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事情就是這樣的，都是誤會，這位女同事走錯了房間，孔同志的母親也是因為擔心自己的兒子才做出這樣的舉動，雙方都有錯相互道歉，這件事情到此為止?！眳菄鴹澱驹谥虚g對著站在兩邊的林家貝母女和孔安平的母親說。

    張紅艷當然不服氣，這個什么團長明顯是幫著對方，她好好的女兒只是走錯了房間就被雞蛋砸成這個樣子，起碼要賠點東西她才答應。

    林家貝死命的拽著母親不讓她出去鬧，她滿臉的委屈的對吳國棟說：“這位團長，您說的對，都怪我不該亂走路，不該害怕之下去病房詢問，都是我的錯..嗚嗚..”

    林家貝這話一出加上滿頭的雞蛋液吳國棟就有些同情她，好聲好氣的說：“小姑娘你看這樣可以嗎？我讓錢大娘和你道歉，再賠你五塊錢，行不行？”

    林家貝抿著唇委屈的點點頭，懂事的說：“團長..我不能要大娘的錢，讓大娘給我道歉就行了，畢竟是她冤枉了我，我和會和剛剛那位病房內的長官道歉?！?/br>
    張紅艷心里罵閨女傻，到手的錢還不要，想到閨女平日里注意到，張紅艷到底是沒說話。

    錢大娘站在她們對面把兩人之前的表情看得透透的，她老婆子這么些年守寡什么沒見著，這姑娘句句是自己有錯，好一個以退為進。

    只是兒子到底沒受傷，她也不愿意讓自己兒子在長官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更不愿意兒子和這個小姑娘扯上關系，還不如趕緊把錢給了了結這件事。

    從懷里掏出五塊錢，錢大娘心里在滴血，這些年她年紀大了掙不了多少公分加上她并不苛待自己，除了兒子寄過來的錢她全部存下來準備給他娶媳婦用，自己并沒有存下多少錢，這五塊錢夠她賣一年的雞蛋了。

    眼睛一閉，錢大娘把錢塞在吳國棟的手里，“吳團長，給，這是我賠的錢，我給這位姑娘道歉，姑娘，這次是我錯了。”

    說著錢大娘給林家貝彎了腰，林家貝趕緊躲過，只是等錢大娘說不用給孔安平賠禮道歉時，她也找不到什么借口了。

    吳國棟看錢大娘這么明理，對她挺有好感，老人家緊張兒子他是理解的，接過錢對她點點頭，轉身把錢交給了張紅艷。

    “這位嫂子，孩子年紀輕臉皮薄，這錢您拿著給孩子買點東西補補，今天讓她受驚了?！?/br>
    吳國棟這話說得漂亮，張紅艷沒等林家貝攔住她一把接過錢，什么女兒的打算她都看不見，她一臉笑意對吳國棟說：“這都是誤會，我這就帶我閨女回家好好補補，嘿嘿?！?/br>
    林家貝心里恨，到底還是跟著張紅艷走了。

    張紅艷美滋滋的拿著錢，數(shù)了一遍又一遍，沒想到今天過來還能掙到五塊錢，還是老太婆根本不知道的錢。

    要知道她存了十年的私房錢加起來都沒有五塊，家里老太婆死死的捏著錢不放，丈夫工資從來都是直接上交平時要錢就找來太婆要，老太婆對兒子當然大方，對她雖然比家里的弟妹態(tài)度好，但是要錢那根本就是癡人說夢，誰能想到她都快四十的人了，手里還沒有幾分錢，她平時想買點東西都不行。

    再看看旁邊自出了醫(yī)院一直寒著一張臉的閨女，張紅梅心里有些不自在，她想了想，抽出一塊錢遞給閨女，說道：“閨女，你也看到了，那老太婆不是好惹的，你想嫁給軍官不用著急，等你來這里當護士了多少大官見不著，到時候再找個最大的官，讓你哥哥也當個小官享受享受?！?/br>
    林家貝想到剛剛老太婆避她如蛇蝎，嘆了口氣，難道她不知道對方對她態(tài)度不好嗎？

    想到還被扣在革委會的林家寶，林家貝心里煩：“媽，你確定小姑會愿意嫁給那個人嗎？如果到時候小姑不愿意奶奶會不會讓我嫁？”

    張紅艷想到兒子也是發(fā)愁，這次她來醫(yī)院根本不是為了給小姑子送冬衣，而是兒子在外面惹了事，打了臨縣革委會的一個小頭頭，具體是什么情況她們也不知道，就知道和林家寶一起在外面混的人帶信回來說林家寶和人家談好了，要把他妹嫁給對方賠禮，在問具體的情況，帶信的人也不知道。

