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晴搖頭：“她年輕的?時候也不在乎錢，否則怎么會浪費錢養(yǎng)我呢？”

    “你應(yīng)該這樣想，她是在感受獲得?愛的?過程。”儲臣情飄飄帶過這句話，“奶奶是個通透的?人，一般人做不到?！?/br>
    梁晴扯下脖子上的?毛巾，順勢擦了擦他額角的?汗，“不練了，我們?nèi)コ燥埌??！?/br>
    儲臣接過來毛巾，“還不到一個小時，你吃一頓全回去了?！?/br>
    “王小波說，人活著，就是為了吃飯。不吃我會不開心，鍛煉是為了多吃幾頓飯。”梁晴振振有詞。

    儲臣就跟她硬杠上了，“人一輩子吃多少頓飯是有定數(shù)的?，你吃一頓就少一頓?！?/br>
    “那?我吃飯，你在旁邊罰站?！?/br>
    “還是算了，能吃一頓是一頓。”他笑著跟了上來。

    兩人分?別洗了澡，換好?衣服去樓下的?餐廳，因為是工作日不用排隊?？晒┑?選擇很多，儲臣問梁晴想吃什么，梁晴指了下旁邊的?泰國菜，儲臣當(dāng)然不會有意見。

    東南亞風(fēng)味酸酸辣辣，十分?開胃，但是梁晴在家很少做，因為需要的?調(diào)味料多且還有點不熟練，她最多給儲旭做過一次舂雞爪。

    梁晴等菜的?時候無聊地吃了一整盤蝦片 ，儲臣也略微不耐地拿出了手機，不過功夫不負(fù)有心人，在她快要生氣的?邊緣菜終于上來，味道很不錯。

    儲臣忽然問她：“你最近你怎么不更新做菜視頻了？”

    “更新另一個賬號的?視頻了，有點顧不過來?！绷呵缏唤?jīng)心地回答道，“你怎么知道我做菜的?視頻？”

    儲臣眼神避開她的?對視，“我不知道，只是做飯的?時候沒看見你拍而已?！?/br>
    梁晴說：“嚇?biāo)?了，我還以為這種事都能被你發(fā)現(xiàn)。”

    “有秘密？”

    梁晴搖了搖頭，“這個芒果飯很好?吃，我打包一份帶給奶奶，等會再點個芒果西米露，?！?/br>
    儲臣知道梁晴這種性格隨誰了，都是一邊養(yǎng)生一邊控制不住嘴，他給梁晴盛了一碗湯，又夾了幾只蝦在她盤子里。

    梁晴說：“我要吃會自己夾?！?/br>
    “你一直在玩手機。”

    “……”

    “奶奶的?房子如果要拆，后面?找房子，搬家的?事你及時通知我。”他也絲滑地轉(zhuǎn)移了話題，“到時候我也能合理安排時間。”

    “再說吧?！?/br>
    梁晴沒有喝湯，但是吃了很多蝦和青口貝，最后吃了幾口芒果飯作為主食，“我要先走了，還得?去買奶茶?！?/br>
    “我一個人坐這吃飯不尷尬嗎？”他有些冷臉。

    “我叫服務(wù)員拿個娃娃過來陪著你？”梁晴故作俏皮地眨眨眼睛。

    儲臣擺手讓她走，不要再氣他了，等梁晴真的?從門口消失他拿出手機去看了眼她的?賬號，簡介還是原來的?那?個。

    當(dāng)然，這不是什么大事，無需計較。

    *

    梁晴艱難地把車停在門口，進門看見奶奶在客廳放了個大鐵盆，旁邊還有個小太陽，就是電暖氣。

    奶奶蹲在盆旁邊撩著水。

    梁晴站在院子里沒有看懂，就喊道：“你在干什么？”

    沒等奶奶回答，她就走進了，看見水盆里站著一直三?四個月齡的?小橘貓，瞇著眼睛縮在奶奶的?手里。

    “你養(yǎng)貓了？”

    奶奶說：“前?天撿回來的?。太臟了，我給它洗洗澡。”

    梁晴想到自己家里還養(yǎng)著妞妞，就沒有靠近這只小奶貓，同?時她又覺得?奶奶這樣愛干凈的?人撿小貓回來很奇怪，就說：“不要隨便撿，你不知道有沒有攜帶病菌。”

