上大學，家里確實沒攢下多少錢，以前工價低，這幾年才猛地漲起來。你爸現(xiàn)在變得摳摳搜搜，用點錢他就不高興，我也有責任，年輕的時候窮怕了，常常罵他，叫他把錢花在刀刃上。”

    說到這些，阮賢云忍不住笑了一下：“你別看我和你爸吵架他總是一聲不吭，在人前，他也要面子的，出了門，如果我說重話，他會發(fā)脾氣。”

    “我爸還會發(fā)脾氣？”鄒楠粵意想不到。

    “你沒見過你爸爸發(fā)火吧？關著門，我和他無論怎樣吵鬧都沒關系，在外面不行，你爸這個老實人也有幾分氣性?！?/br>
    鄒楠粵以為自己對父母的婚姻做出錯誤判斷，她問：“mama，那你覺得嫁給爸爸幸福嗎？”

    房間里再次陷入沉默，過了很長時間，阮賢云才輕聲說：“結婚就是搭伙過日子，談不上什么幸福不幸福?！?/br>
    鄒楠粵覺得難過，又問：“那你當初為什么答應嫁給爸爸？你選擇他，他身上總有一點你看得上的地方，有一點可取之處吧?！?/br>
    這一次沉默的時間更長，長到鄒楠粵甚至都以為mama不會回答了，最終阮賢云輕輕地說：“當時也是沒有辦法，是我的命吧。”

    鄒楠粵感到抵觸，爸爸出事是他的命，她和爸爸結婚是她的命，難道無論出現(xiàn)什么不好的結果都是命運弄人嗎？

    她忍不住說道：“是你自己選的。”

    阮賢云：“……”

    氣氛急轉直下，本來聊到他爸爸的反差，還有些許溫馨，但又因內(nèi)心的分歧僵持，顯然無法繼續(xù)交談下去，于是關了燈睡覺。

    鄒楠粵一時半刻沒法睡著，她背對阮賢云，側躺著看手機，微信【朋友圈】一欄顯示何家家更新狀態(tài)，于是進去看她發(fā)了什么。

    今天何家家和喻柏林去摘櫻桃，她分享了九宮格的照片。

    照片中，何家家笑容甜美，看起來健康、舒展，充滿生命力，這樣的女孩，誰不喜歡呢？鄒楠粵一張接一張地劃過九張照片后，給她點了一個贊。

    阮賢云也沒有睡得著，黑暗中，她無聲地看著鄒楠粵背對著她玩手機，心中格外苦澀。過了許久，她翻了個身，默默揩眼角。

    鄒楠粵的心情平靜下來后，懊悔極了，剛才不該那么沖mama一句。自己不過是生在經(jīng)濟飛速發(fā)展的年代，爸媽又給她創(chuàng)造了足夠安心完成學業(yè)的物質條件，她并不能與mama感同身受。她在她的付出中獲得進入社會生存的能力，當然可以說我命由我不由天。但是，mama年輕的時候經(jīng)歷過什么呢？她根本沒去了解，就生了mama的氣，自己做得太過分了。

    她想，她應該對mama說一句對不起，盡管道歉認錯和表達愛意一樣難以啟齒，她糾結了一會兒，鼓起勇氣轉身，旁邊床上靜悄悄的，mama好像已經(jīng)睡了，她沒放在心上嗎？鄒楠粵不禁松口氣。

    昨晚鄒楠粵也沒有睡幾個小時，到了凌晨兩點，眼皮子開始打架，她陷入一個其實已經(jīng)睡著了但腦中意識感覺自己并沒有睡著的狀態(tài)。

    怎么回事？爸爸抱了只小狗回來讓她養(yǎng)，鄒楠粵覺得做夢似的，原來爸爸出事故不是真的，她興奮得要跳起來，躺在床上的她蹬了下腿，緊接著被現(xiàn)實沖擊，只是個夢啊。

    酒店房間里門和窗都關得緊緊的，空間并不算寬敞，鄒楠粵心里很悶，快透不過氣來似的。

    阮賢云睡熟了，她不斷發(fā)出鼾聲。

    鄒楠粵忽然想起今年春節(jié)爸媽鬧離婚，爸爸被趕到客廳沙發(fā)睡覺，離她臥室很近，她聽見爸爸震天響的呼嚕聲，感到匪夷所思，mama這么多年怎么睡得著？此刻她明白過來，mama白天同樣經(jīng)歷了辛苦工作，到了夜里早就疲憊不堪，哪里還能考慮“噪音”問題。而且，因為天長日久的過度勞累，她也變成這樣。

    她心中愈發(fā)難受，剛才那個夢、以及mama的鼾聲都讓她迫切地想逃離這個房間。

    鄒楠粵拿著手機乘電梯下樓，剛在大堂接待區(qū)的沙發(fā)坐下，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看起來臉色糟糕，前臺工作人員過來問她怎么了，是否需要幫助。

    對方眼神關切，鄒楠粵搖搖頭：“謝謝，我只是下來坐坐?！?/br>
    雖然工作人員回到前臺，但對方仍然不時朝她投來目光，被注視著，鄒楠粵感到不自在，于是她起身去外面。

    清晨五點了，馬路兩邊長長的路燈將濃重黑色稀釋，這會兒時間尚早，人和車都不多，鄒楠粵呼吸著帶著淡淡灰塵味的空氣，有種即將窒息、無處宣泄的痛苦，她那種想自救的感受又涌了出來，她如果不找人說會兒話，一定會被憋壞。

    她只能想到梁和岑，酒后已經(jīng)把他當作救命稻草抓過一次，他不會介意第二次吧？鄒楠粵管不了那么多，她無法去考慮此時是否會打擾梁和岑睡覺，撥通他的號碼。

    手機鈴聲響起沒多久，梁和岑就醒了，他看了下來電顯示，睡意瞬間消失，按下接聽，同時坐起來按下床頭的開關，燈亮起時瞇眼適應片刻。

    電話通了后，鄒楠粵卻沒有開口。

    沉默中，梁和岑的心不禁提起來：“粵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