    林家貝知道哥哥就這么把她嫁出去，還是完全陌生的人，當然不愿意。

    她沒想到的是一向疼愛自己的爺奶這次居然不顧她的意愿。表示要是對方真能放了她哥她不想嫁也得嫁。

    知道爺奶的態(tài)度林家貝躲在房里傷心了一天絕食抗議，看到家里人不為所動之后，她自己出了房門。

    說服了李紅梅讓林七言代替她出嫁，用的借口還是她一直都不想承認的林七言長得比她更好看。

    對于李紅梅來說，只要能救大孫子誰嫁都行。

    只不過她有些顧慮楊春明，林家貝也知道家里人一直以為楊春明對林七言不敢太過分，但是她卻知道小姑的性子，對家里人她向來是言聽計從，就算楊春明不同意她自己同意楊春明也拿林家沒有辦法，至于楊家以后不再補貼了，林家貝對李紅梅保證，等她接手小姑的工作之后，一定嫁給軍官，以后家里由她來補貼。

    李紅梅到底是心動了，在她看來，孫女聰明伶俐，還上了高中，嫁個軍官那不是簡單的很，甚至有可能比她那個早死的小姑子嫁的還好，這些年楊春明雖然補貼林七言，但是對林家的印象是越來越不好了，李紅梅一度擔心他會不會就這么不管林七言了。

    最后，她答應了，只不過提出要求，要林家貝自己去和林七言說把工作交給她。

    林家貝知道，她是怕?lián)Q人的事情不成得罪了林七言，讓她對家里人心寒之后不管家里了。

    心里狠狠的罵了一頓李紅梅jian詐，林家貝還是答應了，所以才會有今天來醫(yī)院這趟。

    剛剛她進病房也不是真想問路，而是想給自己找個后路，林七言的態(tài)度從未如此的堅定，林家貝對換人的事情沒有那么大的把握，一不做二不休，她想先給自己找個人嫁了，最好還是林家不敢惹的人。

    誰知道剛有了目標就被人砸了一頭的雞蛋。

    張紅梅對林七言倒是沒想那么多，她是從小看著這個小姑子長大的，知道她的性子，理所當然的說：“放心，你小姑不敢不嫁，我讓你爸再給你奶說說，鐵定沒問題。”

    林家的大兒子林大石對平時不管事，對兩個僅有的孩子還是疼愛的，雖然對她沒有對她哥林家寶那么好，但是心情好的時候也會偷偷給零用錢林家貝。

    想到爸爸，林家貝松了口氣，她爸在爺奶那里還是有地位的，如果他去說就算李紅梅只有五分愿意考慮兒子也會變成八分，剩余的兩分就要靠她自己努力了。

    想到這里林家貝也不再苦著臉了，她挽住張紅艷的胳膊，親密的說：“媽，你一定要幫我和爸說，等我頂了小姑的工作，一定偷偷給零花錢你用?！?/br>
    張紅艷聽到這事，眼睛一亮，她怎么早沒有想到，丈夫不給兒子不靠譜她完全可以靠閨女啊。

    她拍著胳膊對女兒保證道：“放心，我回去就和你爸說，他一定會同意的?！?/br>
    林家貝把頭靠在張紅艷身上，準備向以前那樣撒撒嬌，卻被張紅艷擋開：“閨女，你頭發(fā)上雞蛋液還得洗洗，要不然你奶肯定會問?！眴柫?，五塊錢就保不住了。

    想到自己現(xiàn)在的模樣，林家貝也恨得不行，那個老太婆分明就是故意的，那么一籃子雞蛋，她也舍得往自己身上丟！

    林家貝摸了摸自己的頭，感覺到蛋液已經(jīng)開始凝固，她對張紅艷說道：“媽，咱來的時候不是有條河嗎？我們就去那條河先洗洗再回家?！?/br>
    張紅艷做為母親到底還是心疼閨女，猶豫道：“這么冷..到時候你要是凍病了怎么辦？”

    林家貝心里卻道：凍病了更好，她就可以躲著不嫁了。

    說干就干，林家貝拉著張紅艷往那條河去。

    等到兩人到河邊了，張紅艷拉著女兒的辮子，上面的雞蛋已經(jīng)凍硬了，蹲下去摸了摸河水，一陣寒意從手上傳來。

    林家貝也冷，她蹲著已經(jīng)開始用水摸頭發(fā)，不一會兒身上的衣服也打濕了，頭上身上全部都冷冰冰，見到張紅艷還在猶豫，她狠了狠心，直接走到河里，冰冷的河水凍的林家貝直哆嗦，她咬著牙齒往自己身上澆水，把低落的雞蛋液全部抹掉。