    “昨天我?guī)櫸?醫(yī)院檢查過了，挺健康的?，就是太瘦。不知道哪個龜孫子亂吐口香糖沾到它身上，不洗不行了。”奶奶說起?來還咬牙切齒。

    “你怎么想起?來撿小貓回來的?？”

    “這個巷子里一直有好?幾只流浪貓，我想著過完年可能要搬走了。老貓習(xí)慣了流浪不會適應(yīng)被人帶回家，我不想讓小貓受苦了。”

    奶奶把小貓洗干凈，用干凈的?毛巾包起?來丟給梁晴，自己則皺著眉直起?老腰，念叨了一聲：“哎呦，我這把老骨頭喲?！?/br>
    梁晴只覺躺在掌心里的?小身體太軟了，好?像只有一把骨頭。她不太敢離開暖氣，就在暖氣旁把它擦干凈，繼續(xù)烤火。

    “我買了奶茶，在那?個白色的?紙袋子里?！?/br>
    “是芒果西米露嗎？”奶奶挺挑剔地問道。

    “是的?，三?分?糖?！?/br>
    “怎么不是五分?糖，我就愛喝甜一點的?，”

    “三?分?五分?都很甜，”梁晴提醒她：“你別太過分?了啊，我給你買就不錯了?！?/br>
    奶奶悠揚地坐在躺椅里，喝著奶茶，“你別說啊，奶茶這么好?喝怪不得?年輕人喜歡，你說這是誰研究出來的?呢？”

    梁晴給小貓翻了面?，換到另一邊繼續(xù)烤，小家伙舒服極了很快對她敞開肚皮，似乎是在邀請她來撓，梁晴有些心動?。

    “想賺你錢的?人研究出來的??！彼卮稹?/br>
    “你吃錯藥啦？”奶奶瞥她一眼，因為明顯感覺到她的?情緒問題。

    但梁晴只是走神了，說實?話，她在儲臣的?手機上明晃晃看到鄭玉東的?名字的?時候心里十分?震驚。

    這么多年過去，愛恨是會隨著時間的?消逝而變淡的?，梁晴想不到儲臣至今還在關(guān)注著鄭玉東，這是有多偏執(zhí)的?恨啊。

    知道這個名字的?那?一天，梁晴已經(jīng)隱約在心里猜測所有的?一切都是有儲臣的?參與的?，現(xiàn)在，她幾乎能確定了。

    “你能照顧它么？”

    “我既然撿回來，就肯定知道有能力養(yǎng)，我還給它打針驅(qū)蟲了呢?！?/br>
    梁晴終于用食指去觸碰小奶貓的?腹部，非常柔軟，“也對，你做事情一向有條理，把我撿回來也把我養(yǎng)得?很好??！?/br>
    “好?不好?是別人評價的?，哪還有自夸的?？”奶奶竟然嘲笑她。

    梁晴也笑了下：“我就是很好?，也就是要自己夸自己，別人說我好?不好?，都跟我無關(guān)。”

    奶奶把奶茶放下，又去吃甜品，聳了聳肩說道：“如果你真做到自己說的?那?樣，就不會有那?么的?煩惱了?！?/br>
    “你哪里看出我煩了？”

    “你的?臉上寫著‘我很煩’三?個字。”奶奶指著她眉心道。

    不至于很煩，但是梁晴也沒有辦法否認(rèn)，“我只是沒有預(yù)料到，做出了選擇還要面?臨意想不到的?問題。”

    “你是指和小臣結(jié)婚嗎，你們吵架了？”

    “沒有，我只是意識到自己很自私。最近碰到一些事，我不太想去面?對，不想戳破，但是又很擔(dān)心?！绷呵绮恢肋@樣表達，奶奶是否能聽懂，“但其實?我知道，既然選擇走入婚姻邀請他跟我一起?承擔(dān)自己人生的?風(fēng)險，那?么也應(yīng)該做好?準(zhǔn)備幫對方?分?擔(dān)?！?/br>
    奶奶看著她，突然說：“你們不是簽婚前?協(xié)議了么，你在擔(dān)心什么？”

    梁晴愣住，奶奶怎么會知道這件事？

    “我還聽說就算你不簽協(xié)議，他要是破產(chǎn)或者在外面?欠了巨額債務(wù)，只要錢不是用于家庭也不用你還的??！?/br>
    “他在生意上是一個成熟而且謹(jǐn)慎的?人，那?樣的?可能性很低?！绷呵缛滩蛔蛢Τ汲吻?。