    張紅艷被閨女的動作嚇一跳，站在岸邊就要去拉林家貝：“閨女，你干嘛？趕緊上來！”

    “娘，要想奶下定決心，我們就得來個大的，只有我徹底病倒了，大哥招惹的人不會同意我嫁過去，等小姑嫁過去一切就落定了?！?/br>
    張紅艷聽到女兒這話，再想想兒子，終于是猶豫了，沒再拉女兒，嘴唇動了動，沒再說話，一邊流著淚一邊看著女兒抖著身子往自己身上澆水。

    她第一次在心里埋怨兒子不懂事，要是他爭氣，女兒和她何必受這苦。

    等這事過去了，她一定讓兒子好好補償閨女。

    第12章

    出了林家貝這事，吳國棟還是覺得過意不去，他要孔母賠錢是想盡快解決這事，要是她反咬非說孔安平想欺負她，那就說不清了。

    好在錢大嬸是個明理的性子，爽快的就把錢賠了。

    知道這筆錢對老人家來說不容易，吳國棟就決定這錢自己出了。

    錢大嬸死都不肯接這五塊錢，她知道吳國棟的好意，但是既然這事是她惹出來的，他們家賠償也是應該的。

    看著錢大嬸那飛快離開的腳步，吳國棟摸著頭一笑，為自己手下的兵有個明理的娘感到高興。

    這當軍人不僅要身體素質過硬、思想堅定，有個不拖后腿的家庭更是重要，多少軍人本來在軍隊好好的，就是被家里的一大攤子事折騰得最后復原回家了，多少年的努力也付之一炬。

    吳國棟當了一輩子的兵，他深深的知道家庭和諧對軍人的重要性。這甚至是軍人能夠全力以赴進行任務的先決條件，他和上級曾經(jīng)做過一次調查，根據(jù)調查顯示，如果軍人的家庭和諧，那么軍人在任務中會有更出色的表現(xiàn)，而一旦家庭出現(xiàn)問題，軍人也會在任務中分心進而精力不足，要么是受傷退伍，要么自己復原。

    就拿他來說，家里的妻子是他剛參加革命的時候家里給娶的，回去之后知道自己多了個妻子，他不是不生氣。

    但是望著眼前的姑娘，看著她明晃晃的眼睛，他咬牙認了。

    曾經(jīng)的他不是沒有想過未來的妻子模樣，在他的預想中，他會找一個和他有一樣理想革命伴侶，而不是眼前這個穿著舊時衣服怯生生看著的他的人。

    接受之后吳國棟以為這就是他最大的限度了，沒想到他更不能接受的是家里父母對妻子理所當然的頤氣指使，作為一個革命信念很強讀過馬克思主義的人，他怎么能夠接受父母這樣的態(tài)度，于是他帶著妻子一起到回到戰(zhàn)場上，原本以為妻子不會同意，卻沒有想到他給了機會，妻子卻讓看到了人的可塑性。

    從最初到戰(zhàn)場上什么都不會只能跟在別人后面幫幫忙到獨立幫人看病她只用了半年的時間，就成為別人口中醫(yī)術最好的大夫。

    說實話，當妻子綻放出自己的光芒后，吳國棟曾經(jīng)還擔心自己配不上她。

    想到這里，吳國棟一笑，如果沒有妻子當他的忠實后盾，就不會有現(xiàn)在這個站著的吳國棟。

    就是現(xiàn)在，他爹娘還天天念叨讓他回去盡孝，不過都被他和妻子擋回去了，不管是他還是妻子，兩人都堅定的打算為國家奮斗一生。

    軍隊現(xiàn)在多次宣傳家庭和諧的理念，甚至為了保證軍人能夠安心在軍隊訓練出任務，對家屬的安置問題有了很大的改善，鼓勵家屬學習，安排家屬的工作，解決家庭困難，只要家屬不無理取鬧，軍隊都能包容。

    只是現(xiàn)在到底距離舊時代不遠，很多人還是老思想，軍隊宣傳效果不理想。

    團里政委幾次為這個事情搞得頭大，有的軍人爹娘隨軍，軍人的娘和媳婦吵得厲害，還拉軍隊的人過去評理，正所謂清官難斷家務事，軍隊對家屬的優(yōu)待不是去評理而是希望家屬能夠相互包容，得了，后面軍隊根據(jù)隊里的環(huán)境，又改善了幾條，其中一條就是軍隊隨軍的家屬包括妻子在內不能超過四個。

    這條件一出，矛盾立減，因為現(xiàn)在哪個家庭沒有個三四個孩子，總不能讓孩子自己在家爹娘跟來吧。

    政委還笑他，說他搞得那些還不如一個硬道理，那就是遠香近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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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思寧也沒想到自己就出去一趟，居然發(fā)生了這么多的事情。

    她正被錢大嬸拉著痛惜她的五塊錢，錢大嬸只要想到那五塊錢和一籃子雞蛋，心里到現(xiàn)在都痛：“思寧啊，嬸子和你說，這事真不怪安平，那個姑娘進去他都不知道，都沒來得及和那姑娘說話就被我發(fā)現(xiàn)了。”

    趙思寧看錢大嬸一邊痛惜錢一邊又擔心自己誤會，有些想笑：“大嬸，您放心，我不會誤會的。我知道孔營長是什么樣的人，您放心?！闭f到這里，她開始擔心起病房里的人來，問道：“大娘，孔營長他沒事吧？”

    錢大嬸手一拍，道：“他能有什么事，就是想你唄~”

    兒子的心思誰最了解，錢大嬸自認為自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來了這么些天了，兒子對趙護士有了心思這事她老早就發(fā)現(xiàn)了。

    誰讓她那個傻兒子每次趙護士出現(xiàn)的時候就傻乎乎的看著別人，話也不知道多說幾句。

    這讓著急抱孫子的錢大嬸心里著急啊，她都打聽過了，趙護士技術好性格也好，之前被她照顧過的幾個病人都對她贊詞又加。

    越打聽錢大嬸心里的火那是越盛，恨不得兩人趕緊結婚。

    只是兒子現(xiàn)在受傷，結婚的事不能急，再加上趙護士雖然對她尊敬有加，但是看著不像是和自己兒子已經(jīng)確定了，對于兩個人明明互相有意思卻遲遲不定下來，甚至兩人現(xiàn)在還有些冷淡了，錢大嬸心里這個急啊。

    這不，錢大嬸就自己來撮合了。

    反正她已經(jīng)和兒子說了，趙思寧這個媳婦她是哪里都滿意，要是她有不滿意的地方讓兒子趕緊改，可不能耽誤她抱孫子。

    趙思寧被錢大嬸這話一堵，不知道說什么好，心里還有點埋怨孔安平，怎么什么都和他娘說啊。

    錢大嬸一看趙思寧的表情不對，立馬解釋道：“不是安平和我說的，閨女，說實話，我們這些過來人什么看不出來?！?/br>
    “你和安平的事我不過問，我挑明就是想告訴你，我對你很滿意，要是你有不滿意的盡管說，咱改。老孔家就我和我兒子兩人，你嫁進來就是一家之主，他在軍隊你去隨軍，我就在老家不會去打擾你們的?！?/br>
    這話一出如果是其他的姑娘估計會心動，婆婆態(tài)度這么好，人口又簡單，男人也有出息，簡直就是婚戀市場最熱門的選手。

    只是趙思寧到底是個謹慎的性子，她深深的知道女人一旦進入婚姻很多事情就不是一句兩句的保證能解決得了，她雖然性格軟甚至對別人總不愿意往壞處想，但是她娘死前說的，結婚一定要慎重這話她是記住了的。

    想到這里，她抬起頭，清澈的雙眼里滿是堅定：“大嬸，我和孔營長之間確實相互喜歡，至于未來，我們還沒有決定，如果您著急抱孫子，我會和孔營長說清楚的不會耽誤他的?！?/br>
    聽著這話像是要拒絕，錢大嬸心里一提，連忙攔住趙思寧：“閨女，我、我說這話不是逼你，我也不是急著抱孫子，我就是想說我和我兒子都喜歡你，你們兩的事我也不了解，我、我....”

    最后在錢大嬸的請求下趙思寧答應了，再和孔安平相處一段時間。

    其實也是錢大嬸打動了她，在她的印象里婆婆這個角色一直是非常強勢的，生怕兒子和自己離心，于是拼命打壓兒媳婦，以此證明兒子還是偏向自己的，想到自己的mama，趙思寧不知道為何為女人感到悲哀。

    似乎女人的這一生必須受困與家庭，不管是出嫁前還是出嫁后，作為自然人的價值很少，她的身份是女兒，是妻子，是mama。

    她這樣的堅持可能在很多人里有些可笑，但是她就是這樣一直被笑著過來的，而她也用事實證明自己的堅持沒錯，她成功的從那個容不下她的村子一步步走到縣里，又從縣里走到市里走到軍總醫(yī)院，她手里握著的一切都是她努力得來的，誰都不能奪走。