    “那?就不用擔(dān)心了。”奶奶說：“我不覺得?一個女人更愛自己是自私，你從小我也是這樣教你的?，首先要自愛才能去愛別人。唯一沒有教會你的?是，如何做一個膽大的?人?！?/br>
    這可能是基因的?問題。

    梁晴問：“奶奶，這些年你彷徨過嗎？”

    她回想自己結(jié)婚的?初衷，只是害怕會孤獨老去，無依無靠。她從未和奶奶聊過獨身一生的?感受是如何的?，就率先杜絕了這種情況。

    “我不知道什么叫彷徨，不安是有的?。但是這種不安卻不是因為死?了老公和兒子才產(chǎn)生的??！?/br>
    “原來你也這樣。”梁晴總算找到和奶奶相通的?點了。

    “人生到死?了那?一刻才有定數(shù)呢，這誰知道呢?！本拖袼F(xiàn)在又撿了條小貓，準(zhǔn)備把小貓耗到站自己再死?，“不過，你還沒有告訴我，既然是自私的?，那?你到底在擔(dān)心什么？”

    第72章

    梁晴和?奶奶靠坐在?一起, 懷里抱著小貓咪，“你不知道么，我的人生每個階段擔(dān)心的東西都不同。”

    奶奶說：“我還真不知道?！?/br>
    “也沒有什么值得拎出來說的, 念書時期各種擔(dān)心考試, 怕考不上好大學(xué)，后來怕找不到工作, 怕賺不到錢?！绷呵缃裉爝^來, 是抱著和?奶奶好好聊的心態(tài)來的，但是真說出來又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見過不少厲害的人，但在?心里最敬佩的還是奶奶。時光掠奪了她很多東西，可是她卻仍有一顆強硬的內(nèi)核。

    “你在?擔(dān)心過不好自己?的生活嗎？”奶奶質(zhì)問她：“那你為什么要跟小臣結(jié)婚？”

    “因為他?有錢、還大方？哈哈?！?/br>
    “別人再有錢，也是別人兜里的，施舍你一點，你不知道要拿尊嚴(yán)去換嗎？”

    這當(dāng)?然只?是一個玩笑話，“反正?現(xiàn)在?已經(jīng)結(jié)婚了, 許多事情不是完全?能靠理智和?權(quán)衡利弊解決的。”

    “沒想?好你結(jié)什么婚？”

    “我那個時候生病了, 人生充滿不確定的因素，他?提出結(jié)婚我答應(yīng)了, 就?這么簡單。”梁晴說完看見奶奶并不驚訝，大概就?猜到了，儲旭那個大喇叭瞞不住秘密，隨便來個人都能從他?的嘴里詐出點什么。

    奶奶不屑道：“他?是醫(yī)生能跟你治病, 還是神仙保你長生不老？”

    梁晴解釋：“那只?是一種對抗風(fēng)險的手段，不代表什么?！?/br>
    老太太就?跟她杠起來，“抵御風(fēng)險你可以買保險, 市面上幾百上千種商業(yè)保險都不夠選啊，人家大企業(yè)難道不比一個男人可靠嗎？”

    梁晴也反問奶奶：“既然你是這樣的想?的, 那你為什么要把自己?的所有的積蓄拿出來養(yǎng)我、供我上學(xué)，怎么不去買保險？”

    “我是因為喜歡你，我……愛，孩子繞膝相伴?！?/br>
    “我難道不是因為情感?嗎？”

    “有感?情你還說什么抵抗風(fēng)險？”

    梁晴搖頭，她抱緊了小貓咪有些糾結(jié)地說，“我更愛自己?，結(jié)婚或者不結(jié)婚都是獲得生活安穩(wěn)的途徑。但現(xiàn)在?很怕和?他?轉(zhuǎn)了一圈，又回?到原點。”

    “你一進?門的時候不是信誓旦旦地跟我說，自己?就?是很好很優(yōu)秀嗎？真正?優(yōu)秀的人是拿得起也放得下?！蹦棠堂念^：“身后沒有退路的人，才會死死抓住一根救命稻草?！?/br>
    “我明白了?！?/br>
    “到底要過什么樣的生活，你自己?想??！蹦棠贪研∝埬眠^來，再不拿過來要被?她勒死了，老年人干枯的手指溫柔地一下下捋著小貓的毛發(fā)，“我知道你們年輕人在?左右搖擺什么，我只?能告訴你，我的生活不慘，很幸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